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秩秩/小秩！——”
那一瞬間，沈良厭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那顆子彈穿透了少年的胸口，半空中一滴紅色率先啪嗒一聲落在白色地板上，格外顯眼。
時霁霎時僵住了，溫戎在沈秩倒下之前抱住了他，沈秩身子輕微地顫抖着，像是被斷了氧，不停地吸氣，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像是知道了卻來不及反應，淚水順着眼尾劃過。
“小秩。”溫戎心中産生了一種難過的情緒，比賀榮豐在自己面前死去時更加劇烈。
沈良厭沖過來一把推開了溫戎，搶過了沈秩。
“秩秩？秩秩，哥哥在這兒......”沈良厭聲音哽咽着，想碰沈秩的傷口又不敢碰，看着他難受的樣子就像是在自己心口開了一槍又一槍。
時霁拉住溫戎：“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溫戎這才想起叫救護車。時霁目光待着恨意看着四樓愣住的人。
方書宇不知道那個小孩兒是從哪兒跑出來的，他剛上四樓就看見時霁和另一個人從樓梯樓跑出來，還鎖了三樓的門，他都已經瞄準了時霁的胸口，只差一點，哪怕不能讓他死亡，只要時霁受傷，他們殺時霁的把握也會更大。顯然這一槍吸引了所有人的關注，秦啓天的人比CRA的人反應的快，兩邊人都在往三樓趕。
同樣看見了時霁準備離開五樓的唐久澤和封昀沒想到方書宇會突然出手，幾瞬愣然，往三樓趕。
沈秩看着沈良厭，都怪他自己說要留下來，把哥哥們吓壞了吧，他很想說他沒事，可是他被吓到了，新衣服都濕了，血還時止不住，沈良厭幫他止血，染了一手紅。
“秩秩不怕，寶貝，哥哥在，沒事的，哥哥在，沒事.......”
沈良厭也不知道這番話是哄沈秩的，還是說給自己聽，他的手不停的顫抖，根本不聽使喚。
“哥、哥，不疼......”
沈良厭一把抓住沈秩的手，眼淚滴在沈秩的衣服上，心裏比什麽時候都要恐慌。
“好好，不疼不疼，我家小朋友好棒，等救護車來了，就沒事了.....秩秩看着哥哥，別睡，秩秩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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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秩聽了更加難過，他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了，他能感覺到身體的溫度在下降，甚至呼吸也變得困難了。
“時、哥，壞人，讓......他們快、走......”
“別說話了寶貝，乖，”沈良厭心揪着疼，他擡頭厭恨地瞪着時霁和溫戎，仿佛沒看見他們眼中的悲痛，沉聲壓着怒氣，“還不快滾，要不是你們，秩秩怎麽會變成這樣！滾、快滾！”
溫戎監測到沈秩的生命數據正在下降，第一次有了對死亡的認知。小秩，小秩可能真的要離開了，成為一具屍體，再也不能醒過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
從前那些畫面像是一部電影，他是投影下唯一的觀衆。這樣鮮活的生命即将結束，溫戎可以看見它的消逝，卻什麽都做不了。
時霁喉嚨哽咽，他和沈秩的情感不如溫戎的深厚，可是在他心中他們已經産生了一種羁絆，一種情感。他本可以繼續像在戰地那樣，成為一個合格的戰鬥工具，可是他接觸了人，重新喚醒了對人性的感知，對情感的欲望。溫戎站在時霁身邊，聽到時霁低聲問了句：“我錯了嗎......”
“走......”沈秩看着溫戎和時霁，語氣很輕，卻仿佛用盡了力量。
哥哥，你們不要被壞人抓住了，一定要好好的。
恰到此時，秦啓天的人先追了過來，第一個就看見沈良厭坐在地上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竭力忍着狼狽。
溫戎不知道怎麽消化心中的難過與對時霁的心疼，他沒有錯，錯的是方書宇，他沒有給時霁選擇，沒有給幫着時霁的人活路。有人靠近，溫戎沒有多想，最後看了沈秩一眼，拉着時霁重新打開三樓的樓梯口。
沈秩看着他們離開這才放心一點，幾個人越過他們追着時霁走了，帶過的風讓他有些冷，他終于可以把所有精力放在安慰自家哥哥身上了。
哥，哥......
哥，我不怕，你別哭......
沈秩這麽想着卻發不出聲音。
沈良厭緊緊抱着沈秩，一直在說話，怕沈秩睡過去。
“秩秩寶貝，再堅持一下。”這才是沈良厭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絕望，真正的絕望，他心中的光随着時間一點點消滅。
救護車為什麽還不來，誰能救救他的弟弟......
“秩秩。”
他不敢相信劃一個小口子都要對他撒半天嬌，鬧半天疼的小家夥此時此刻該有多疼。他從來不覺得沈秩已經長大了，大到可以自己做決定，可以忍受疼痛了。在沈良厭心中，只要沈秩還粘着他一天，就永遠是個需要他寵着疼着的小孩兒。
哥......
哥，別哭了。
哥，冷，好冷......
“Le......冷。”
沈秩的意識開始模糊，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秩秩？秩秩乖，先別睡，別睡乖，你看看哥哥，哥哥陪你說會兒話，秩秩你看看哥哥，秩秩？秩秩......”
