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不要我了嗎?”

辛歌心急火燎打車趕到缪斯酒吧時, 高昱和江盛景已經将喝到快斷片的祁溫賢架到了馬路邊上。

不斷有渾身酒氣的男男女女從他們身邊路過,時不時向這三位天生自帶光環的豪門闊少投來好奇的目光。

祁家少爺一向斯文矜貴,酒品居然也不賴, 安安靜靜, 一臉純良, 看上去比平時乖順得多。

故友相見, 本該好好敘舊。

可辛大小姐連招呼都沒打一聲,摔了出租車門, 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高昱的衣領, 吼道:“你們不知道祁溫賢酒精過敏嗎!幹嘛約他來喝酒?還站在這裏等什麽呀,趕緊送他去醫院!”

高昱立刻舉手做投降狀, 眉眼彎彎:“……不知道啊。”

江盛景橫在兩人中間, 示意正在氣頭上的辛歌淡定:“沒有‘酒精過敏’這回事, 你別擔心, 祁溫賢他只是喝多了。”

在辛歌的印象中,高昱一貫不着調,可從學生時代就是優等生的江家少爺卻很少說謊,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暫時失去語言能力的祁溫賢, 又挽起他的衣袖檢查, 果然沒有任何過敏跡象:“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家夥以前明明和我強調過很多次自己酒精過敏來着……”

就因為這個,每次兩家人聚在一起吃飯, 她都會主動幫祁溫賢擋酒。

敢情, 自己他媽的是白替他喝了那麽多酒?

接到高昱用祁溫賢手機打來的視頻電話,辛歌起初還挺高興, 剛準備問候老同學幾句,一定神,卻看見了醉眼迷離的祁溫賢……

她當即慌到六神無主。

昨日的羞憤, 今日的推搪,全數抛于腦後,不管不顧直接殺來酒吧,甚至還在出租車上搜索過應急方案和附近醫院急診科,結果,那家夥居然——只是喝醉?

倒顯得是她關心則亂。

辛歌用指甲摳着掌心,努力平心靜氣,正想數落高昱小題大做半夜把自己騙出來,卻又聽對方頗為熱忱地替祁溫賢開脫:“不這麽說,以前每次飯局結束,他哪有機會開車送你回家?”

辛歌張了張嘴,滿臉寫着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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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那時候他們兩人關系微妙,同一張桌子吃飯都很少挨着坐,祁溫賢習慣性提前離場,臨走順便提一嘴可以開車送自己回家,長輩們誇他懂事,她也就順理成章坐他的車,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她一般會指使祁溫賢将自己送到附近的購物中心、酒吧或者桌游店,再來個飯後狂歡。

當然,那些毫無營養的娛樂活動祁大少爺向來不屑參與。

再後來,飯局結束後的狂歡地點又多了一個“賓館”選項——這個選項比較特殊,需要兩人組隊才能進副本。

司機先生從未缺席。

回味半晌,她讷讷地望向祁溫賢,總覺得自己着了他的道。

渾身酒氣的大少爺正倚在江盛景肩上,金絲邊眼鏡有一點歪,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時不時在面前幾個人身上游移,似乎是聽清楚了他們的對話,又像是完全沒聽明白。

正琢磨着要拿這家夥怎麽辦時,高昱輕咳數聲,提了一個非常不成熟的小建議:“唔,我和江盛景今晚都喝了不少,實在沒精神耗下去了……既然來了,辛歌,你送祁溫賢回家吧?”

好不容易在酒吧的外停車位找到了祁家少爺的座駕,兩個尚有意識的大男人毛手毛腳将人塞進副駕座。

緊接着,高昱從祁溫賢口袋裏摸出車鑰匙丢給辛歌:“能開嗎?”

辛歌一邊熟悉車內儀表,一邊應聲:“沒問題。”

她以前的車技就很不錯,這幾年雖然稍有生疏,但項目組那輛手動擋備用面包車倒是開過很多回,還跑過長途……送醉鬼回家這點路,到還不至于覺得為難。

替祁溫賢系好安全帶,高昱撐着車窗,忽然問辛歌:“對了,我結婚你過來嗎?”

她有些遲疑:“我,那個……”

“我的意思是,要不,就算了吧?”瞧出對方遲疑,高昱替她解圍,“我爸那性子,恨不得把圈子裏所有老東西都請過來,我想想都嫌煩……我怕你來會覺得不自在,婚禮現場讓祁溫賢直播給你看就是,回頭得了閑,我再單獨請你們聚一次。”

論人情,論世故,高家少爺絕對算個人精。

辛歌也不再推辭:“好呀,到時候我正好把紅包給你,不過……我現在這情況,可能紅包會有點小,一點點心意,你到時候不要嫌棄啊!對了,江盛景你的紅包……我、我也會補上的!”

“不用,份子錢祁溫賢都給過了。”

“他給過了和我有什麽關系?”

“你們不是一家的嗎?出一份禮就夠了!”高昱揶揄一句,不等辛歌紅着臉出言辯解,他又擡手指了指副駕座上一言不發的祁溫賢,“行了,你快送他回去吧——再耽誤,怕是要吐車上了。”

排氣管隐隐顯現出尾氣輪廓……

兩位少爺并肩目送卡宴遠去。

片刻後,高昱捋了一下額前碎發,小聲抱怨道:“其實,我的意思是喝到七八分醉就差不多了,裝一裝,演一演,趁着神志清醒還能表個白……誰知道祁溫賢豁出去了一口氣喝那麽多,這鬼樣子,得有十二分醉了吧?”

