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奴隸
玉清風出門朝着大門走去,這一條路他記得,走了無數次。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幾次與那丫鬟和仆人們撞到,卻是不管不顧的往外跑。後悔不聽夜淩郗的話偏要跑回來,自找苦受,自取其辱。
丫鬟們看見了也是吓了一跳,渾身血,衣衫破爛,跟鬼似的。
這邊的敏兒路過時,還沒認出人來,那血腥的模樣吓得大叫“鬼呀!”
玉清風咬着嘴唇跑,一不小心的跌倒下去,手掌被擦破了皮,膝蓋也疼。身後沒人卻覺得有人在追自己一般,不聽的喊着自己,說着羞辱的話。
玉清風搖頭,趴在地上,拿着雙手用力的捶地。你們這些愚蠢的人,哈哈!其實,我自己才愚蠢。是我自己,我自己。
幾十次下去,才艱難的起身,身後真的有人拿着棍子來了。卻也沒發現,邁步跑開。
我要出去,我要回家。他在心裏不停的喊着,他只想回雪山去,不想再留在這裏。
有的事情注定是掙紮無用。
玉清風跑到前門時,後面的人也跟來了,守門的一見這情況,有些摸不着頭腦。玉清風朝着門外跑去,這一刻萬物成空,剩下的只要自己,而那門外似乎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雪山。只要出去就可以回去了,再也不會看到誰了,再也不會聽到那些嘲笑。
守門的不是不攔,而是被吓到了,害怕的撤到一邊去。
“這人誰啊!”
玉清風跑出門去,後面有些亂。雙腳剛剛出去,腰間便纏上了紫色绫鍛,後面一用力,整個人便被扯了回去。
“啊!”
拿着棍子的仆人們沒想到慕容策會在此刻出現,還以為這人就在現在會離開這裏。直直的看着玉清風被扯回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夕陽之下沒有一點美感,卻是萬般的無奈。雪山再次的消失,再也見不到。
慕容策接住玉清風,死死的禁锢着在懷裏。
“你逃不掉的。”慕容策陰狠的在玉清風耳邊說道,眸子更是可怕,想一只蝙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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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玉清風掙紮着去掰開慕容策的手,可卻是死死的分不開。留在這裏,自己遲早會死的,每日不安,不如離去過得安然。不要留下。
“還不下去。”慕容策對着下人們一聲冷喝,仆人們瑟瑟褪去,也不敢看。守門的速速回到原位去,耳朵卻偷偷的聽着。
“慕容策,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慕容策将玉清風轉了一個方向,對他此刻狼狽的樣子絲毫沒有厭惡,按住他掙紮的雙手,道“你哪也不能去,也別想這離開。”
“慕容策,你太狠了。”那聲籁般的聲音此刻卻是悲痛的嘶吼,似乎嗓子下一刻便會破裂。剛才的話他記得,不會忘記。他不想看到他,片刻都不想。
慕容策漸漸的松了他的手,雙眸狠冽無情,似乎盯着一個對手那般嗜血。他忽然間不明白這人為何想離開這裏?究竟有什麽不好?若是畏懼再次出現這事,可他怎會允許再發生一次?
被松開的人像是片刻失去了所有的依靠,那一瞬間順着慕容策軟弱無力的跪下去,沒洗幹淨的臉驟然如雨下,泣聲呼出。
“我求你了,你就讓我走吧!像你說的我根本就不重要,也代替不了七王爺為他生死。我這半條命不值得待在這麽高貴的地方,求你看在我曾經救你一命的份上,放了我吧!”他不拍死,可他怕和他繼續相處。他的心就像是一塊千年寒冰,比雪山的玄灘更冷。這輩子,不再奢求他了。
奈何有人苦苦相求,這無情之人此刻卻不想放手。微微颔首看向跪在自己腳邊的人,道“你別想走。本王是你主子,只要主子活着一日你就別想離開半步,死也要死在這裏。”
玉清風聞聲驚恐擡頭看向那背光的人,青絲觸着自己的臉頰,細風帶過卻沒感覺。
“為什麽?為什麽”玉清風不明白,至死都不明白。祈求的像一只狗跪在冰冷的地上可憐的看着無情的主子,畜生再忠心再好也不過是畜生,與主子來說,他沒允許你就算逃了也不會好過四處流落逃竄。
伸手忽然抓住那袖間的手,冷的和他人一樣,梨花帶雨的說道“為什麽你要縱容我?現在卻要将我逼上絕路。為什麽?”搖晃那手帶動了整個人,面容依舊。
那面的仆人看着也疑惑,也心疼,覺得這人挺可憐的。可,奈何自己身份地位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在那看着。
有人眸子一沉,暗如星河,抽手一腳将不知好歹的人踢到一邊的花盆處去。
守門的人見了這一幕心裏一驚,簡直像是對待畜生一樣的對待。有一個人邁步出去,卻被身邊的人給拉回去了。
玉清風整個身子被踢到花盆處,瞬間聽聞陶瓷破碎的聲音,一株嬌豔的牡丹被壓到地上,驚起一片久久懸在半空。
玉清風幾乎全身是傷,今日又被慕容策鞭子打了,那一腳更是疼的想死,倒地那一刻頹廢的翻身趴在地上,将臉捂在地上。似乎想隔絕所有。
曾經以為你縱容我,現在才發現,那不過是假的。都怪自己太輕信你,才犯了如此大的錯。
一邊的朱琪看的死死的揪着齊風的手臂,雙眸驚愕。齊風疼,也不好說什麽。實在是有點狠了。
慕容策擡步上前,負手看着,像是看一只狗似的輕蔑。不知好歹的東西!給你金卧遮風避雨竟想出去。
“不是畜生就別待在地上,在這裏,本王不可憐你沒人敢。”
玉清風雙手緊握,嗚咽道“慕容策,我恨你。”
三字我恨你某人心裏一緊,身後的手瞬間握緊,眉宇間幾乎沒了距離。恨?你有什麽資格?我何時虧待你?我拿着精心策劃的前程幫你沉冤,你竟說恨我?玉清風啊玉清風,你這輩子活的真可憐!
