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章

回去

翁璟妩因擔驚受怕了一日,身心皆疲,如今有謝玦在,也就安心了,很快便睡了過去。

謝玦低頭望了妻子一眼,随後才動作輕緩地把她放到床上,拉上被衾蓋在了她的身上。

燭燈昏暗,只有微弱的光亮照亮到床鋪這邊。

翁璟妩睡得并不是很安穩,眉心淺蹙,睫羽之下落下一小片陰影。

謝玦坐在床邊望着已經熟睡的妻子,陷入了沉思,眼底之下浮現了淺淡的複雜之色。

不知就這樣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後,才不由自主地伸手,指腹距離妻子的眉心只餘稍許地距離就頓了。

指腹描繪着她的眉形,然後描繪過她閉着的眼眸,再是鼻梁,鼻尖,複雜的目光也随着指腹移動。

最後,指腹與目光都停在了她的那因受了驚吓而沒了血色的唇瓣上。

凝望了片刻後,才緩緩地把手移開,站起身出了屋子,輕聲阖上了房門出了院子。

為防止匪寇二次耍詭計,整個莊子都點了火把,燭火通明。

院子中也有将士看管着,見到侯爺從屋中出來,都悄無聲息的朝着侯爺一拱手。

謝玦略一揮手,将士都收了禮,聚精會神的站崗戒備。

謝玦負手立在院子,借着月輝星煜,他望着前方的那座只看得到輪廓的山,眼神銳利淩冽,負在腰後的手也逐漸收緊。

翁知縣勸慰了妻子睡下後,也睡不着,便從屋中出來,打算到院中吹風。

才出來,便看到女婿立在院中望着賊寇把他劫去的山。

不知是不是錯覺,就這麽一瞬間,他竟在女婿的身上感覺道似寒冬凜冽寒霜的冰冷。

翁知縣仔細揣摩了一番,畢竟是自己的妻子險些被擄走了,女婿有如此怒意倒也能理解。

便是他,在知道女兒被擄走了後,他也恨不得立刻去把那些賊寇殺了,再抽筋扒皮。

暗暗呼了一息,才朝着女婿走去。

謝玦思索間感覺到了有人走來,便收斂了心思,轉頭望去。

見是岳父,便轉身一揖。

翁知縣走到女婿身旁停了下來,也望向前面遠處的山,嘆息了一聲,道:“這邕州的賊寇越來越猖狂了,也不知朝廷何時才能派兵來徹底解決了這些賊寇。”

謝玦複而望回那山,淡淡道:“終究猖狂不了多久了,覆滅也是遲早的事情。”

翁知縣聞言,詫異地看向女婿,期待的問:“可是朝廷有意派兵了?”

謝玦沒有明确的應,只是說道:“他們行事嚣張,已然不把朝廷放在眼中,聖人不會容忍他們的存在。”

翁知縣琢磨了一下,也知這朝政之事不能妄議,且女婿也說得對,皇帝如何能容忍得有人自立山頭為王,且勢力越來越大的賊寇?

想到這,也就沒有追問朝廷派兵一事。

移開了話題,問了別的:“阿妩如何了?”

說起妻子,謝玦目光悠遠,應道:“她很堅強。”

頓了頓後,又道:“但到底擔驚受怕了半日,身心都累了,現在也已睡下了。”

翁父點了點頭,随而頗為無力的道:“當初我救你,卻也讓你娶了阿妩,如今你先救了我,又救了阿妩,我現在想想,心裏羞愧得很。”

謝玦轉頭看向岳父,他說:“岳父莫要這麽說,能娶了阿妩,是我的福氣。”

想了想,又說:“當初不應這婚事,是實則記不起來家中是否已有妻兒,若是貿然應下,對誰都不好。”

翁知縣聽到他這麽說,無奈的笑笑:“好在現在你與阿妩恩愛,我也就寬心了。”

謝玦微微颔首。

翁婿二人在院中靜站了好一會後,翁知縣問:“聽說你把那些賊寇的屍體都帶回來了,可打算運回雲縣?”

謝玦點頭,說道:“邕州賊寇濫殺無辜,無惡不作,送去蠻州城,挂在城門口一日。”

天氣炎熱,屍體暴曬太久,恐會發臭,但一日尚可。

翁知縣眉頭微皺:“可如此難保不會激怒賊寇。”

謝玦面色淡淡:“激怒與不激怒,也不見得他們不燒殺搶掠,此次便是一個例子。”

說到這,又道:“這次主謀的人尚未抓到,可我回金都的日子在即,在離開雲縣前,我會讓蠻州知府增添雲縣的人手,加強戒嚴。賊寇在邕州,若大規模往蠻州而來必然會有所端倪,所以平日岳父需得仔細留意。”

翁知縣應:“我會讓各個村莊鎮子加強戒備巡邏。”

他又問:“那從山上押下來的賊寇,還有可疑的兩人,你打算如何處理?”

謝玦轉而看向岳父:“由岳父交給蠻州知府,縣衙暫且承受不住賊寇的襲擊。”

把那些賊寇關押在縣衙的牢房之中,說不準會也有麻煩接踵而至,還不如把人押到府衙來審,也能賣那知府一個人情。

翁知縣琢磨了一下,也點了頭。

半晌後,他那麽道:“這些人抓了我與阿妩,目的可是要威脅你,或是想要從你這處得到什麽?”

