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願望
皇長子非皇後所出，太皇太後略有憂慮，将帝後分別召去問了又問，二人早訂下同盟，說的是一樣的話語：夫妻相親相愛，并無不妥，沒孩兒應該是未到時辰吧。
而帝後恩愛，一直同床共枕也是宮人們親眼所見，至于元帕之類，做些安排便可以了。
太皇太後無奈，心想或許皇後真的未到開花結果的時候吧，既然有了皇長子，那麽也不介意再多幾個皇嗣。
親自頒下懿旨，一時**新晉妃嫔無數，大多是賈系親屬女兒，太皇太後與太後不同，李泰不得不順從，一連臨幸了多名妃嫔，有兩位懷上龍種。
這兩名懷上龍種的嫔妃就沒有秦妃這樣好的運氣了，除了多得些厚待，皇帝不曾多看她們一眼。
**受寵的是皇後，真正得皇帝心愛的依然是秦妃。
自太皇太後那次幹涉之後，皇帝也覺虧欠皇後太多，決意不再離開昭華宮，白天打理朝政，回到**依次探望太皇太後、太後、皇兒和秦妃，然後回到昭華宮，把整個夜晚都留給皇後。
不再是敷衍，而是用心相伴——專寵秦妃不可能，與其将時光耗費在那些不喜歡的**嫔妃身上，他寧願給皇後，重拾舊日純真情懷，依然趣味無邊，昭華宮又恢複從前的歡聲笑語，帝後琴瑟和諧，比之前恩愛又深了幾重。
安樂靜好的日子裏，又過去一年，這一年裏，李泰明裏暗裏經歷太多事，情感有所改變，閱歷增長不少，深藏的城府和智謀漸漸地、一點點顯露。
也在這一年裏，賈圓圓先後失去三位從小疼愛她、護佑她的長輩，悄然感受到枕邊人的微妙變化，皇帝對她寵愛如故，安心待在昭華宮，與她親密無間，但他很忙碌，所做的事情明顯不想讓她知道，二人睡前閑話再不能涉及朝政，賈家人極少進宮來見她，而她去壽春宮的次數被皇帝限制，身邊人也不能随意走出昭華宮，皇帝溫柔地教導她，對她提出要求：昭華宮是夫妻共同的寝宮，他身為皇帝，身邊會出現的一些人或事，她不必都對太皇太後去說，夫妻要同心，要相信丈夫，一國之君所作所為全是為了家國安泰！
賈圓圓雖然心裏有些不安，但她堅定不移地信任皇帝，他們是結發夫妻，一家人，他會保護好她！她的聰明機智從不用在猜忌家人，君為天，更何況，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最親最愛的人！
皇帝有在昭華宮臨時處置政務的習慣，早上起得遲了或半夜有緊急事奏報，他就會帶人往側殿書房，或高聲或密談，宮人習以為常，皇後可以自由出入那間書房，當然需要經過門口內侍傳報。
她為皇帝送早飯和糕點，皇帝腸胃不太好，別人可以不吃飯，但皇後不讓皇帝餓着。
她的糕點通常多送些，皇帝吃不完，便分賜下去，能吃到的也就幾個人，那幾人也老實不客氣，不管分到多少，統統吃個幹幹淨淨。
不全是因為皇帝所賜必須吃掉，皇後的手藝太好了，他們沒吃過這麽美味的東西，有人吃過一次，大着膽子求再賜，皇帝将他笑罵一通，之後便請皇後下次多送些。
那些人中，有的打小就跟在皇帝身邊，有的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皇後是認識的，但不說出來，目光所及，只以微笑打個招呼。
Advertisement
皇帝在昭華宮與皇後雙宿雙飛的時光，至太皇太後駕鶴西去之日終止。
國喪期間，帝後分居，但百日之後，皇帝沒搬回昭華宮，而是去了宣華宮，自此專寵宣華宮，與秦妃帶着皇長子一起生活，一家三口時常在禦花園中散步游玩，看上去幸福而美滿。
也是在此時，秦妃晉為皇貴妃——**唯一的皇貴妃，位階僅次于皇後。
太皇太後在時皇後所享特權，一樣樣都被太後收回，皇帝忙于朝政，很久沒來昭華宮，往時不見人面會有禮物送回來表示撫慰，而今連禮物都沒有影子了。
太後訓示：皇後不能只盡着自己喜歡，每日游手好閑，須得為內宮事務操勞，要習慣晨昏定省，孝敬長者，引領底下妃嫔做些該做之事……若不能勝任，可由秦貴妃協助。
太後安排皇後管理掖庭宮、安樂堂等雜所偏院，而秦貴妃管的則是妃嫔宮女們的各種供給賞賜發放。
皇後不知所措，打算先遵太後懿旨往掖庭宮去巡看。
秦貴妃在旁微笑說：“皇上近日太忙，昨夜回到宣華宮還提到姐姐，讓妹妹多照看着姐姐。姐姐若是嫌差事兒不好，妹妹願與您換！只是皇兒近日有些不适，離不開妹妹，不若如此，妹妹陪姐姐走一天，熟悉一下那地方，明日姐姐可放心自去……”
皇後對秦貴妃向來是不喜不嗔，不願與她多說話，只略略看她一眼，謝絕了她的好意：
“不勞貴妃，本宮自有宮女內侍相随！”
皇帝卻不知為何很快知道了這事，命人趕來傳口谕：皇後愛幹什麽還幹什麽，不必理會別人，誰敢管皇後！
太後氣得瞪眼，秦貴妃的臉色不為人察覺地沉了沉。
皇後心裏暖意融融：皇帝或許很忙，但他時時刻刻關心着她！
