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場對戰在暴雨的沖刷中息幕。原本在雨水的加持下周圍就沒有什麽行人，惟一知道的就是當時很多救護車從某個社區門前路過，但消息封鎖的及時，也沒人在意。
陳之深後來清點死亡名單時才發現，死亡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他們的兄弟，在時霁手下傷的最重的就是方書宇了。
向銘和溫戎帶着時霁在一個私立小醫院處理了一下傷口，但并沒有逗留，等封昀的人找來時，恰好錯過。
向銘用身上的錢買了一些救急的藥和食物，換了一些現錢在身上，問了溫戎要去哪裏，然後開了一天車到鄰城，怕被人找到，于是放棄了車，三人經過十多天的輾轉到了K市，又費了些力氣才找到顧汴留下的宅子。
期間時霁一直處于昏迷狀态，時不時會發燒，要不是有向銘在身邊忙前忙後，溫戎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聞少，您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聞琢黑着臉冷笑一聲：“問我要交代？怎麽，你哪只狗眼看着我把人帶走的？”
唐久澤皺着眉道：“請您配合我們工作，時霁在哪裏？向銘把時霁帶去哪兒了？”
聞琢本就因為和向銘大吵了一架才分開的，此時唐久澤一提，無疑是火上澆油。
果然聞琢黑着的臉更加臭了。
“我是追蹤器還是定位系統？我他媽也想知道時霁把向銘拐哪兒去了！”
唐久澤還想反駁，被封昀拉住了。
“是我們唐突了，既然聞先生不知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封昀！”
“好了。”封昀拉着唐久澤和身後幾個人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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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琢捏了捏眉間，眼睛滑過手機屏幕，打了一百個多個電話都無人接聽，也不知道向銘是什麽情況。猶豫了一會兒，聞琢還是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二少爺？”
“嗯，劉叔，給我幾個人，幫我找找......”
門外，唐久澤冷靜了下來，想來封昀已經有了想法，他等着封昀給他解釋，果不其然，封昀對着身後的趙任等人道：“去找幾個機靈點的兄弟盯着聞琢。”
唐久澤挑眉：“聞琢這時候應該不會傻到去聯系向銘吧？”
封昀搖頭。
“以我對他的了解，聞琢可能真的不知道向銘在哪兒，不過，”封昀話鋒一轉，“聞琢和向銘關系好，向銘不見了，聞琢絕對比我們還着急，只要看着他遲早會有時霁的消息。”
唐久澤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不過，我們也不能只等着......哎，這次又要回去挨罵了。”
兩人一起去了醫院，連應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受傷也不省心。方書宇經過手術還在昏迷之中，其他幾個兄弟也老實的躺在床上。
“情況怎麽樣了？”
陳之深臉色不太好看：“書宇......可能再也不能拿重槍了，他的腿也......”
唐久澤和封昀都沉默了。
“應成去哪兒了？”
“不知道，好像去二樓了，早上給兄弟們端飯時看見了他跟在秦啓天那個學生後面，不知道打什麽主意，不過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估計沒什麽大礙。”
三人又一同去看了其他人，過程中三人越發沉默。
等走出最後一個病房時，陳之深突然停住了，唐久澤和封昀都停下來看他。
“怎麽了？”封昀問他。
陳之深咬咬牙問他們：“你們真的覺得造成今天這個樣子，全是時霁的錯嗎？”
封昀臉色一遍，按耐住了身旁的唐久澤，反問：“你覺得呢？”
陳之深垂頭喪氣道：“或許，是我們自作自受......”
“之深，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封昀看着他。
陳之深與封昀對視，就像是一個透明的人遇見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幽谷，他看不透這人，這人卻能一眼把自己看穿。
“他只是想活着。”
“哪怕他的活着，會置更多人于死地？”唐久澤适時地問了一句，其實他們都知道時霁沒有做錯什麽，只是他們必須為了更多人的生命保障放棄他。
“之深，命令是上級發布的，在我們開始質疑上級決策的時候，就有違了這個團體存在的意義。信任會讓隊伍所向披靡，同樣，質疑會讓隊伍潰不成軍。”
陳之深沉默了。
“我明白了。”
兩人臉色稍緩，陳之深是隊伍的主力之一，在下屬中擁有一定的話語權，如果他有心包庇，只會讓任務更加艱巨。
“回去後，我會向陳申請調離，我沒辦法......繼續勝任這份工作。”
“......”
