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尋向來辦事效率高,不出一日便把人找齊了,不分上下尊卑,一并壓入王府密室關押起來,這便去回容王。
趁着樓瀾午睡的片刻,容王搖着金扇,閑散地邁着步子踏進密室。
地上跪着一群哆哆嗦嗦的人,約摸二十來個,有男有女,都曾經在宮裏伺候過太子的母妃。千尋站在一旁道:“當年熟知貴妃脈案的陳太醫已故多年,料想宮中事不會被透露出去,便沒把他兒子帶過來。”
容王慵懶的倚在太師椅上,衣袍半敞,放蕩不羁,千尋連忙奉上熱茶。
容王懶懶開口:“哪個是清蓮?”
下頭一身穿粉色薄緞女人往前跪了跪了,低眉順眼道:“回王爺,奴婢便是清蓮。”
容王冷笑一聲,“當年貴妃的貼身內侍?站起來回話。”
“謝王爺。”清蓮欠身,緩緩站了起來。她自貴妃逝世後便出宮,已有十幾個年頭了,如今韶華不再,早已沒了當初年輕的模樣。
“都起來。”容王冷冷掃過衆人一眼,這些人,當初他都見過,磕磕巴巴也能認出幾個年長的,“知道今日本王找你們來因着什麽嗎?”
衆人跪了一中午腿酸腳麻,相互攙扶着起身,垂目不敢去看太師椅上那妩媚冷漠的容王。
“奴才們不知……”稀稀落落的聲音,摻雜着幾分戰栗。
容王輕挑一笑,“不知,還是忘了?無妨,本王有的是時間,容你們慢慢想。什麽時候想起來了什麽時候本王讓你們出去,一輩子想不起來,便在府上喝一輩子的茶。來人,上茶!”
話音剛落,幾個下人紛紛端着一盞青瓷杯挨個遞到他們手上。
掀開蓋兒一看,個個面露懼色,這杯中哪是什麽茶,泛着綠瑩瑩的顏色根本就是劇毒!
“王爺饒命!”邊上已有幾個人吓得肝膽俱裂,連忙跪下來磕頭求饒。
容王掀起長眉淡淡一笑,悠閑地品茶,“本王何曾說要你們的命?起來回話。”
“王爺,這……不知王爺是何用意?”清蓮身邊的一位老人,端着茶踟蹰開口,皺紋遍布的臉上也藏不住懼怕之色。
“哦,本王記得你,”容王漠然道:“當年貴妃的喜脈便是你斷的。”
“回王爺,的确如此。”
容王唔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瞅着他,“聽說醫者只探脈象即可辨別男女,是否如此?”
“回王爺,是如此。”
“那你來斷一斷本王是男是女。”說着容王眉笑顏開地伸出素白的右腕,容王雖有媚色,打小也被不少人誤以為是女孩,直到舞象之年也有許多不辨他男女的人存在。但随着年齡的增長,容王執掌朝政,一手遮天,再也沒有閑言碎語肆意妄為。
即便天姿國色,光是氣場之強也無法讓人将他和女子聯系在一起。
那老太醫受驚似的看了容王一眼,見對方毫無說笑的意思,只能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搭在容王的脈搏上,只輕輕一觸便縮回了手,連忙道:“王爺的确是男兒身,不容有疑。”
容王眸中閃過冷光,“連男女都能辨,那孕中女子腹中胎兒是一個還是一雙,能否辨別?”
老太醫連忙下跪磕頭,“王爺,當年微臣只斷了喜脈,貴妃養胎期間一直是由張太醫照料,與微臣無關,請王爺明察!”
“哼,貴妃孕期五月時讓你請過一次脈,七月時又一次,你是否老糊塗了?當真忘了?”容王随手将茶盞拂開,上等的白玉杯摔在地上碎成無數片,那碎片猶如毒針般狠狠刺在所有人的心頭上。
千尋又新去泡了熱茶,恭敬地送到容王手上。
老太醫一頭冷汗地跪在地上,容王冷眼掃過去,幾個在發抖的,幾個懵懂無知還不明白發生什麽事的,均一眼了然。
底下的人跪着,容王也不說話,捧着茶默默看着氤氲的白煙袅娜上升。
看誰能耗過誰!
“主子,樓瀾醒了,在四處找主子。”千鶴進來說。
“怎麽醒得這麽快。”容王揮手,“帶他進來。”
“是。”
片刻後樓瀾被領進囚押的密室,一雙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到室內的景象時吓了一跳,一個字都不敢說,往容王身邊靠去。
“臉上怎麽都睡出印子來了?”容王将樓瀾拉到身邊,伸手刮了一下他的臉頰,“找本王幹什麽?”
樓瀾低着頭不說話。
容王心裏清楚,這孩子大概是因為換了個陌生的環境不自在,下意識地就想到認識的親近的人身邊,自打一怒樓被斬殺幹淨,似乎就剩自己能讓樓瀾說上話了,不等容王高興,岚召質子辰軒的身影便飄進了腦海。
是啊,還有一個辰軒。
容王端起桌上的瓷杯,“剛放溫的,喝吧。”
樓瀾接過來,仰頭灌了一大口,剛剛睡醒也确實渴了。
容王望着他清澈的眸子道:“下午還想去找那辰軒?”
“可以嗎?”樓瀾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當然,讓千鶴跟着你。”容王拂開他額前的一縷亂發,“早點回來,莫又在那處過夜了。”
樓瀾開心地點點頭,一溜煙跑了出去,千鶴也連忙跟了上去。
容王臉上笑容收斂,讓千尋添茶。
“王爺饒命!”見過樓瀾後,底下立刻齊刷刷跪了一地。
容王冷哼,不知為何心中燃起一絲怒氣,狠狠将杯子往桌子上掼。那裏頭是滾燙的熱茶,千尋眼疾手快,連忙去攔,任憑滾燙的熱茶淋了滿手仍面不改色,“主子,當心燙了手。”
容王扔下茶杯冷冷掃視衆人,“當年貴妃生下的皇子,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
衆人支支吾吾,容王從袖中掏出一張黃紙,扔到地上,看着清蓮漠然道:“撿起來。”
清蓮哆嗦地伸出手,打開只看了一眼,瞬間臉色煞白,跪地叩首,“王爺饒命!”
容王深吸一口氣,不怒反笑,“好,你們都讓本王饒命,那就在這跪着吧。”
說罷容王起身,再也不聽任何人的求饒,也不要任何解釋,重新将那黃紙撿起來收入袖中,離開了囚室。厚重的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容王危險地眯起眼睛,“殺光。”
“是,主子。”千尋雖心有意外,卻不容他再多嘴。
容王動了怒,命令一下,千尋立刻拔刀退回囚室,将那一衆過去的宮人斬殺殆盡!
待千尋出來時已沒了容王蹤影,一旁的仆人道:“王爺去了祠堂,說是公子身上若沾了血便去清洗,不用跟着了。”
千尋點點頭,握着長刀回了自己住處。
這邊容王站在歷代祖宗的牌位前出神,面前金扇攤開,醉生夢死四個大字猶如嘲笑他般在扇面上龍飛鳳舞。
“你活着時不讓我好過,死了還不讓我好過!”容王盯着自己父親的牌位咬牙切齒。
那把金扇,原本只有醉生夢死四個字,是老容王臨終前交給他的,為的就是要他如此紙醉金迷,糊裏糊塗的走完一生。不許戀棧權位,更不許對皇位有不敬之心,必定要輔佐太子登基為帝,為皇帝守護千秋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