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飯後南法帶着樓瀾去逛一逛北平大街,牧傾搖着金扇推開布政使的房門,站在廳內笑道:“方大人,睡得可好?”
方渝一早起來發現近身親随一個不剩,登時五雷轟頂吓得房門都不敢出,這下牧傾親自上門,方渝只好硬着頭皮出來拱手笑道:“謝王爺關心。”
牧傾随手把昨晚從信使手上截來的信筏拍在桌上,漫不經心道:“方大人,你我一同出使北平,怎麽遣送個信件,也不與本王商量一下?”
方渝面如土色,連忙道:“大将軍鎮守北平功不可沒,下官見王爺與将軍故友相聚相談甚歡,這才自作主張。”
“哦,你又看得出本王和他相談甚歡?”牧傾輕蔑一笑,慢悠悠拆開信筏,佯裝仔細讀了一遍,冷聲道:“方大人來了還不足一日,下午剛到,晚上就差人送信回京。這短短幾個時辰就看得出大将軍奉公守法沒有謀反之意?你安得什麽心?若他李威遠真有謀反之意,你方渝擔待得起嗎!”
一聲怒喝,方渝連忙跪下,立刻亂了方寸,“下官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本王看你是還沒睡醒吧。”牧傾冷冽一下笑,随手将信筏拂開,“本王要在北平長住,方大人就留在這裏靜思己過吧。”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他軟禁起來,方渝登時口幹舌燥不知如何反應,擡眼時卻見牧傾早已信步離開,廳門多了一排将軍府的帶刀侍衛。方渝跌在地上,額角冷汗涔涔。
李威遠曲着長腿坐在塘邊的石臺上,手中一把泛着寒青的長刀在擦拭。他看着一身緋袍的牧傾遠遠走過來,朝他伸出手,“那玳瑁戒給我。”
牧傾毫不猶豫将小指上的翠玉玳瑁戒退下去遞給他,“老容王留給我的正妃的,你要了去幹什麽。”
李威遠放在指尖随手一彈,咚的一聲玳瑁戒指落在了水塘裏馬上不見了蹤影,李威遠嘆道:“我怕你哪天發了失心瘋,把這東西給了那個樓瀾。”
牧傾微微一怔,随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你也會有這等心思,可是南法教你的?”
李威遠維持了許久的冷酷面具終于挂不住了,被牧傾一語道破,他挑眉道:“南法是這個意思,我也是這個意思。他與太子長得一模一樣,聲音也與太子失聲前一模一樣,這樣一個人,你也敢明目張膽地帶在身邊,牧傾,天下之大都大不過你的膽子了。”
牧傾狷狂笑道:“不過是類卿。”
“類卿?”李威遠不屑道:“真是因為他與赤玟太子長得像?”
“是真。”牧傾道。
李威遠眼神驟然冰冷,“那你就應該殺了他!他總有一天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
牧傾啪地合上折扇,眼眸中已摻了一絲怒色,“你讓南法帶樓瀾出去前,和南法交代了什麽?”
“牧傾,我可不想看着你慘死,聽我一句勸,殺了他。你若不肯,本将軍願意代勞。”李威遠聲若洪鐘,字字誅心。
牧傾立刻轉身離開,追出王府去。李威遠靜靜地擦拭長刀,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
巳時,牧傾剛出府便碰迎頭碰上歸來的樓瀾和南法,南法站在樓瀾身後,安靜地微笑。
“樓瀾,過來。”牧傾面有愠色地朝樓瀾伸出手。
樓瀾捧着一個蓮花狀的紙包,裏面裝了不少零食,他笑眯眯道:“你吃嗎?”
牧傾見他安然無恙便放了心,從紙包裏撚出一粒甜杏仁放進嘴裏,輕聲道:“這個別吃多,吃多了要中毒的。”
樓瀾乖乖地點點頭。牧傾擡頭看着南法,“你家主子沒腦子,南法你別也跟着沒腦子。”
南法噗地笑了出來,“将軍指定又是直來直去,沒好好表達我的意思,把王爺給惹惱了。”
牧傾抹去樓瀾細膩額角的薄汗,“天越來越涼了,你還能鬧出一頭汗來,回房去換身衣裳,當心着了風寒。”
“嗯。”樓瀾點點頭,一路小跑着走了。
牧傾和南法并肩往裏走,随口閑聊,南法道:“是個好孩子,可惜太單純了,不适合呆在王爺身邊。王爺,總有一天您會害死他,或者他害死您。”
“你們主仆倆一早上起來就不能跟我說點別的?”牧傾十分不爽,“如今布政使一事還沒完,你們就急着想把我身邊的人滅了,安的什麽心?”
“王爺言重了,我看來,王爺不如把樓瀾留在北平,您不會不清楚,在京城他危險,您也危險。”南法說。
“留在北平,你們還要不要活了?”牧傾皺着眉,“至于布政使,朝廷忌憚威遠的權勢,讓他交出一半兵馬就是了。”
“将軍不會交出來的。”南法說。
牧傾駐足,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我讓他交,他必須交!”
