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好奇害死貓

入夜,趙桔掐着時間,在江檀快出來之前,将油畫和貓标本放在江檀經過的路上。

只是這次沒有申汀的幫助,油畫搬得很吃力。整個畫大概一米長,趙桔抓住油畫上端,将油畫拖出去的。

放置好之後,她躲在路邊郵筒後面。

江檀從二號樓出來,手腳并用,彎着腰奔跑。

夏鳴遲趴在畫旁邊的樹枝上,他覺得今天的夜格外黑,黑到路燈只能照亮燈杆下的範圍,慘白的光線紮入黑夜,便被吸收了。

“喵——嗷——!”江檀仰頭嚎了起來。

他跑着跑着,便注意到視線前方有東西。江檀及時收住腳,使勁聞了兩下,确認是自己丢失的物品,便興奮地跳了過去。

油畫布亮了起來,陳鈴在畫面上方亭亭玉立,開口輕喚。

“鈴铛。”

“喵?”江檀愣住,而後換上可愛的表情,蹲在陳鈴身邊用腦袋蹭她的手,像只撒嬌的大貓。

陳鈴用手撫在江檀額頭處,随後,一顆光球從他腦門浮出來。

陳鈴雙手托着光球,讓它落在旁邊的貓标本上。

“喵……”标本發出嗲嗲的貓叫,重新活了過來,淩亂的毛發變得柔順,斷裂的脊柱也愈合,眼神沒有驚恐,只有可愛。

鈴铛舔了舔前爪,跳到陳鈴懷中,抱住陳鈴的脖子蹭了又蹭,似乎非常思念主人。

江檀則清醒,看到眼前的景象馬上恢複冷靜。

江檀從地上站起來,冷笑道:“陳鈴,你居然還能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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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鈴淡淡說:“人生漫長,形勢機遇都無法預料,所以不能做壞事。萬一有天冤家路窄再碰到了呢?”

她這番話說的,讓夏鳴遲不由想起鄭斌。

如果他在游戲中遇到鄭斌,不知道這位學長慌不慌。

江檀并不買賬,他把陳鈴從頭看到腳,眼神油膩又猥瑣。

“其實我們之間原本不應該如此,你和我結婚,我幫你賣畫,這樣多好啊……”

“本來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洗/錢的事情,但沒想到被你撞見了。所以,你那麽好奇幹嘛呢?還想舉報我……淘氣。”

他上前兩步,伸手想觸碰陳鈴的臉頰,被陳鈴嫌棄躲開。

即使她不是實體,也不願意被這個男人靠近。

江檀的手撲了個空,但他并不尴尬,反而将手攏在鼻前,深吸一口氣,神情沉醉。

“你還是這麽香。”

夏鳴遲快被江檀的油膩勁兒膈應到吐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心疼我,你怎麽會幫我把貓的魂魄趕走呢?”江檀邏輯感人。

自己可是堂堂江家少爺,有錢有勢,多少女人上趕着來。他根本不相信成陳鈴會不愛自己。

她只不過是對他欲擒故縱罷了。

沒有江檀得不到的東西,更沒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陳鈴無語,“我是為了讓鈴铛回到我身邊,不是為了你,別自作多情。”

“也對,”江檀露出玩味的神情。

“你應該知道貓的靈魂為什麽附在我身上,但你不知道,我是怎麽把它弄死的,細節是什麽。”

江檀話音剛落,陳鈴就變了臉色。

“你死以後它到處亂跑,還在我的畫布上撒尿。所以我掐住它的脖子,它掙紮、抓傷我,我就用棍子打斷它的前爪,再砸斷它的脊柱……”

江檀越說越興奮,他的臉因為誇張的表情而變形。

從小到大,周圍的人對他只有兩個字,服從。

征服的快感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愉悅。

夏鳴遲在樹上翻白眼,欺淩弱小算什麽男人。

“你和鈴铛一樣,不過我給你下藥了,所以你更溫順。當時我用你手捏住刀子,在另一個腕子上劃了一下,再假裝去找保安報警……”

“你說巧不巧,值班的保安居然忘記報修監控,所以根本沒拍到我,哈哈哈哈!!”