江盛景理了理西裝:“回去了。”

高昱有些後怕:“我突然有點擔心,你說,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老神在在的江大總裁冷不防提點好友:“你怎麽知道‘這鬼樣子’就不是他裝出來的、演出來的?”

說的也是。

高昱聳聳肩,安慰自己不要小看祁家人。

顯然,辛大小姐也是“高看祁家人”的分母之一。

車開出去沒多久,她就騰出手推了推身邊那位眼神無光的男人:“……你別裝了,說話呀。”

祁溫賢不吭聲,酒氣蓋住了身上的冷松香。

認為自己不會判斷失誤,辛歌不甘心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對方依舊面色酡紅,毫無反應,只是在聽見汽車連續鳴笛後,猛然間神魂附體,擡手想要把襯衫領口的紐扣解開。

嘗試數次,皆未能如願。

他氣急敗壞,将手重重砸在大腿上,一下,兩下,似乎是想用這種幼稚的洩憤行為來表達內心的不滿。

不會吧?真醉了?

也是。

他一個不能吃辣的人,酒量應該也不怎麽樣吧?

壓下心頭疑慮,趁等紅燈的間隙,辛歌轉身湊過去,遲疑着幫祁溫賢摘下金絲邊眼鏡,小心翼翼疊好放入車載收納箱;随即,又幫他解開襯衫最上方的兩枚紐扣,再稍稍降下車窗讓冷風吹進來,希望這樣能令他舒服一點。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她可以很清楚地用視線描繪出男人脖頸和鎖骨處的流暢線條,大概是因為醉酒BUFF,連耳廓都染着淡淡的紅暈。

挺可愛的。

辛歌無聲地笑了笑,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難得起了一點壞心思,惡作劇般揉亂了祁溫賢的頭發。

這家夥從來都是擺出一副渾身上下毫無破綻的模樣,眼下落到她手裏,必須要好好欣賞一番。

她甚至還在等第二個紅綠燈時,拍了一張祁大少爺的醉酒醜照:萬一以後生活拮據到揭不開鍋,說不定可以靠這張照片勒索他一筆錢……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高昱讓我們今夜相遇。

心情莫名好轉。

她幾乎是一路哼着歌,将人安全送至瀾庭別墅。

按響門鈴,莊阿姨很快便過來開了門。

瞧見門外站着兩個人,她面上瞬間堆笑,喚了聲“辛小姐”,可一見祁溫賢醉到要被辛歌攙扶着才能站穩後,那抹笑容又飛快消失:“哎,少爺他平時也不喝酒啊,怎麽、怎麽醉成了這樣……我這就去煮醒酒湯,辛小姐,麻煩你把少爺扶回房間休息……”

辛歌猶猶豫豫:“莊阿姨,這家夥還是交給你吧,我得走了,就不換鞋上樓了。”

“今晚不留下來嗎?”

“不了,我明天還得上班呢。”

說罷,她将祁溫賢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掰扯開,讓他扶着牆壁站穩身形,剛轉身要走,手腕卻被猛地捉住。

吹了一路冷風,醉鬼終于恢複了些許意識。

辛歌甩了甩手,卻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

她凝視着他。

像是出于某種本能,祁溫賢死死抓着那只纖細潔白的手腕,琥珀色的眸子裏帶有些許霧氣,模樣既委屈,又心酸,不見往昔人前的成熟穩重,也不見往昔人後的尖銳刻薄。

薄唇動了動,他艱難擠出的一點類似于哀求的聲音:“辛歌,你不要我了嗎?”

被“質問”的人晃神半晌,遲遲給不出答複。

如果離開酒吧時還懷疑這狗比男人是在裝醉,上車後,她的懷疑度直接降到一半,眼下,則是徹底清零了。

是醉了。

醉的一塌糊塗。

都說猴子進化到人花了幾百萬年,而人退化成猴子只需要幾瓶酒……

誠不欺我。

只是沒想到,祁溫賢這樣的斯文人醉酒後,也是一只斯文猴子。

她甚至懷疑,若是這家夥明早清醒過後知道了今晚發生的一切,會不會羞憤到想要用針封住自己的嘴?

還沒來得及幻想一下那個好笑的畫面,祁溫賢抓着她的手腕,像催促又像撒嬌,輕輕晃動一下,聲音比方才大了一丢丢:“……你不要我了嗎?”

同樣的問題。

只有這個問題。

四下靜谧,只有別墅門前的綠化草坪裏偶爾傳出一兩聲蟲鳴,成為了眼前這副定格畫面的專屬配樂。

最後,是莊阿姨先“噗嗤”笑出聲。

自覺失态,她扯了扯嘴角,低垂眉眼轉身走向廚房,不敢打擾這對她眼中的小夫妻互訴衷腸。

當祁溫賢張嘴問第三遍的時候,辛歌終是妥協了。

她上前一步,重新挽住他的手臂,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将他被揉亂的頭發重新理順,又翹着唇角摸摸他發燙的臉。

“要的,我怎麽會不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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