第28章 高溶與趙祖光在……

高溶與趙祖光在播州又盤桓了五六日,這幾日間,深秋之意越來越濃,這一日天将明,秋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早晨趙祖光打了個寒噤,便吩咐小厮取了更厚重的秋衣來穿。他身邊這小厮倒不是死士,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家奴,忠心耿耿更甚死士,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才單帶了這個小厮出門。

小厮取來秋衣,有些耿耿于懷:“郎君出門急促,又是瞞着人的,都沒什麽準備。這秋衣還是今日請外頭針線婦人裁縫的,料子尋常,手藝也不好。若是在家時,也只配府中僮仆來穿。”

趙家在大燕也算是名門了,再加上家裏出了一個極為受寵的貴妃,自然是富貴已極——高溶的母親趙娥是先帝高齊的皇後,後來高晉争得皇位,霸占了她。?輕?吻?最?萌?羽?戀?整?理?

趙娥生的十分美麗,高晉垂涎這位嫂嫂已久,一朝如願,甚是快意。再後來更是有專寵之勢,到如今趙娥已經是他的貴妃了...趙娥的存在,也是高溶能長大的原因之一。

當然,高齊那麽多兒子,到如今只有高溶一個活着,主要原因還是高晉不想世人說他斷絕兄長子嗣。只不過高溶那麽多兄弟,以各種‘意外’死去,高晉如此,也就是掩耳盜鈴而已。

趙祖光是鐘鳴鼎食之家長大的貴公子,錦衣華服不在話下,如今這般日子确實有些不習慣。但他并不是慣壞了的熊孩子,在什麽地方做什麽事,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小厮,道:“莫說這話了,出門在外,如此已經很好——六郎呢,六郎那兒的秋衣可齊備了?”

高溶出門在外,化名趙淼,趙祖光也沒有用真名,只對外自稱‘趙四郎’。因為這個緣故,外人只當這對表兄弟是親兄弟,在家行四、行六。事實上,趙祖光行四是真,高溶行六也是真,只不過是各算各的。

若是高溶那些親哥哥們沒出事,他确實是排行第六。

高溶這邊自然也是該有的都有,相比起趙祖光過不慣如今這種‘粗糙’的日子,高溶還要比他習慣許多。高溶确實和趙祖光一樣,從小錦衣玉食,他吃過很多苦,卻沒有吃過生活的苦——但,他本身就不是一個物欲很重的人,對于他來說,住在雕梁畫棟的宮苑,還是在外奔波、露宿荒野,感知上沒什麽不同。

“秋涼多加衣...”趙祖光也不想這麽啰嗦,這麽像老嬷嬷的,但高溶一慣不在意這種事,他和他一起的時候難免注意到:“對了,今日約了幾個掮客幫閑在‘李胡子茶坊’商談買茶、買蠟之事,須得出門。”

說到這裏的時候,趙祖光笑了一下:“沒想到這般小城也有茶坊。”

茶在唐朝以前只在南方有較多貴族飲用,其他時候就當是一味藥,所以當時有‘北酪南茶’的說法。茶作為一種飲料真正流行,還是唐時之事。如今唐末之後又百年,茶已經成為了酒以外最受歡迎的飲料了,不止貴族飲用,平民百姓也飲用呢!

不過,主要以‘茶’作為生意的茶坊并不算多見,也就是一些大城市裏才比較常見。

“畢竟播州是産茶之地。”高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但還是随口回了一句。

茶葉這種東西本來就出自西南,如今雖然早就推廣到了許多地方,但作為原産地的西南依舊是優質茶葉的産地!本地楊氏等大族,各家都有茶園茶山,茶園茶山所産的茶葉是換取外界資源的重要商品呢。

另外,蠟也是一樣,西南到蜀中,是最早人工養殖蠟蟲的地區...播州這裏許多蠟崖來着。

外頭下着雨,高溶與趙祖光都穿了避雨的皮靴,撐了一把青羅傘。趙祖光的小厮想要像在家時那樣替自家公子撐傘,趙祖光瞟了一眼自己撐傘的高溶,避了過去:“不必了,我自去打傘還好些。”

說着,與高溶同出門去。他們當然無所謂茶蠟生意,但他們借用的身份是商賈,為了讓身份真實可信,這也是必要的。

路不算好走,等到了地方,皮靴四周濺了許多黃泥,衣袍下擺也濕了——一路往‘李胡子茶坊’去,大多是土路,只有接近‘李胡子茶坊’所在的街道時才有一段石板路。李胡子茶坊處在城中最好最繁華的街道,這裏不乏城中大戶人家子弟、女眷消遣。

“二位公子樓上請!”茶坊的小厮知道了高溶和趙祖光的來意,立刻笑着請兩人上樓,那幾個跑茶蠟生意的掮客幫閑早等着了。

“趙四公子,趙六公子。”高溶和趙祖光一進閣兒,幾個掮客便起身叉手作禮。

高溶和趙祖光回禮——他們都覺得自己這商賈扮的夠像的了,要是放在平常,他們根本不會搭理人。然而,這些掮客卻看得分明,認定他們根本不是什麽商賈,至少不是他們所說的普通商賈。