陳鈴顯然被他激怒,她胳膊揚起,光束如同綢緞纏住江檀的脖子。

“你閉嘴!”陳鈴渾身顫抖,光束在她手中收緊。

“向我道歉!”陳鈴厲聲命令。

江檀被死死扼住,不能發出聲音。陳鈴的手稍稍放松,江檀終于喘上一口氣。

“不……我就是要你被怨氣一直困在這世間……”

“我要讓你因為沒有選擇我而後悔……”

這個畜生嘴硬,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陳鈴也不能得到解脫。消解陳鈴怨氣的唯一方式是得到他道歉,但他就是不說。

陳鈴的手再度發力,江檀因為缺氧額角上的血管暴起。

“嘩啦!”

透明的液體澆在畫布上,陳鈴吓了一跳,光束鎖回來,江檀跌坐在地上。

吳笑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剛剛的液體就是他澆的。

陳鈴沒有實體,可她畢竟依附在畫上,沒沾上東西,卻染上一身味道。

“是松節油!!”趙桔聞出味道,從郵筒後跑出來,“吳笑,你要做什麽?!”

吳笑掏出打火機,按了兩下,小火苗竄起來,随着風跳躍。

“我要做什麽,還不明顯嗎,當然是把畫燒了,讓咱們的好老師魂飛魄散啊。”

吳笑站在樹影裏,瘦削的身形好像随時都會倒下,他歇斯底裏。

“你割了我的舌頭,把我害的這麽慘!難道不應該付出代價嗎?!”

趙桔一如當年,為陳鈴辯駁:“明明是你先污蔑老師,自己現在裝得像受害者!”

“我不管!江檀已經答應了,我和他合作,把畫燒掉,他就會給我投錢辦雕塑展……”

陳鈴聽罷輕笑,“你自己的作品什麽樣子,心裏沒數嗎?”

江檀拍拍灰塵,從地上起來。“那又怎樣?反正我錢多,資本可以把死的包裝成活的。”

“只要我願意,屎都能吹成藝術品。”

江檀用談判的語氣說: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去找法師,讓你變成我的鬼情人,給我畫畫,繼續讓我賺錢。

第二,把畫燒掉,失去依托之物,你就灰飛煙滅。”

陳鈴道:“我寧願灰飛煙滅也不受你擺布!你讓我惡心!”

“吳笑!”江檀招手。

吳笑将打火機丢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電光火石之間,夏鳴遲從樹上躍下,順勢将打火機踢飛,打火機落在不遠處的草叢中。

吳笑上前去搶,被趙桔攔腰抱住。

吳笑掄起拳頭使勁砸趙桔的後背,但趙桔無論如何都不肯松手,她緊緊抓住吳笑的衣服,絕對不許任何傷害陳鈴。

如果是正常男性,趙桔很可能已經骨折了,但吳笑由于長時間放血導致本身沒多少力氣,因此趙桔還能抗着。

夏鳴遲穩穩落地,一個轉身跳進草叢,叼着打火機上了樹。

陳鈴用手中的光束捆住吳笑,“小桔,你沒事吧?”

趙桔揉揉後腰,“我沒事。”

江檀見狀,大喊:“吳笑!你的雕塑怎麽還不來?!”

果然,白天吳笑加緊燒制軟陶,就是想用雕塑拖住他們。沒燒制的軟陶容易被破壞和變形,烤過之後表面加固更利于攻擊。

申汀趕過來,“在你打開倉庫之後,我又把倉庫的門關上,還在給門栓加了道鎖。那堆假人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夏鳴遲從樹上跳下來,回到申汀身邊輕輕叫了兩聲。意思是,你怎麽現在才來。

申汀晃晃手中的繩子,“我覺得吳笑和江檀可能需要這個,所以回了趟工作室。”

趙桔接過繩子,把吳笑捆了個結結實實。

江檀轉身想跑,同樣被陳鈴用光束抓住。

趙桔和申汀将俘虜和畫框都帶回了三號樓。

吳笑嘴裏念念有詞,申汀問:“你在說什麽?”

吳笑狡辯:“沒什麽,你聽錯了吧?”

沒聽錯,夏鳴遲也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聲音就像蒼蠅似的從嘴裏飄出來。

他可能是在控制雕塑。

夏鳴遲從桌上找了條抹布,叼到吳笑腳邊。本來不想用嘴叼的,但是沒辦法,變成貓之後就沒有手,爪子也不好使。

即便如此,夏鳴遲也不想把抹布換成別的,比如幹淨毛巾之類。

因為吳笑值得。

夏鳴遲叼着東西跳到吳笑身上,男人露出疑惑和警惕的表情。

“你想做什麽……?”