時霁被溫戎拉着走上樓道，不顧跟上來的人，直沖沖上了四樓。方書宇以為時霁要逃跑，連忙往樓梯口趕，剛跨進門口就被一拳揍在牆上。
“方書宇！”
時霁知道這個人沒什麽腦子，卻沒想到能這麽混蛋。
方書宇被揍得沒有還手的餘地，他正想掏槍卻被溫戎制住，手中的槍也被時霁拿起了，舉在頭頂。方書宇的臉已經腫了起來，他絲毫不畏懼的看着時霁。
“殺了我啊，時霁，該死的人是你，是你害了他們！呃——”方書宇的腹部猝不及防被溫戎揍了一拳。
方書宇這才注意到身旁這個好看的男人。
“你是誰？為什麽幫他？你就不怕将來你也是那個下——呃啊！”
時霁開了第一槍，打在方書宇的右腿上。
“殺了我啊！時霁，你有本事殺了我！”
時霁眼神冰冷，由着他咆哮，仿佛是獵物死前的無用掙紮，第二槍打在方書宇的手臂上。
“我不會殺你，”時霁冷冷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方書宇無所謂的笑了，咬牙回諷道：“想要我生不如死的人還沒出生，你算什麽，你連人都不是！時霁，我勸你最好認命，痛快的死去，省的給國家添麻煩！”
方書宇這張嘴成功激怒了時霁，他的傷口被狠狠地“淩虐”了一番。
方書宇是軍校畢業生，這點痛确實不足以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此時的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手再也不能碰最愛的槍，他對軍隊的熱愛将埋葬在這個商場裏，再也抽不出枝桠。他喜愛的一切都将化作噩夢，伴着他的餘生。
門口隐約響起了救護車的聲音，繼而幾個人拿着槍圍了過來，樓上樓下兩隊人馬來齊了。
他們互相打量着，都沒有提前動作。
“時霁！”封昀看着方書宇的傷心髒漏了一拍，“時霁，收手吧，放了他。”
時霁歪了歪頭，面無表情看向封昀：“我放了他，誰放了我。”
方書宇想說什麽，嘴上卻被自己的外套堵住了，不過正是這麽一動，讓封昀注意到了方書宇身邊的男子。人都是視覺動物，他也不例外。
“你就是顧博士家的繼子，”他眼神直視那雙碧藍色的眸子，“你為什麽幫他，如果顧博士在他一定會對你很失望。”
溫戎眼神頓了頓：“不會。博士說過，我只需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你認為幫助時霁是對的？不，你錯了，”封昀試圖說服溫戎，他不敢上前一步，因為時霁的槍對準了方書宇，“你先放了你手上的那個人好嗎？他是軍人，軍人是保護所有人的，他只是在執行任務，我們只要時霁，不會傷害你，也不會怪罪你。”
溫戎沒有絲毫動容，封昀以為是時霁提前給他洗腦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惱。
“我沒有選錯，時霁也沒有錯。”溫戎不想再說廢話，看向了時霁，希望他做個決定，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
時霁的手沾了血，方才激動沒覺得，在封昀與溫戎交談之時才發現體內的躁動。他的眼神冰涼，像是越過要人命的雨林，回到了戰場。
“時霁，”陳之深注意到了時霁的眸色改變，心中一冷，“時霁，冷靜下來！”
陳之深這一聲不光成功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時霁身上，他的淡紫色眸子已經變成了冷色，深邃像是要失去控制。
溫戎看着渾身充滿殺意的時霁也愣了愣：“時霁？”
這一聲像是撕開了蒙住鼻口的布，喚醒了将要窒息的時霁，他心仿佛跌入冰窖，對着溫戎道：“沒事。”
“時霁，你也注意到了你身體已經開始異變，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變成一個殺人機器，你還想害死多少人！”唐久澤的聲音傳來。
時霁又一秒的恍惚，繼而看向那群人：“這不是你們希望的嗎？”
希望我變成怪物，才能問心無愧地殺了我。
還沒等誰開口，時霁又道：“可惜我不會死，不會如你們的願。”
此時樓下又沖上來一個人。
“書宇！”
溫戎擡眼一看，一個男子胸前全是血，擔憂地看着方書宇。這人正是連應成。
三樓樓梯口的門被鎖了，只能從別處繞。剛到三樓，電梯口就出現了擔着架子的救護人員，連應成看着沈良厭顫顫巍巍抱着一個少年，比起第一次見時的自以為是，現在這副模樣堪稱狼狽。
連應成看着沈良厭發瘋似地不要人抱沈秩上架，自己又抱不上去，不知怎麽地心裏一動便上前幫了忙。一開始沈良厭死活不讓，連應成只能拿沈秩的性命威脅，這才如夢初醒般松了手。連應成不敢耽誤，趕緊幫着醫護人員把人擡上架子，直到沈秩上了救護車才松口氣。
沈良厭紅着眼睛對自己道謝的時候，連應成整個人都愣了，本想跟着上車，猛然想起自己還有任務，這才不得不返回。等從電梯口到了沈秩中槍的位置才想起應該走樓道，又往樓道跑，聽到四樓有動靜，最後才找對了方向。
誰知道一見面，就看見自己搭檔被虐成這樣......
連應成站在一群陌生人周圍，還沒發現自己身旁的人都是秦啓天的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