他們估計二人都是大家族子弟,将來要替家族經營産業,如今只是試手而已。

那種驕矜之氣,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幾個掮客說明了自己要介紹的生意,主要是和趙祖光說。這不是因為他們覺得趙祖光是‘兄長’,事情都由他拍板。恰恰相反,他們看出了‘趙六公子’比‘趙四公子’身份更高,大概是庶出和嫡出的關系?也可能是旁支和嫡支的關系。

有些事情,根本遮掩不了,只會自然流露出來。

而在這些掮客想來,大族子弟已經夠不好溝通了,大族子弟中都身份很高的,實在難以接近。想來,還是‘趙四公子’好說話些,說不定人家族中就是這樣打算的——身份更高的趙六公子只是挂名而已,實際庶務卻是需要趙四公子這個地位次之的子弟去做。

高溶不在意這些掮客亂七八糟的想法,或者說,樂得清閑,他又不是真的來行商的。到後來,他幹脆坐到了窗邊,看樓下街道上人來人往,直到看到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才‘咦’了一聲。

只是還沒等高溶做什麽,一隊戴鬥笠、披蓑衣、穿草鞋的土兵鬧哄哄緊跟着來了李胡子茶坊。他們中有一個領頭的,卻是穿着青緞圓領袍,頭上裹着玄色幞頭,看着像官,又有些像小吏。

原本這都是不相幹的事,卻沒想到這隊人進了茶坊動靜不小,樓下大堂看過了,又樓上閣兒一間一間搜尋。直到來到高溶他們這間,領頭那個對身旁一個穿蓑衣的漢子道:“是不是他們?”

這個穿蓑衣的漢子并不是土兵,高溶和趙祖光認得他是劉成府上的奴仆劉大。

劉大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高溶和趙祖光,連連點頭:“是呢是呢!大人,正是他們!”

穿青緞圓領袍的男子點頭:“是就好!”

說罷招了招手,示意土兵将人拿下。

趙祖光皺了皺眉,站出來道:“這位大人,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我等只是尋常商賈,販了些寶貨來貴地,如今還打算收些茶蠟特産...這些日子在貴地也算行事謹慎,并無逾矩之處。”

“便是欺生,也要有個緣故罷?”

一般商賈講究個民不與官鬥,首先就是服軟,然後就想着使錢平事。而趙祖光到底是洛陽趙家的子弟,從小身份高貴,光是這個出身就讓他什麽都不做,就成為了殿前司內殿直押司...雖然他自己認為這個官職‘平平無奇’,但這真的是個香的不得了的位置。

守衛天子的親軍軍官,再加上‘年輕’這一前提,這就是重點培養對象的意思!

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趙祖光完全沒有行商那種該低頭就低頭的靈巧與厚臉皮,他此時真的講起‘道理’來了...這倒不能說他天真,生活在權力漩渦中,見慣了宮廷陰謀的人早就不單純了,只是他那個層次的不單純,和底層的不單純還是不同,

趙祖光、高溶那個層次的陰謀往往要扯遮羞布,要面子上有理有據,雖然也有人就是打破一切現有規則...但那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底層就不同了,或者說完全相反,是十分野蠻的狀态。

顯然領頭的那個男子就被趙祖光的‘頂撞’弄得很不爽,訓斥道:“巧言令色!害了人性命還這般嚣張?有甚言語,衙署裏再說罷!”

害人性命?趙祖光完全摸不着頭腦了,但他感覺眼前這個态度蠻橫的小吏也沒有說假話的樣子——說實在的,這個時候趙祖光其實是松了口氣的,最怕的就是有人知道了高溶的身份,洛陽,或者蜀中,總之就是有人在針對高溶,要來殺他。

而現在,犯了事的只是‘趙四郎’和‘趙六郎’,事情就要簡單很多了。

然而說是簡單很多,轉頭再一想,趙祖光又頭疼起來——想辦法洗刷冤屈?說實在的,他還不知道是有人陷害,還是本地官吏昏聩無能,找錯了人呢!具體情況一點兒不知道,根本無從下手啊。

那花錢疏通?這倒是個很好的辦法。畢竟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只要拿得出足夠的錢,財能通神也不是假的。但問題是,這就難免身陷其中了...他自己無所謂,只擔心被限制自由的這段時間裏又有什麽意外。

“害了誰人性命?”一直站在窗邊,即使這隊人馬闖入都面不改色的高溶忽然開口。

“好會裝糊塗的歹人!”領頭男子‘啐’了一聲,指了指一旁的劉大:“劉家家主劉成可不是你們所害?”

“昨晚你等二人去過劉成的書齋罷?昨夜劉府書齋起火,劉成并兩個家奴已經被燒死了。而劉成新得的吳道子之《登仙圖》并其他珍貴古卷全都不見,連灰跡殘片都未留下——昨晚,最後與劉成于書齋相見之人不就是你們?”

“今日又在你們住處搜到了《登仙圖》...還有何話可說?”

說着,也不願和他們廢話,領頭男子就要讓人綁了高溶和趙祖光,這個時候兩人的小厮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只等自家公子吩咐,就要動手——趙祖光此時也兩難,這些土兵的身手遠不及他們,但雙拳難敵四手。再者,就算走脫了,也要面對全城大索,又是一個難題。

叫人頭痛!

“梁九哥?”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個女聲打斷了兩邊微妙的對峙。

領頭男子回頭,似乎是怔了怔,然後才拱手道:“原來是十七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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