南法還是平靜地搖搖頭,“将軍不會交出兵權的,王爺死心吧。”
“昨晚你們主仆倒是背着我商議好了?”牧傾難得小小沉默了一會,再開口聲音充滿了薄涼。
南法無奈道:“并沒有,王爺多慮了。只是我了解将軍,若是一天前,您讓他解甲歸田将軍半分都不會猶豫,但是現在不同。”
“你既然不肯殺了樓瀾,就別想動我的兵權。”李威遠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
牧傾回過頭目光漠然地在李威遠身上打量一番,扇着金扇道:“你這小核桃腦子竟也會想這些事,二次發育了?”
南法忍笑忍得辛苦,李威遠在他頭上敲了一下,黑着臉對牧傾道:“我是沒你那麽多心計去算計別人,但是防人之心我還是有的。自古以來攝政王有哪個是全身而退的?那個樓瀾,就是把雙刃劍,哪天他捅你一刀,本将軍就是你最後的保障!”
牧傾連連搖頭,用眼神表示他很嫌棄,“你這麽想是不是太低估我了?”
“那我管不着,兵權在手我心裏有底氣,若沒了兵權你回京後遭遇不測,讓我隔岸觀火麽?”李威遠理直氣壯。他倔起來牧傾自知撼動不得他,便不再提這件事了。至于那布政使方渝,這事兒可大可小,就看他怎麽處理了。
“王爺打算在北平住到何時?冬日若下起雪來,那城郊一片雪松好看得緊,不知王爺能否看到。”南法跟在兩人身後聲音輕輕道。
牧傾道:“那就住到冬日吧。”
南法笑起來:“樓瀾也喜歡這兒。”
李威遠唔了一聲,“就是要費糧食把那方渝也養到冬日了。”
牧傾搖着金扇笑而不語。
十日後牧傾在案前研磨,樓瀾瞧見了便偎到他身邊,主動給他研磨,看着他寫字,“牧傾你要練字嗎?”
“哪有這個閑情逸致,寫封書信回去,你寫嗎?”牧傾順手攬着他,一手勻開花筏放在樓瀾面前。
樓瀾想了想,取了毛筆,“我寫給辰軒吧。”
牧傾不爽地皺起眉,卻也沒說什麽。樓瀾邊寫邊問道:“牧傾你寫給誰的啊?”
“寫給太子和千鶴。”牧傾說。
樓瀾似想起什麽,問道:“為什麽好多人見着我都叫我太子?辰軒是這樣,大将軍也是這樣。”
牧傾放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輕聲道:“你見着他就知道了,快寫吧,別分心,你的字本來就醜,一分心就更醜了。”
樓瀾低聲嚷着:“是你說我的字有特點的!”
兩人寫完後差人去喚了南法來,李威遠也像個尾巴似的跟了過來。
牧傾寫了三封,一封給太子赤玟,一封給千鶴,一封給錦衣衛總指揮使嘯烨,他遞給南法,“需你親自去跑一趟,別人去,我不放心。”
“這種事也要南法去?将軍府又不是找不出信使了。”李威遠碎碎念。
牧傾撚着給嘯烨的信筏道:“這裏的內容見不得光,南法有武藝在身,不必擔憂路上讓人截了。你記得,需親自交到嘯烨手中,萬萬不可轉手他人。”
南法做事一向知分寸,見牧傾都這樣交代了自然不敢怠慢,他接過來隧道:“屬下必定完成王爺所托。”
牧傾又将另外兩封遞上去,“到了京城先去容王府,千鶴會将我的金令給你,再進宮,便說是給太子送信,也勿轉手他人,不然便白白沒了光明正大進宮的理由。”
南法點頭:“是。”
樓瀾也把自己的家書遞上去,他也連着寫了兩封,分別給千鶴、千尋和辰軒,笑道:“我的就沒那麽麻煩了,你不認識辰軒,給千鶴就行了。”
南法一看就笑了,“字怎這般醜,前幾日就想嘲笑王爺扇上的大字,愣是沒敢,原來是你寫的。”
樓瀾微微紅了臉,“牧傾說這樣別人模仿起來難度高。”
李威遠面色不悅道:“快去快回,給你十五日時間。”
“我一去一來也要花上十五日呢!”南法蹙眉道:“你是想讓我放下信就往回趕麽?總得讓我喝口茶吧。”
“你喝茶需要花多長時間!”李威遠怒道。
南法也不高興了,“二十日,我總得要和千鶴千尋敘敘舊,順道歇息歇息。”
李威遠道:“那十六日。”
“二十日。”南法一步不讓。
“不行,太久了,那十七日。”
“二十日。”
“十八日!你再多說就滾去看門!”
“二十日。”南法面無表情。
“你給我滾去看門!”李威遠暴跳如雷!
南法淡淡道:“二十一日。”
李威遠一怔連忙道:“二十日就二十日!”
南法道:“二十一日。”
“你不要得寸進尺!二十日!二十日你不回來老子親自去把你拖回來!”李威遠怒氣沖沖,狠狠甩上門走了。
樓瀾都要看傻了,南法朝樓瀾嘿嘿一笑,“你可別學起來啊,王爺可沒将軍這麽好對付。”
樓瀾心虛地抿着唇看了看牧傾,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