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的臉上是怎麽回事。
即使隔着厚厚的繃帶，橘町枝都能感覺到對方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自己嘴唇與下巴之間的皮膚上。那裏有道細細的傷痕，破口還很新鮮，顯然剛劃上去不久。
這麽細的疤痕，以天與咒縛的體質，明天早上就能恢複，甚至都不會結痂。
但橘町枝知道，五條悟的問題不只是這個意思——
以你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能被什麽人輕易傷到？
還是臉頰這種地方？
這是切切實實的關心，橘町枝當然很感動。但是，這個，怎麽說呢……
少女回憶起這道傷痕的制造過程，感覺到些微的尴尬。
就像已經成年之後，被長輩發現自己在看小〇本……類似于這樣的感覺。
尴尬歸尴尬，五條悟既然問了，她又不能假裝沒聽見。糾結幾秒之後，少女決定透過現象凸顯本質：“是修治的錯。”
五條悟：“那個陰沉沉的小鬼？”
橘町枝肯定的：“嗯。”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半晌，他慢慢站直了身體，語氣聽不出喜怒：“那小枝揍回來了嗎？”
橘町枝很想點頭，但她沒法對五條悟撒謊：“下次一定。”
實際上，在“是誰傷了你”這個問題，和答案“是修治”之間，隔了一大段她不想詳細描述的因果。
在廢品處理場分開之後，橘町枝就再沒見過太宰治了。之後她去澡堂洗澡，剛脫掉衣服圍上浴巾，店裏的服務生突然找了過來。
“這位小姐，”對方的表情非常職業，眼神卻介于懷疑與同情之間，“那個……您支付的錢幣裏，有枚一百円是假的。”
橘町枝：“？？？”
事實證明，即使四年不見，她的青梅竹馬依然是條狗。
小時候他能為了嘗試更多自殺的方法，喝掉她一半的藥加重她的病情；現在就能無聲無息摸走橘町枝自己都忘了揣在哪個口袋的錢包，把其中一半的日元替換成如假包換的假|幣。
如假包換，但畢竟騙不過驗鈔機。
橘町枝沒覺得很意外，但不妨礙她郁悶外加憋氣。破財消災的少女忘了看路，在折回洗浴間的時候……直接闖進了男湯裏。
男湯：“……”
橘町枝：“……”
兩秒之後，裏面傳出一陣狂喜亂舞鬼哭狼嚎的叫聲——就是說，一半聽起來很興奮，另一半顯得極為驚恐。
興奮的不用說，而驚恐的那部分男性，就跟看見色狼闖進來的女生差不多。在一陣雞飛狗跳龍騰虎嘯漫天亂飛的雜物攻擊下，只披了一條浴巾的天與咒縛，最終也沒能無傷而退。
等橘町枝驚魂未定地回到更衣室，重新找到正确的地方。一邊在噴頭下沖洗，一邊把鍋全部扣在了某人身上。
只能說，他們太了解彼此了。
這事兒要不是太宰治幹的，她就跟他姓好吧！
已經打算把這段記憶塞進黑洞，橘町枝選擇轉移話題：“五條老師怎麽過來了？”
“來處理一點小問題。”五條悟用堪稱平淡的聲音說，“今天下午，有一批咒靈摸到了學校這邊……嘛，大概是有什麽鬼祟的家夥在附近徘徊。很快就解決掉了，不過也因為這件事，之後我得回東京一趟。”
五條悟說着，一只手還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自然地繞過少女的肩膀，扣住她另一側的胳膊。
橘町枝眼前一花。視線再次穩定下來的時候，本人已經站在了宿舍樓下。
“反正遇到了，順路送你幾步吧。”他說，語氣仿佛什麽跳樓大甩賣。說話的時候，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操場，突然呀了一聲。
只見操場邊緣的空地上，一名粉紅粉白的筋肉壯漢揮動鐵棒，另一名同樣畫風的藍白壯漢以重拳迎擊。硬實的肉|體對上金屬，碰撞出充滿力量後的悶響。撞擊後的摩擦力，更讓兩人的腳下蔓延出淡淡一絲的煙塵。
在這不大的“戰場”之外，三兩個女生聚在一起，表情各異的相互耳語着什麽。過了一會兒，一名比同齡人高出小半截的年輕女孩，從旁邊拎了一瓶水，小跑到中場休息的兩名壯漢之間。
“老、老子先生，”她把水舉到粉裙壯漢面前，有些緊張地說，“訓練這麽久了，請喝一點水吧。”
“欸？”卯野咲那張和肌肉完全不符的清秀臉龐，顯出一副狀況外的表情，“謝、謝謝？”
“千萬別這麽說，畢竟您昨天救了我！”女生的表情變得有些激動，差點把水灑出來，“啊，對了，我叫高田，您能……能給我簽個名嗎？”
卯野咲：“？！”
隔着十幾米的距離，橘町枝看着操場那邊正在發生的故事，忍不住開口：“五條老師……”
五條悟：“嗯？”
橘町枝：“這裏應該是小學吧……那個女生的同學都不高，感覺最多五年級？”
