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8章

赤玟太子抱着自己的膝蓋縮在軟榻上,大顆眼淚湧出來,手勢比得極其用力,眼神委屈地看着牧傾:“為什麽一定要是他?相像的聲音你可以滿天下去為我尋來,為什麽一定要是他?我看到他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就很害怕,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用他來代替我!”

“若有此等反賊,我替你殺了便是,你何須這樣擔心。”牧傾長眉緊蹙目光冷凝,全然無視赤玟的眼淚,口氣陰森發冷,“立刻去解了他的禁令,你親自去!”

“我不要!”赤玟眼淚朦胧,“我說了,我不喜歡他。”

“如此,你想一直這樣下去?我本打算三月讓你登基,你若永遠無法開口,該當如何自處?”牧傾幾乎是吼了出來,他尚是第一次對太子發這樣大的火氣,連殿內伺候的宮人都紛紛愕然。

“我有你就夠了。”赤玟委屈地皺着眉。

“這是兩碼事。”牧傾眼底一片寒潮暗湧。

赤玟未再有反應,抱着自己的膝蓋不言不語,将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王府的影衛中一人忽然推門入殿,瞧着牧傾跪下道:“王爺,外頭下雨了。”

牧傾蹙眉,立刻起身出去,陰沉的天幕将要塌下來般不斷從遠方壓近,細雨淅瀝,大有越來越滂沱的氣勢。牧傾頭也未回,将赤玟撇下,火速趕往雲逸宮,影衛也忙不疊小跑着随牧傾沖進雨幕裏。

赤玟冷靜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望着殿外的雨勢發呆。

雲逸宮殿外,千鶴打着傘勉強給樓瀾遮雨,寒風不斷,兩人難免都淋濕了些。

鬓角的發絲被雨水浸透粘在皮膚上,樓瀾呼出小團的霧氣,膝蓋已經完全麻木,全身在可以凍死人的天氣裏變得僵硬,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主子……”千鶴看着由遠而近的牧傾下意識求救般低喊了一聲。

“快去傳太醫!”牧傾怒吼着,一把将樓瀾打橫抱起來直往殿內沖。

樓瀾跪了太久,乍被牧傾抱起來忍不住痛呼了一聲,雙膝似要斷裂般傳來一陣陣的劇痛。

“是!”千鶴終于等到了這句話,一把扔了傘拉上千尋一塊去太醫院捉人。

“再将室內烘得熱一些!”牧傾着急喊道,将樓瀾放在床上剝去他濕透的外衣,用厚實柔軟的棉被将他裹着,連着被子将他抱在懷裏,怒道:“愣着幹什麽!快去端熱水過來!”

殿內的宮人一片手忙腳亂,影衛們跳腳痛罵一群不頂用的,連忙齊刷刷湧進去把宮人擠開,有條不紊地備熱水,熬姜湯,耽誤我們王妃救治分分鐘切你們的腹!

“拿酒來!”牧傾說。

影衛立刻一言不發沖到小廚房找了找,找到一壺平時料理用的酒水,送進去倒了些在牧傾手上。

牧傾用酒浣過手,掀開棉被小心揉着樓瀾的胸膛和後背,借着酒氣散發的熱度渡過一絲暖陽般的真氣給他,而樓瀾早就已經氣若游絲,在牧傾懷裏昏昏沉沉,柔軟的身子骨仍然寒津津的。

牧傾看着樓瀾蒼白的臉色,心裏咯噔一聲,差點控制不住磅礴的真氣輸送,險些将樓瀾的心脈齊數震碎!

牧傾立刻收了手,樓瀾沒有內力怕是撐不住他這樣直接的真氣,只将他攬在懷裏,在棉被下輕輕揉着他的後背。

太醫院所有當值的太醫都在千鶴長刀架頸的威脅之下給“請”來了雲逸宮,原本就吓得半死,進來一看到容王結着一層冰霜般的臉色,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拜見王爺。”衆太醫齊齊跪下。

牧傾怒吼道:“跪什麽!還不快滾進來!”

