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7章
樓瀾受驚般擡起頭,明明眼裏已經滾動着大顆眼淚,卻死咬着牙,不肯替自己求情。
“主子!”千鶴在他話音落地立刻單膝跪下,懇求道:“樓瀾不過是小孩心性,求主子饒他這一次!”
牧傾慢慢走近樓瀾身邊,伸出冰涼的兩指捏着他的下巴,輕輕擡起,漠然道:“你當真以為本王不敢動你嗎?反正本王需要的,只是你的聲音。”
“主子……”千尋不為所動,千鶴卻緊張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牆頭上長蘑菇般冒出一排腦袋,影衛集體為王妃掬一把同情淚。
樓瀾後退一步,離牧傾遠點,“要打就打吧。”
他垂着眼簾,不去看任何人,自然也看不見牧傾難過的臉。
牧傾幾次深呼吸,握緊了拳頭又慢慢松開,“你究竟想出去幹什麽?找辰軒?”
樓瀾靜靜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牧傾背脊一僵,千鶴恨不得撲過去捂着樓瀾的嘴,急得都快吐血了。影衛集體豎起大拇指,我們王妃可霸氣!
然而一陣死般的寂靜後,牧傾竟也并未動怒,他低頭看看手中的折扇,上面還有樓瀾歪歪扭扭的字跡,他看了一會,轉身的同時輕聲道:“送他入宮。”
“是。”千鶴終于松了口氣。
千尋随着牧傾離開,清冷的院落裏,樓瀾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徑自回屋了。千鶴欲言又止,最終沒追上去,轉而望着牆頭輕輕打了個響指。數名影衛齊刷刷躍下來,整齊劃一,單膝跪在千鶴面前。
“進宮後,他吃什麽用什麽你們全都警醒着點,但凡出一點差池,自己拎着繩子去上吊吧。”千鶴說。
“是,屬下遵命。”影衛異口同聲。
牧傾回到自己房中,眉宇間的神色微顯頹唐。千尋靜靜的不說一句話,替牧傾斟滿一盞雨前龍井,然後便垂着手,靜立在一旁。
千鶴回來,踟蹰了一會問道:“主子,明日送樓瀾進宮?”
“即刻便送他過去。”牧傾淡淡道,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呆呆地看着香爐冒出的輕煙。
千鶴抿了抿唇,“主子,您這樣做……是何意?”
“能有何意?赤玟自然要熟悉他的聲音。”牧傾支着腦袋,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當初本王将他捉來,為的不就是這一把子聲音麽。”
“是,屬下立刻去辦。”千鶴退出去,緊緊皺着眉。
千尋站了一會,游移着開口:“主子,您……”
牧傾微微擡手,制止他說下去,“你下去吧。”
“……是。”千尋無奈颌首,看得出牧傾情緒不佳,只能乖乖出去了,幫千鶴搭把手。
牧傾自己呆了一會,就出府瞎溜達起來,整個人煩躁不堪,長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就看到容王黑着臉在冰雪未化的天氣裏猛扇折扇從這頭走到那頭,偶爾停下來買只包子邊啃邊繼續走。
他在外面逗留了整整一天,回府的時候,樓瀾已經由千鶴護送進宮了,牧傾也沒問,全當一開始王府裏就沒樓瀾這個人。
千鶴留在宮裏,皇宮對樓瀾來說無疑是個陌生的地方,他只認識千鶴一個人,千鶴也不忍心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千尋勸不動,只好自己回來了。
打樓瀾入宮後,影衛一天兩次回府朝牧傾禀報他的近況,從早膳吃了幾塊黃豆黃到去了幾個地方溜達,在秋千上蕩了多少下,事無巨細。牧傾表面上漠不關心,私下裏卻關心得過了頭。
這日千鶴急忙差影衛來報,樓瀾被赤玟太子罰跪在雲逸宮外的青石路上,已經跪了小半個時辰了。
牧傾正懶散地卧在榻上,手中執了一卷閑書,聞言正在翻頁的修長手指一頓,随後又狀似漠然問道:“太子好好的,為何他罰跪于他。”
“禀王爺,屬下也不知情……”察覺到牧傾目光裏的冷意,影衛冷汗涔涔,據實相告,“前幾日太子殿下與公子都未有交集,今日太子殿下忽然來雲逸宮,将屬下等驅了出去……屬下也不知太子殿下和公子說了什麽,只能聽到公子光火頂撞的聲音,然後便由宮人押着跪在殿外了,千鶴火速命屬下回府告知王爺。”
“太子的意思,告訴本王有什麽用。”牧傾面無表情,漆黑幽暗的瞳仁掃過一行行蠅頭小字,“樓瀾可有說什麽?”
“公子從始至終什麽話都沒說,一直跪着。”影衛表面冷靜,內心猙獰恨不得沖上去把牧傾手中的書搶走撕碎大吼一聲王爺你再裝下去我們王妃都快跪出病了!
牧傾眼瞳愈發晦暗,冷冷道:“那就讓他繼續跪!”
影衛一愣,“王爺,如今外頭仍天寒地凍,公子本就體弱……”
牧傾不耐煩地揮手,做了個“快滾”的手勢。
影衛再不敢多言,立刻退了出去。千尋守在門外,影衛向他微行一禮,偷雞摸狗習慣了,好好的大門不走,輕功一展踮着腳尖躍過牆頭跑了。
千尋靜了靜,推門進去,“主子,您不去看看?”