兩人沉默,一人在冰冷的地上後悔曾經的相信,後悔曾經的相救,後悔曾經的相助。一人立在旁邊遮去了那本該落在地上的陽光,漸漸的軟了下去。
彎身蹲下去,将人扶起,看着蒼白無色的臉容,未曾發覺的軟弱,道“你記住了我的話了嗎?”
那人不看他,撇頭看向別處,渙散的眼神幾乎沒了活氣。
“你最好一刻不留的看着我,否則,我會在你不經意間溜走。就像年華。呵呵!”說完後,玉清風竟笑了出來,卻不知為何覺得疼?心疼。
有人再無變化,将人打橫抱起,躍身離開。
“齊風,玉清風實在是可憐。”待人消失後,亭廊處的朱琪緩緩開口,似乎還沒從那戲幕之中走出來。
齊風嘆氣,道“可憐又如何?他猖狂的時候你又不是沒看到。
回了房時,慕容策直接去了屏風後面,将人小心的放在浴桶旁邊立着。
“慕容策,你出去。”玉清風看着冒着熱氣的水面說道,極濃的藥味引的眉頭深皺,更多的确實被抓回來的無奈和一些事情的糾結痛苦。
慕容策伸手試試水溫,轉身将玉清風的亵衣褪去。
“拿開你的髒手。惡心。”
慕容策不言半句,也不動怒。褪完亵衣便沒繼續了,淡淡的看了一眼雙眸含恨的玉清風。玉清風看向他,沒了衣物面色有些微紅,終是萬般無奈的垂眸下去。
慕容策将他抱起放入水裏,浴水溢滿而出,熱氣更為踴躍飄散,藥味更濃。打濕了慕容策的袖邊和衣邊,卻沒人去管。
慕容策解開玉清風的穴位,玉清風待在裏面也不掙紮,也不開口說什麽。我何時才能離開這人的禁锢,這般囚着我做什麽所要的不是得到了嗎?
慕容策拿過架上的白色帕子,将袖子往上挽起一些,便放入水裏,去洗那張血和淚染濕的臉。
水裏有藥,身上的傷口又是方才留下的,滲入裏是有些疼痛,可玉清風确實默默忍受着,不露半點。
慕容策擦幹那張臉又去為他洗頭,不論是做什麽都很是小心。清水漸漸的蒙上了一些血色,很淡。
洗了半個時辰才收拾好,慕容策将幹淨的亵衣亵褲放在旁邊,便出去了。
玉清風在水裏待了片刻,才起身一桶水洩灑了滿地,青絲滴水。
出去時,身子舒服了些,卻覺得有些火辣辣的疼。被鞭打時沒怎麽在意,現在才覺疼。
瞧見慕容策依舊一身打濕的紫杉站在桌旁,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藥瓶,還有一套淡藍色的衣衫。
玉清風遲疑了片刻,才走去。慕容策不說話,随即三四位丫頭拿着幹淨的床毯和被褥、枕頭過來。行了禮就去收拾被染髒的床鋪,和清理屋子。三個小生進來收拾木桶。
一等人不敢半點怠慢,動作有條不紊,也沒什麽大的動靜。
慕容策不說話,玉清風跟着也沒說話,只是在右後站着。
半個時辰後,一等人出去,房間裏剩下的便是兩人。被子由淡紫色的換成了鵝黃色,枕頭亦是同色,床單是偏淡色。這些下人按時回來換,每次都不會是同色的,今日,這也是這般。想來,這樣子又何必?