貓沒搭理他,而是用白白的爪子撓他的腋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吳笑怕癢,忍不住張嘴笑起來。

夏鳴遲把抹布塞進吳笑嘴裏,塞得極深極用力,完成後又用爪子使勁按了兩下。

吳笑怎麽吐都吐不出來,只得發出:“唔!唔!”以表達抗議。

趙桔并不理會他,轉身對陳鈴道:“老師,如果江檀一直不開口,怎麽辦?”

陳鈴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再等等吧,缺個契機。”

趁着她們聊天的間隙,申汀成功将畫框拆開,後面再行動,只需要将畫布帶走就行了。

“砰!”趙桔房間的玻璃被砸碎,鋒利的玻璃渣散落。

有人在外面。

咔咔,咔咔。房子外面,是硬物有規律的撞擊。

能發出如此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除了雕塑還能有誰?

破了洞的窗戶外,一個個古怪的腦袋冒出來,雕塑人瞪着眼睛往房間內看。因為沒有眼皮,所以不會眨眼,就這樣直勾勾的。

夏鳴遲想,它們應該是把倉庫的門砸開了。可惡!鎖只能拖延時間,卻不能将雕塑徹底困住!

陳鈴說:“你和申汀趕緊走,你們手上有塗料,雕塑不敢傷害你們。”

趙桔卻蹲在椅子旁,給江檀解開腳上的繩索。

申汀大驚,“你在做什麽?!”

趙桔冷靜道:“要跑也是帶着江檀跑,陳老師的怨念還沒有消解,江檀不能死。雖然我并不想這麽做。”

申汀折起畫布,抱着貓,準備從後窗逃走。

可是已經晚了,從雕塑跑出來的那一刻,它們就将三號樓團團圍住。雕塑從窗戶爬進來,碎玻璃在硬質陶面留下劃痕,也毫不在意。

趙桔随手抄起棒球棍,打翻擋在面前的雕塑。

吳笑在燒制的時候,升溫沒有控制好,雕塑身上有不少裂縫,趙桔用力擊打,部分材料剝落了,露出金屬骨架。

雕塑不能靠近兩個女孩,但不妨礙它們将趙桔和申汀圍住。

這群非人類的東西張牙舞爪,即使面部僵硬,也努力做出各種駭人的表情。

其他的雕塑則圍在吳笑身邊,如惡狗捕食,撕咬吳笑的身體。原本應該由吳笑控制的傀儡此刻已然完全失控,分辨不出主人和其他人。在最後的時刻它們陷入瘋狂,這也是吳笑咎由自取的惡果。

雕塑的牙齒并不鋒利,有時候并不能完全将肉撕下來,帶着皮的那頭還連在吳笑身上。

“唔!!!!唔!!!!”

吳笑的嘴被抹布堵住,他痛苦地扭動身軀,整個人逐漸變得不成人樣。

江檀被吳笑的狀态吓懵,躲在趙桔身後。

“你可得保護好我,否則陳鈴就完了!我還沒向她道歉呢!”他知道只要拿捏住陳鈴,趙桔就不會不管他的。

外面的雕塑還在不斷湧入,得趕緊清理出一條路來。

夏鳴遲從申汀懷中掙脫,咬住落在地板上的迷你手電筒,一爪固定手電筒,另一只爪将開關摁開,叼在嘴裏。

他将手電遞到趙桔手中,趙桔明白了貓的意思,用燈光晃得雕塑眼花,紛紛用手捂住眼睛。

趙桔趁它們捂住眼睛的間隙,揮舞棒球棒将其打翻在地。

申汀則從沙發上抓過厚毛毯。

三人一貓慢慢朝窗邊移動。

申汀将厚毯子蓋在被砸爛的窗戶上,防止碎玻璃紮到,沖着趙桔喊:“快!你先出去開路!”

趙桔應聲,單手撐住窗戶躍出去。

接着是申汀,她翻出來,打算幫江檀逃走,卻發現江檀手上的繩子已經開了!

他居然利用雕塑咬開了繩子!

江檀身上有不少撕扯的傷痕,上衣被扯破,裸露的皮膚往外滲血。可是為了将繩子弄開,他居然忍住沒有吭聲。

房間內的雕塑已經将吳笑吃的差不多了,紛紛圍過來,拖住江檀。

它們最先拽住他的腳踝。

江檀手扒住窗邊,想往外翻,又被拽了回來。他用胳膊使勁撐住,腿用力後瞪,踹開幾個雕塑。

江檀有了喘息的時間,他的重心已經挪到窗外,手胡亂掙紮着,抓住畫布一角。

房內的雕塑爬起來,重新抓住江檀,它們在血肉刺激下已經開始瘋癫。一口下去,咬在江檀的小腿肚子上。

“啊!!”江檀發出慘叫,“救我!”