有多久沒見着皇帝了？她數着日子：一個月零二十天，皇帝不來與她見面，而皇帝和大皇子愛吃、需要吃用的花露和丸藥，羹湯美食，卻源源不斷，從昭華宮傳送出去，往返其間的是皇帝親信的郭公公。
郭公公每次來傳口谕或取走食物，總是低斂着眉眼，不敢多看皇後一眼。
皇後并不在意，她不需要知道皇帝在哪裏，皇帝愛吃、想吃她做的食物，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求回報，願意為皇帝做任何一件事，只要能令他高興，她就心滿意足！
終于得到皇帝要來昭華宮探望她的消息，皇後歡喜得一夜睡不着覺，在鏡子前左照右照——流年不利，最疼愛她的祖父和祖母手牽着手安然于睡夢中去世，太皇太後痛不欲生，不久也跟着去了，無限哀傷加上憂思，令賈圓圓清減了不少，雖然仍未達到秦貴妃那樣的袅娜細柔，但她這樣恰到好處的豐腴，似乎真如宮女們所說，挺好看的！
想到皇帝曾經摟着她，撫摸揉捏她腰間說：“圓圓，這兒減一點，顯出腰肢，那就十分好看了！”
賈圓圓看着鏡中紅透的俏臉，輕輕垂下眼眸：祖父、祖母去世，太皇太後也走了，而她答應他們的事卻未能做到！
下個月她才滿十八歲，才能與皇帝圓房，她要努力生下一位皇子，不讓祖父和太皇太後生前願望落空！
也……不辜負伯父們和父親的期望！
醇香清爽的八寶茶泡喝三遍，皇後便引着皇帝、太後、秦貴妃往花園去賞花。
太後只愛菊花，挑了二十幾盆各色菊花，心滿意足地走了。
秦貴妃卻遲遲不走，陪帝後在花園漫步，溫順小意，進退得體，盡量不影響帝後并肩而行，安靜地聽他們交談，臉上始終帶着婉約的笑容。
皇後輕拂裙裾的手碰到了皇帝的腿側，皇帝原本背負着雙手仰頭說話，皇後這無意間一碰，他一只手便垂滑下來，将皇後那只手握住，兩只手自然而然交握、十指緊扣，就此不松開。
這個動作輕巧自然，默契十足，秦貴妃的笑容瞬間凝結。
他們在交握的那一刻，甚至都沒想到身後跟着的人是誰嗎？皇後可以不理會，皇上啊，怎忍心往心愛女人胸口插刀？
似乎與秦貴妃心有靈犀，感受到她的怨艾，皇帝瞿然醒轉，松開皇後的手，回過頭來對秦貴妃道：
“愛妃回去吧，朕忙于政務，多日不曾回昭華宮，今天要好好陪陪皇後！”
秦貴妃輕吟一聲：“皇上……”
皇帝對她微笑着，柔聲道：“怎麽，不記得朕的話了？”
秦貴妃無奈，不甘心地咬着嘴唇，緩緩俯身福了一福，帶着自己的貼身宮女轉身離去。
皇帝牽起皇後的手，轉過一蓬花叢，兩人又變成勾腰搭背，再往前……宮女內侍們便不再跟着了，帝後自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彼此間少有忌諱，不時會作出些不夠端莊的姿态，奴婢們最好還是不要看見的好。
“皇上真忙啊，臣妾想見您一面好難！”
不但見一面難，身邊人一出昭華宮的宮門都有人跟着，皇後想問為什麽，卻不舍得在此時問，好不容易得見皇帝，兩個人親近不夠，還是稍後再問吧。
“皇後生朕的氣了？朕是真的忙，沒騙你……朕有遣人給你送禮物，他們沒給你轉述朕的話？”
“哦……這個啊！”根本沒有禮物，也沒有人來傳什麽話。
皇後心裏明白，她在**的日子只怕真如蔣嬷嬷所說，越來越難過了，得跟皇上好好論說、商量一番。
皇帝雙手圈住皇後的腰身，有些不安：“圓圓，你瘦了！怎能瘦得如此厲害？朕知道你前些日子不容易，祖父、祖母同時離世，你心裏難過，朕的事情太多，不能總在你身邊安慰陪護，你要體諒！太皇太後去世，咱們一樣難過……生老病死，世人皆然，不要想太多，傷心流淚的時候想想朕，你心裏的苦朕都能知道，也希望你記着朕的苦心——朕只想讓你像小時候那樣，高興快活！待朕忙過這一陣，再來陪你，任你高興，想要什麽朕都給，朕……願意給你很多很多，世間最好最貴，朕最喜歡的，都願交付你手！”
“謝皇上恩賞！臣妾得到的已經太多，那些最好最貴的，分給別的妃嫔吧！”
皇後垂着頭，玩弄着皇帝的手指手腕，皇帝唇角含笑：
“那圓圓想要什麽？”
皇後擡起頭來，滿眼的傾慕和愛戀，皇帝細細端祥着她，心尖禁不住微顫：多日不見，圓圓似乎變化很大，純真快樂的小女孩兒長大了麽？臉上淡淡的憂郁不應該屬于她，清澈的雙眸依然純淨，卻覺幽深莫測！
秦貴妃的媚眼讓皇帝甘願沉迷，而面對這雙熟悉清麗的眸子，他感到莫名心痛，痛得他禁不住吸了口冷氣，握緊皇後的手。
皇後微微一笑：“臣妾心裏天天只想着皇上，臣妾要皇上健康福樂，有了健康的身體，再能享受更多的幸福和快樂！”
還能保護圓圓！這話她又省下了。
皇帝捏捏她的臉頰：“好！朕答應你，朕會保重！”
也保你一輩子無憂無慮，皇帝也省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