“王爺,你,可以出去了。”慕容策在這裏一刻就覺得不舒服,加之今天發生的事情。更是受不了這些。
“過去床上,我幫你上藥。”慕容策輕聲淡語的說道。
玉清風驚慌,面色不佳。鞭傷的确疼,忍了很久了,藥水泡的更疼,方才擦身子時,都有些血跡。可,這始終是很,別扭。
“我,我自己來。”說完便去拿藥。
慕容策知他性子和那怪脾氣,看他去拿藥瓶有些心急的便往床那邊走去。玉清風将藥放到床沿,看着大大小小的瓶子,上面連名字都沒有。拿起一瓶紅色蓋頭的藥瓶,伸手揭開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從裏面出來,與這屋子裏淡淡殘留的藥味成了反差。
玉清風蓋上,放下去,再拿起一個藍色蓋頭的藥瓶,亦是揭開嗅到的卻是淡淡的薄荷味。玉清風不知這是做什麽用的,也不能亂用。蓋好看了看不同色的瓶瓶,有些無措。自己從未看過什麽醫書,就算是看也對這些藥不會了解。
回身去,想看看慕容策走了沒。回身時恰遇慕容策正走到身側,愣是一驚。這人行不無聲,也不知他是走還是沒走。見到時還有些驚訝。
慕容策将托盤往一邊移了移,示意玉清風坐好。玉清風沉悶不言,褪去鞋子盤腿坐在裏面,背對着慕容策。挨着衣領的手卻怎麽也解不開。這太奇怪了!
慕容策挨着床沿坐好,拿起藍色瓶子。看了看遲遲不解衣的玉清風,青絲沒有擦幹,滴着水滴,衣衫後面被沾濕貼着皮膚,卻看不見肌色,料子泛着淡淡的光。
“同為男子,你怕什麽?”
玉清風眸裏一閃驚色,片刻才沉下去。自己從懂事起,便不再需要自己師父照顧着洗澡換衣,都是自己做。十六年裏都是這樣,那怕是回到玉府,沐浴都不讓人伺候,也不喜歡和人有着身體的接觸。卻偏偏被身後人碰了無數次,愣是自己沒有沒有一次推開。這沒有衣衫也不是第一次,那次還進了一個浴桶,今日,同樣的情況卻不是一個原因,也不是一個結局。想來,自己這一身傷還得虧他所賜,無情的鞭笞自己又強行喂自己藥、不要自己離開、還親自伺候自己做着下人的事情,這算是什麽啊?
玉清風似乎有些失望的垂眸,解開衣衫褪到手腕處,再将青絲攬到前面去,不言半句。
慕容策揭開瓶蓋,飄出淡淡的沁鼻之香。看了一眼仍舊泛着血絲的鞭痕,臉色眸子絲毫不變,舊傷在藥的促使下有了些好轉,今日的鞭笞将愈合的傷口再次的拉開,猙獰的可怕。與這荔枝般的肌膚成了反差,卻也是活該。一日不經教訓就一日不明白自己的地位和身份,真以為說的話都是耳邊風。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一地就要準從一地的規矩。
拿起托盤裏的淺紫色棉帕,将那些血跡沾去一些。玉清風感到有些微涼,卻不是藥,而是帕子,還有點點的藥,滲入傷口有些像是撒上了食鹽似的。濕眉蕩起一波漪瀾,演繹一場埋心的痛苦,捷羽輕顫驚了一場三月桃花含,蒼白色的雙唇一抿似那一舟輕泛動了滿江的安,霧裏紅花半開不開人面羞了幾分書宣挂卷美人。有的苦和痛自己知道就好,這就是自以為有着半分憐惜的後果,再是明白不過的懲罰。
這囚籠,死都出不去。
慕容策放下棉帕,倒出一些淡綠色的藥膏在手裏,和那銀耳粥似的,很好看。淡淡的香味,聞着便覺一涼。輕手将藥摸到那泛紅的傷痕之上,纖細的手指像是一指毛筆正在洛陽紙上畫着秀麗的線條似的,輕緩卻不失力道。
玉清風擡眸不因那藥滲入傷口之內,卻因這次清醒時被那冰涼的手指碰觸,前所未有心情。太可怕了!這到底是為何?
慕容策一筆一筆的将似珠玉玉漿的藥膏研墨沾染在如人皮似的宣紙之上,一人沉默,一人耐心。
慕容策抹完後部,便放下藥膏用完的藥瓶,将白色瓶蓋的藥給了玉清風便走了。
玉清風倒騰了半天才從床上下去。将托盤放到桌上,便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