影衛們忙完靜立在一邊,心裏拍手叫好,這個時候王爺必須說一句“要是治不好本王的愛妃你們統統陪葬”這樣冷酷炫的話!

太醫們立刻連滾帶爬的進了內閣。

确認過脈象後,牧傾急忙問道:“如何?”

“回禀王爺,公子只是寒氣侵體,并無大礙,晚上應當會燒起來實屬正常現象,王爺不必過多擔心。”留着一把子山羊胡的太醫慢悠悠道。

我們王妃都昏迷了還叫并無大礙嗎!影衛們集體內心猙獰,紛紛對視了一眼,用眼神交流,老小,記住這張老臉,晚上你去打他家窗戶!扔粑粑!

收到!

太醫哪知道身後那群容王府卑鄙下流的影衛們在想什麽,還在慢悠悠道:“燒過發發汗便好了,日後再用熱性藥膳多調養幾天就無事了,奴才這就去給公子抓藥。”

“他的腿如何?可有傷到經絡?”牧傾單手覆在樓瀾的膝蓋上,觸手便是一片冰涼。

骨科的太醫上前查看一番,“王爺放心,僵直只是一時的,驅驅寒便可。”

牧傾揮退他,讓跪在地上的太醫挨個探過一遍脈象,說辭大多一樣才放下心。太醫煎藥的煎藥去,影衛們分開一對一跟着,全程看着免得有人動手腳。

“主子,可要回府,讓徐大夫再看一遍?”千鶴進來作揖道,“或者屬下去将他請來?”

“下着雨如何回去。”牧傾皺着眉道:“罷了,太醫院的人也不是無能之輩。本王也暫居雲逸宮。”

“是。”千鶴應聲。

一影衛端着姜湯進來,熬得濃濃的,遞給牧傾後和千鶴非常識趣地下去了。

內閣靜暖,牧傾一手揉着樓瀾的太陽穴,一手端着略有些燙的姜湯自己灌了一口,捏着樓瀾的下巴覆在他冰涼柔軟的唇上,慢慢渡進他口中。

樓瀾被嗆了一下,小聲咳嗽起來,兩手下意識地去推搡牧傾的胸膛,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那雙清澈單純的眸子重現眼前。

牧傾幾乎是迷戀般順勢吮了樓瀾的舌尖一會,才松開他,将青玉色的碗口遞到他唇邊,輕聲道:“都喝下去,喝光就不會那麽冷了。”

樓瀾呆了一會,牧傾眉宇間神色溫柔得能化出水來,精致陰柔的臉上滿是擔憂和自責,樓瀾看着他,好一會才含住碗沿,小口小口慢慢把一碗姜湯喝下去大半。他不愛這種味道,喝的時候清秀墨細的眉毛輕輕皺着。

牧傾往他嘴裏塞了顆蜜餞,将他的身體放下,随他一塊躺下來,“睡會吧。”

樓瀾背對着他,自己裹緊了棉被,滾在牆角離他遠一點。牧傾也未自讨沒趣,就躺在他身邊,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樓瀾露出的一段白皙後頸上。

直到昏睡過去,樓瀾本能地尋找熱源,自動滾到牧傾懷裏。牧傾內力深厚,根本就是天然的暖爐,身上暖烘烘的,在北平的時候樓瀾就喜歡在睡覺的時把手腳都纏在他身上。

約摸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牧傾摸摸樓瀾的額頭,他的身體已經慢慢回暖了。牧傾忽然想到了什麽,輕輕捏開樓瀾的下颌,從他嘴裏将蜜餞的核取了出來,看着他熟睡的臉哭笑不得。他又摸了摸樓瀾的腳,也已經暖了回來才松了口氣,掖好被角起身下了床,走到外殿。

“外頭的都進來。”牧傾冷聲道。

殿門外候着的宮人剛要推門進去,就感覺自己肩上被戳了兩下,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張鄙夷的臉。

容王府的影衛們嚣張跋扈,翹起大拇指往後指了指,“王爺叫的是我們,你們邊兒呆着去。”簡直嚣張!