“看什麽,他自然要給自己的倔強付出代價。”牧傾臉上的怒色顯而易見。
千尋嘆了口氣,一個死倔強,一個死傲嬌。他主子向來心高氣傲慣了,這會子要是樓瀾随便低一次頭,給他主子個臺階下,事情就好辦多了,若是他能像太子那般撒撒嬌,憑着牧傾對他的寵愛,随随便便甩太子一條街都不在話下……偏偏硬得跟石頭一樣!
牧傾手裏的書翻得嘩嘩響,随後便被他狠狠扔在地上,牧傾坐起身,微微擡手,千尋忙把一盞放得溫度剛好的茶水放在他手上。
牧傾灌了一口熱茶,精壯的胸膛前起伏不定,用力把杯盞掼在旁邊的矮桌上,千尋靜立着,也不敢随便說話。牧傾起身走出去,冷風不斷,屋檐下的冰柱在一點一點融化,容王府一片安靜,安靜得有些蕭條。
自打樓瀾走後全府上下自然能看得出容王的脾氣比以前更加敗壞,他原本不是暴躁的性子,總是陰沉而妩媚,現在一點小事卻都能引得他光火不已。
牧傾去了西偏院,樓瀾在這裏也沒住多少時間,他也未把這裏的下人撤出去。
“這是什麽?”牧傾皺着眉,看着廊下一個小籮筐,輕輕踢了一下,上面的蓋子被他踢掉,小籮筐裏鋪着一些幹草棉絮,有三只鵝黃色的小鴨子依偎在一起,撲扇着短小的翅膀,顯然被牧傾踢的那一腳給驚着了。
“王爺,這是公子養的。”執事的女官回道,“元宵前從吉祥那裏要來的,養了好些天了,臨走時讓奴婢好生照看着。”
牧傾盯着三只小鴨子沉默下來,片刻道:“搬到本王那裏。”
“是。”千尋立刻上前把小籮筐抱起來面無表情的跟着牧傾離開了西偏院。
三只小鴨子在外面凍得瑟瑟發抖,牧傾回到自己住處,親自抱着籮筐回到溫暖如春的內閣,搖着尾巴把樓瀾的三只寵物挨個舔過一遍。
清了清嗓子,他逗弄着鴨子漠然道:“樓瀾跪了多久?”
千尋頓了一下,旋即馬上道:“從小五離開,快兩個時辰了。”
牧傾捏着一只鴨子提起來,跟亮晶晶的黑豆眼對視,沒再說話。
直到未時宮內再無人來禀告,只能說明樓瀾還在跪着,牧傾回想時間,樓瀾已經跪了三個時辰了,他瞧瞧風雨欲來的天色,終于沉不住氣,連袍子都沒換攜着千尋入宮了。
牧傾騎馬過宮直逼雲逸殿,牧傾身後跟着一大堆人,他下馬後把缰繩一抛差點摔千尋臉上,千尋忙不疊把馬牽好,交給身後的人,身着鮮紅武服一陣風般跟着牧傾踏入雲逸宮。
殿外的青石路上果然跪着一道纖瘦的小身影,在寒風中有些輕微地發抖,仍固執地跪着,腰杆兒不肯屈服地挺得筆直。千鶴也拎着刀站在樓瀾身邊,陪他一塊吹冷風,纖長的睫毛上都凝了一層淡淡的白霜。
“主子!”千鶴看到牧傾走過來,眼裏立刻染上一絲喜悅。
不遠處牆頭上,影衛們熱淚盈眶,王爺可算來了,快給我們王妃來個熱情的擁抱!
牧傾走到樓瀾身前,他穿着一身茶白的袍子,絲扣解開,衣襟大敞竟像感覺不到寒冷般,絲絲袅袅的白霧從唇邊一小團一小團擴散開。樓瀾微垂着腦袋并不去看牧傾,臉色凍得青白,一動不動地跪着。
“太子罰他跪多久?”牧傾冷冷道。
千鶴一愣,不立刻解了禁令問這個做什麽,嘴上卻也不敢頂撞牧傾,老實道:“回主子,太子殿下的命令是……一天……”
一天,牧傾危險的眯了眯眼睛,漠然道:“還差三個時辰,繼續跪着吧。”說罷,拂袖離開,前去太子殿。
千鶴懵了,影衛們集體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樓瀾倒是波瀾不驚,看着地上的縫隙出神,自始至終沒有一絲變化。
千尋撫了一下千鶴睫毛上的淡淡白霜,表情有些心疼。
太子殿,赤玟太子的內侍太監尖細的嗓音拖得老長:“容王到——”
赤玟正在閑閑的逗弄着一只白毛鹦鹉,懶懶朝牧傾瞥了一眼,神情恹恹,“我就知道你會來。”
牧傾倒是沒注意到他說什麽,瞧着籠中那只貴氣的鹦鹉,忽然想到了樓瀾那三只小鴨子。
“好好的,罰他做什麽?”牧傾随意坐下,立刻有人奉了茶上來。
牧傾不耐煩地揮揮手,顯然不打算逗留在此處。
赤玟皺着眉,“他巧言令色,膽敢頂撞我,罰跪不過是小懲大誡。”
“他那麽細丁丁的身子骨,你讓他在冰天雪地裏跪一天,也算是小懲?”牧傾口氣陰沉,語中冷意明顯得令殿內伺候的宮人都忍不住想後退三尺,“你想讓他死?”
“我都說了,是他頂撞我在先!”赤玟咬緊了牙,眉宇間有些兇狠,“為什麽你總是要因為他這樣那樣的責怪我!我不喜歡他!我看到他就不開心!”
“赤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