看着陳之深走遠，兩人相顧無言。
“操，這小子，太意氣用事了！”
封昀卻笑着搖了搖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他只是活得太計較了。
很久之後，他們才聽說，陳之深離開後去了T城軍校做教官，雖然沒有陸軍這層榮譽在身上，也算混的風生水起，還找了個漂亮的媳婦兒，過的很不錯。
陳行安自陳之深請離後心思愈沉，就是童青看了都退避三舍。
自這件事後，聞琢與賀臨溪的關系也逐漸疏遠，賀臨溪遞交了辭呈，被父母領了回去。至于沈良厭，沈秩沒有撐過來，他的世界也坍塌了，一片廢墟。
“喂。”
沈良厭擡眼看着連應成，眼中毫無波瀾，宛如一潭死水。
連應成頓了頓，開玩笑的心思也歇了些：“你弟弟......”
哪壺不開提哪壺。連應成剛開口就見沈良厭臉色變得很難看，後面的話也堵在了嘴裏，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鲠了一下。
“抱歉，我，我是想說，我，你，不是，我......啊啊哎......”連應成懊惱地拍拍自己的頭，一不小心扯到傷口，又嘶嘶叫喚。
“......”沈良厭不知道這人什麽心思，但他記得這人幫過自己，“你病房在哪兒？”
沈良厭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但他本人卻似毫無知覺。
“三樓C0185。”
沈良厭送連應成回去後就要離開，被連應成攔住了。
“欸！那個，你是不是很閑啊？”
“......”沈良厭看着他，卻不回答。
“......”連應成似乎也感覺到了一點尴尬，卻只能硬着頭皮和對方對視。
他當然知道沈良厭不會閑着，可是他就是希望這個時候，他能留在這裏，至少，讓自己陪着，免得沈家夫婦剛失去小兒子，大兒子又出事了......哎，就當換了沈父當年救他的恩情！
沈良厭見他沒事，就要離開，連應成一激動，立馬哎喲了一聲，沈良厭以為他的傷口扯到了，停下來，回過身看他。
連應成露出一個憨傻的笑容，繼而道：“你看我這傷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好，我能不能請你陪我兩天？”
“你可以請護工。”
連應成連忙道：“護工又不熟，我也沒親戚在這邊，還有我那群兄弟都是糙漢子，巴不得我痛死......”
剛聽說連應成回來而趕過來的兩人：“......”
唐久澤無語道：“看來我們不用進去了，痛死算了！”
封昀毫不猶豫的點頭，兩人轉身離去。毫不知情的連應成還在吐槽他的兄弟們，咒罵時霁下手太狠。
沈良厭：“......”
連應成說了太久，直到把沈良厭說麻木了才停下，沈良厭想着有個話痨在身邊就不用想想別的事，就同意了，沈秩的身體已經火化了，他今天來醫院是為了處理後續的事，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放松的機會，他快把自己逼瘋了......
沈秩的喪事一切從簡，他不想他的寶貝被打擾到，也沒有請太多人，就把爸媽從國外接了回來。
夜晚，連應成梳洗後出來，看見沈良厭已經背對着他躺在了對面的那張床上，他心情有些複雜，原本只是抱着試試的态度請他留下來陪床，沒想到沈良厭真的同意了。
連應成有時候會想，這樣一個人怎麽會是以前那個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讨厭鬼。
又或者他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人呢？
連應成嘆了口氣，為他掖了掖被子，然後上自己的床躺下關燈，房間瞬時暗下來，他沒有注意到對面床上的人有一瞬間的僵硬。連應成原以為累了一天會很容易睡着，事實上，直到後半夜了，他腦子還是清醒着，他閉着眼，耳邊的啜泣聲若有若無。
他睜開眼睛，看不清楚對面的樣子，但他确定對面床上的人竟然在哭......
連應成僵住了，沈良厭在哭？
對了，他見過對方哭的，就在不久前，沈秩出事的那天。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因為自己弟弟死了而這麽難過。
他們感情竟然這麽好？
連應成越想心裏越不舒服，一股煩躁勁兒怎麽都緩不過去。要是換做其他人，哪怕是方書宇他們幾個，連應成也會毫不客氣地打開燈，先把人奚落一遍在從被子裏扯出來，問他哭什麽，有什麽好哭的，一個大男人，死了爸媽都不帶你這麽難過的。可是，主角一換，成了他以前就不喜歡的沈良厭，他反而像是被哽住了喉嚨，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只能看着拱起的被子，看着他的背影，看着對方像一個小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掰開自己的傷口，獨自舔舐。
連應成心裏酸酸的，他突然很羨慕那個叫沈秩的男孩子。
他真幸福，有這樣一個愛他的哥哥，他的哥哥不是什麽讨人喜歡的角色，仿佛所有人都入不了沈良厭的眼，只有他，沈良厭只有對他是收了爪牙的疼愛。
這一夜就這樣聽着沈良厭哽咽的啜泣聲過去了。
K市。
沉睡艙被打開，裏面的人終于轉醒。
“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