除了跟着去太醫院的影衛們,剩下的兩三個從屋檐上翻身躍下,走進殿內。

“王爺。”三人單膝跪下。

殿內靜悄悄,牧傾端着一盞熱茶,蓋碗輕輕撇去茶葉末子,“你們都下去。”

“是。”剩餘宮人紛紛行禮退了下去,殿內頓時只剩下主仆四人。

“太子究竟為何要罰樓瀾長跪?”牧傾冷冷道。

“回王爺,前因後果屬下等也不知,只聽殿內有公子的聲音,似乎在和太子殿下吵架。殿下沒有帶內監,屬下等實在不知原因。”影衛道。

牧傾沉聲說:“吵什麽?”

其中一影衛回想了一下,說道:“一開始靜悄悄的,後來我們王、我們公子先是大聲說了一句‘與你何幹’,便慢慢吵了起來,我們王、公子還說:我不會信的,牧傾不會做那樣的事。”

他學着樓瀾的聲音敘述道,其餘影衛紛紛鄙視,我們王妃的聲音可萌可軟可好聽了好嗎!你好好的話不會好好說嗎!你這破鴨嗓子學什麽學!

牧傾靜了一會,“樓瀾看不懂手語,太子既沒帶內侍,只能通過紙筆和他交流,去找!”

影衛們一愣,倒是把這個關鍵線索給忘了!一影衛麻溜蹦起來沖到偏殿,乒乒乓乓地翻找,沒多久便拿着幾張花筏交給了牧傾。

上面的确是太子的筆跡,第一張全是閑聊,聊着聊着聊到了古琴上,赤玟提起牧傾愛彈古琴,問了一句:你會彈琴嗎?樓瀾估計是說了不會,赤玟又問:古筝呢?

下面的一句便是:真不明白,你既一無是處,牧傾留着你幹什麽。

這樣一句侮辱性的言辭,自然是把樓瀾激怒了,才會有之前那句‘與你何幹’。樓瀾向來不懂規矩,想當初初見牧傾的時候,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對什麽都懵懵懂懂,單純得可愛,對太子本來就沒好感,更加不會遮掩了。

牧傾慢慢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可怕,瞳孔驟然一陣緊縮,硬生生掰下了一塊桌角!

影衛們也不敢出聲詢問,牧傾一頁頁翻完,扔回去道:“拿去焚掉。”

“是。”一影衛撿起來,雖然很想看但是完全不敢,只能默默燒成灰。

“你們下去吧。”牧傾說。

影衛紛紛應聲,回到雨幕裏躍上屋頂淋雨,卻像是在曬太陽般閑适。

一影衛道:“老小,那紙上寫着什麽?吓死我了,我剛才還擔心王爺會不會一腳踹過來。”

“我不造啊!我看都沒來得及看好嗎!肯定是太子不對!我們王妃那麽萌怎麽可能會犯錯!就算犯錯也不應該罰,那麽萌的!”

這種自相矛盾的話大家紛紛自動無視。

“對!都是太子不好!老小今晚去太子殿裝刺客吓唬太子一下!”

“為什麽總是我!我今晚還要去扔粑粑!”

下頭守着的宮人淚流滿面,你們背後嚼舌根也小點聲音好嗎,這種要殺頭的話我們一點都不想聽到被你們牽連啊。

殿內牧傾來回踱步,眉間一片難以掩飾的焦慮,他萬萬沒想到在會在這種情況下讓樓瀾知道一怒樓的血案是他下的命令,太子不知是何目的對樓瀾和盤托出,而樓瀾……他應該是不信的。他若是相信,以他的性子剛才醒來時一定會揪着衣襟對自己逼問。

牧傾焦慮又煩躁,心裏竟然是一片害怕的情緒,害怕讓樓瀾知道,更害怕樓瀾知道後不知會有什麽反應。

原本打算瞞一輩子的,原本也是不怕他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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