五條悟觀察了一會兒：“嗯，應該是四五年級的女生。”
橘町枝：“……”
她有點同情對方。
初戀這種僅有一次的體驗，注定滑鐵盧也就算了，好歹你看對性別啊！
不過再想想自己，好像也沒什麽資格說這話。
那邊高田還在表白：“去年的時候，我在報紙上見到您和愛咲先生的出道消息，當時就非常崇拜您了。後來你們突然宣布退出，我還失落了一陣子……沒想到能有這個機會親眼見到老子先生，您還救了我！”
“是、是嗎？”卯野咲有些害羞，呆毛都卷了起來，“謝謝你，我還以為櫻……愛咲會更受歡迎一點。”
“您太妄自菲薄了！……所以，我以後也想成為偶像……”
“老子”這個稱呼，是卯野咲在魔法少♂女狀态下的馬甲名。相應的，禦翔櫻世也有個差不多的名字，“愛咲”。
按照當事人的說法：身為魔法少♂女，變成豐滿的肌肉壯漢也就算了。如果自己的真實姓名也被公布于大衆的視野中，那和美少女被知道胖次的顏色有什麽區別！
這對粉絲偶像上演見面現場，氣氛逐漸火熱。與此同時，旁邊穿着藍色魔法少♂女蕾絲花邊蝴蝶結短裙的……同款筋肉硬漢，發現了教學樓下的師生二人：
“小咲，小枝他們回來了。”
禦翔櫻世喊了一聲，聲音十分渾厚，簡直充滿了男人味兒。
“咦，小枝？”
聽到禦翔櫻世的提醒，童顏筋肉的卯野咲轉頭一看。然後他瞬間忘了旁邊的遞水少女，一邊奮力起跳，一邊向着不遠處的兩人揮手。
加上另一只手舉着的粉紅魔法棒、随着動作飛揚到危險高度的裙擺、作為背景的藍裙壯漢，這個畫面……
橘町枝：“五條老師，我再去洗個澡，然後來找你們。”
五條悟：“好巧，我突然想去買學校旁邊的那家關東煮了。”
……
……
十分鐘後，洗刷完畢的橘町枝從宿舍走出來。走廊裏站着變回本體的卯野咲，正舉着手機對五條悟說什麽。
“也就是說，櫻世同學的哥哥，被奇怪的咒靈纏上了？”
“嗯嗯。”卯野咲點頭，“桃拾——就是櫻世的哥哥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就像童話故事裏的王子一樣。對了，我們以前出去玩的時候，不小心迷了路，然後他用歌聲招來了很多小動物，帶着我們走了出去！”
“哦？”五條悟非常驚訝，“這不應該是公主的經歷嗎？”
卯野咲：“可是，桃拾是男的啊！”
兩人面面相觑了幾秒，都覺得對方的反應非常奇怪。
“總之，五條老師，”卯野咲卷着發尾，有點不好意思，“我想申請中止這邊的任務，請假回去幫桃拾祓除咒靈。”
禦翔櫻世點頭：“我想跟着小咲回去……町枝，你出來了啊。”
門口的橘町枝突然被cue，正要點頭，捕捉到某個耳熟的關鍵詞：“等等，櫻世的哥哥——叫桃拾？”
櫻世奇怪地看着她：“是的。咦，我以前沒有提過嗎？”
橘町枝：“……”
魔法的運作與咒力不同，作為魔法少♂女，變身前都是要喊咒語的。
這一屆的魔法少♂女咒語很簡短，只是一句充滿“愛♂的力量”的告白。
比如說卯野咲的變身咒語——“我最喜歡桃拾了”。
而禦翔櫻世的咒語是——“我最喜歡卯野咲了”。
從第一次聽到這個神奇的咒語，橘町枝就意識到，她的這兩位同學，關系大概有點不對勁。
不過基于對隐私的尊重，雖然她對一個問題好奇了很久，卻從來沒問過——
“桃拾是誰”。
此時此刻，這個答案猝不及防的展露在她面前：桃拾，全名禦翔桃拾，是禦翔櫻世的……哥哥。
嗯？
好像更不對勁了？
“小咲，你喜歡櫻世的哥哥啊？”
“是、是的！”
“櫻世，你喜歡小咲啊？”
“嗯。”
橘町枝提問完畢，陷入了沉思。
條件一：卯野咲喜歡禦翔櫻世的哥哥禦翔桃拾。
條件二：禦翔櫻世可能也許大概，喜歡她的青梅竹馬卯野咲。
所以結論是——
橘町枝：“小咲啊……如果你成功打動那位桃拾君，成為了他的女朋友，那你不就成了櫻世的——”
“欸？哎呀小枝你說什麽呢，嘿嘿嘿這種假設真讓人不好意思……”
卯野咲手忙腳亂地打斷她，顯然只聽到了前半句。嘴上說着不好意思，腦內已經自發展開了聯想，一張小臉頓時紅成了柿子。
“……”
禦翔櫻世默默地看了過來。
橘町枝有點心虛，避開後者的視線，感覺這情節好像很熟悉。
對了。一周之前，她和修治那家夥在荒郊野外的民宅廢墟前再見。當着那位港口黑手黨重力使的面，即興編的那段狗血倫理劇，似乎就是差不多的內容？
草（植物）。
橘町枝越想越糾結，為自己的同學以及未來陷入了憂慮。五條悟卻像是沒聽懂，一本正經地安排道：“既然這樣的話，小咲和櫻世就回家看看吧。”
卯野咲&禦翔櫻世：“謝謝老師！”
五條悟饒有介是地點頭，然後轉向橘町枝：“就剩下小枝一個人了。作為咒術高專一年級僅存的代表，接下來幾天的任務，更加不能松懈哦！”
橘町枝：“……”
草（日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