謝玦收回目光,望向前方:“應該是如此。”

他并未告訴岳父,那些賊寇的主要目的其實是妻子。

那瀚雲寨的寨主與那幾個當家的荒唐,謝玦早有所耳聞。

寨主兇殘成性,而這二當家卻極其任性。

一眼看中的東西,窮極手段都要到手。

在雲縣,或者說在這蠻州城都知道雲縣翁知縣之女才貌雙絕,自及笄後便不知有多少上門提親的人。

柳大娘子與翁知縣都打算在女兒十八歲的年紀招婿入贅,可天算不如人算,竟出現了個梁知府。

當初謝玦便是因那梁知府看上妻子,欲讓妻子做續弦,他才會陰差陽錯的與妻子成了親。

解決了一個梁知府,卻不成想還有賊人觊觎。

瀚雲寨二當家麽。

謝玦舌頭抵了抵牙龈,眉尾上揚,不自覺的露出了淩厲之勢。

即便現在不能要他命,一年後,也會把那瀚雲寨連根拔起。

翁婿二人在院中站了許久才互相話別回了房。

翌日清晨,翁璟妩起來的時候,謝玦已經出了屋子,聽明月說他在安排其他的事宜。

她昨日摔了一跤,昨晚沒什麽感覺,今日卻是渾身都疼痛,似乎像是散了架一樣。

謝玦從外進了屋子,便見她捏着手,一副難受的模樣,他也屏退明月,讓她與其他人說推遲小半個時辰再出發。

謝玦給她按了按身上酸痛的地方,按的時候格外疼,但疼過之後确實也舒緩了不少。

到了回城的時辰。謝玦留下五十将士在周家莊附近巡邏幾日,以免有賊寇到莊子作亂。

這些将士大概五日便撤回去。

約莫一個半時辰,才從莊子回到了雲縣。

才回到縣衙,翁璟妩在謝玦的攙扶下急急地往衙門裏的上房而去。

她一宿沒有回來了,也不知瀾哥兒怎麽了。

從花廳匆匆走過,還未回到院子,翁璟妩就聽到了瀾哥兒的哭聲,她便更急了。

入了院中,去了廂房,便見奶娘着急的哄着瀾哥兒,她立即上前從奶娘懷中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瀾哥兒抱了過來。

只是抱過孩子的時候,那摔傷的手臂瞬間疼得厲害,但硬生生給忍了下來。

她低聲哄道:“瀾哥兒莫哭了,阿娘回來了。”

瀾哥兒聞到了阿娘的氣息,哭聲才漸緩,把腦袋埋入了阿娘的懷中,依舊一抽一抽的。

聽到那抽泣聲,翁璟妩的心都揪得厲害。

奶娘解釋道:“昨晚小公子見不着主母,便哭鬧不止,好不容易才哄睡了,今早起來還是沒看見主母,又開始哭鬧了,怎麽都哄不好。”

翁璟妩聞言,心底酸澀,低下頭親了親瀾哥兒的額頭。

謝玦站在一旁,早已經注意到了妻子抱上兒子時因吃痛而微皺的臉色。

他伸手過去,說:“我也抱一下。”

翁璟妩也怕自己抱不穩,所以還是把瀾哥兒遞給他。

才稍稍緩過來的瀾哥兒察覺到娘親不抱自己了,小手用力的拽住娘親的衣服不肯撒手,抽抽噎噎的又準備要哭。

翁璟妩想要繼續抱着,謝玦卻是把手放到了瀾哥的腦袋上輕撫,低聲喊了一聲:“瀾哥兒。”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埋在娘親懷中的小腦袋才朝着外邊望去,淚眼汪汪的,好不委屈。

許是因為臉上的胡茬子沒刮,還有衣裳是謝玦沒有穿過的,所以瀾哥兒愣愣地看了許久面前的人,好似沒有認出來眼前的人是他的父親。

許久後,終于認出來眼前的人是爹爹,他這才松開了拽着衣服的小手。

謝玦從妻子懷中抱過兒子,低眸瞧向懷中的兒子,他伸手摸了摸那小臉蛋,聲音不禁多了幾分溫和:“瀾哥兒,我是你爹爹。”

瀾哥兒抽噎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了熟悉的氣味,然後伸手抓着他的衣服。

翁璟妩看到瀾哥兒情緒緩和了過來,從昨晚到今日的擔憂才漸漸消退。

身子本就疼痛得似散架了一樣,哪怕謝玦給她揉按過了,但坐了一個半時辰的馬車,現在更是酸痛不已。

現在父親與自己都平安無事,也回來了,見到了兒子,這一瞬間才算是真正的寬了心,全身的力氣也像是卸了下來,疲憊不堪。

在回來之前,謝玦讓人快馬加鞭趕回來做好準備了。

寧神湯與熱湯都備好了。

謝玦看妻子的臉色不大好,勸她:“我看着瀾哥兒,你先去泡個熱湯,會舒服一些。”

翁璟妩看向謝玦。

他比着上輩子好了太多,更是體貼了不少。

夫妻便是能相互分擔着生活的各種瑣事,在這一刻,她才算是有了他們是夫妻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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