這不就正是陳老師說的契機嗎?

夏鳴遲躍上窗臺,伸出爪子搭在江檀抓住畫布的手上,鋒利的指甲在皮膚上劃了一道痕跡。

“喵嗚嗚嗚嗚。”向陳老師道歉。

雕塑又是一口,咬掉了江檀的腳指頭。

“對……對不起!!!對不起!!”江檀撕心裂肺沖畫布大聲喊。

“我不該殺你!不該摔死你的貓……不該以我的名義賣你的作品!對不起!快救我!救我!”

陳鈴的身體從畫布中飄出來,原本半透明的身體變成了實體。她的怨念全部消解,再也不需要畫布。

陳鈴笑道:“我不是聖母,歉意是我原本就應該得到的。”

“你什麽意思?”江檀大驚。

陳鈴将畫布從申汀手中抽出來往房間內抛,“一命還一命。”

“陳——鈴——!”江檀哀嚎着,被雕塑拖了回去,越來越多雕塑把他圍住,發出可怕的咀嚼聲。

原本圍在趙桔和夏鳴遲前的雕塑,看到有吃的,紛紛繞開。

陳鈴拉着趙桔 ,申汀抱着夏鳴遲迅速朝藝術空間大門跑。

快到大門口時,陳鈴停下腳步。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裏。”

趙桔着急:“老師,你不和我們一起出去嗎?”

陳鈴苦笑:“我已經死了,早就該去輪回……”

趙桔忍不住抽泣起來,剛剛重逢沒多久,又要經歷分別,而且這次是永別,對她來說太殘忍。

陳鈴溫柔地張開雙臂,将她抱在懷裏。

此刻,她終于能擁抱自己的學生。

“只要你一直記着老師,老師就永遠在你身邊……”

說完,陳鈴的身體變成碎片,像螢火蟲一樣,随着風消散。

趙桔擦了把眼淚,和申汀一起走到鐵栅欄前。

夏鳴遲發現,這次鐵栅欄是可以靠近的,不會像上次那樣自動前移二十公分。

但鐵栅欄就像道玻璃屏障,完全沒有辦法打開。

保安從門衛出來,并且将崗亭的門關好,別有深意道:“封閉管理還沒解除,所有人不得離開!”

按理說陳鈴怨念消解,江檀和吳笑罪有應得,一切看似塵埃落定。

四號樓?!夏鳴遲忽然發現,從頭到尾四號樓都沒出現過。

同時,還有一個人沒受懲罰——老保安。

江檀說過,監控當時壞了,正常情況下應該報修,但當時值班的保安沒向公司反應。因此陳鈴遇害時沒拍到江檀進入陳鈴的畫室。

老保安難得将手機收起來,幽幽道:“我困在這裏太久,也太孤單。好不容易有兩個漂亮的女孩子來陪伴,怎麽舍得放你們走呢?”

“告訴你們吧,藝術空間的出口不是鐵栅欄,而是四號樓。只是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四號樓在哪裏。哈哈哈!!!!”

夏鳴遲大腦飛轉,他只覺得某些場景似曾相識。

四號樓。

禦道街四號。

申汀當初剛搬東西的時候,下車給老保安遞香煙,他趴在綠化叢觀察申汀,目光掃過門衛。

門衛上面的門牌號,禦道街四號。

整個藝術空間,只有這裏帶“四”字。

四號樓就是老保安的值班室!

雕塑人啃完江檀,正往這邊集結。事不宜遲,夏鳴遲竄上老保安肩膀,狠狠咬住他的耳朵。

保安吃痛,掐住夏鳴遲往下拽。

趙桔看見好友的貓被掐,掄起棒球棍砸向保安的腦袋。

保安悶聲倒地。

夏鳴遲沖趙桔和申汀叫了兩聲,不斷扒拉崗亭的門。

申汀:“小夏應該是找到出口了!”她重新将門拉開。

門內已然不是值班室的裝扮,不斷有光冒出來,成了黑暗的藝術空間唯一有光明的地方。

“快!”申汀沖趙桔喊。

兩個女孩和貓咪迅速進了門衛。

夏鳴遲前腳剛踏入值班室,就感覺失去重心,身體輕飄飄的。

他下意識伸展胳膊,看見毛茸茸的爪子變成了手指。

耳邊響起引導者的聲音。

“A1034,獵物升級,正式獲得玩家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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