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次日,  謝安雙從睡夢中醒來,朦胧間睜開眼便看到眼前有個毛茸茸的腦袋,自己的左手似乎也正被輕輕握着。

初醒的他稍顯茫然,  片刻後記憶才逐漸會回籠。

昨夜他被噩夢驚醒後,  邢溫書抱着他安慰了很久,  直到後來他才終于耐不住重新上頭的困倦,臨睡前都拉着邢溫書的手不肯松開。

其實只要等他睡着後,邢溫書想掙開他的手心是很容易的。但是他沒有,就這麽坐在床邊陪了他一晚上。

謝安雙看着邢溫書側着的睡顏,有些出神。

平日裏每次謝安雙醒來時,邢溫書都已經準備好一切随時等候着,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熟睡狀态下的邢溫書。

安安靜靜的,和醒着時一樣好看。

謝安雙垂着眼,  雖然眷戀邢溫書手心的溫度,  但想了想還是試探着将手抽出來。

不過他的手剛有動作,邢溫書似乎就有所察覺,  眼睫微顫,  緩緩睜開眼睛。

初醒時的邢溫書也有一瞬迷茫,  在看到謝安雙面容時清醒過來,  坐起身歉意一笑:“抱歉,  臣不小心起晚了。請陛下稍候片刻,臣這就去準備陛下洗漱之物。”

說話的同時,  邢溫書抽出自己的手,  施施然站起身行過一禮,往屋外走去。

被握住整晚的手心忽然變得空落落,  謝安雙蜷了下指尖,  很快又松開來,  佯裝自然地起身更衣。

沒多會兒,邢溫書便拿着準備好的洗漱所需之物從門外回來。

謝安雙同往常一般洗漱完畢,兩人從頭到尾都不曾提及過昨夜的事情,默契地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洗漱結束,用過早膳後,邢溫書又替謝安雙将傷口的繃帶重新更換一次。

許是昨夜睡得還算老實,這一次傷口沒有被撕裂,換藥時的狀态比上次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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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想到今日還有整整一日的圍獵活動,邢溫書又忍不住擔憂起來,忽地開口道:“陛下,今日的圍獵臣還是跟在陛下身側罷。陛下有傷在身,臣實在不放心讓陛下一人繼續圍獵。”

謝安雙垂眸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嗤笑一聲:“邢愛卿莫不是忘了,這圍獵中的最後一名,可是要接受懲罰的。”

邢溫書結束最後一個收尾的動作,收拾繃帶與傷藥的同時回答:“只要陛下能夠安然無恙,臣甘願接受任何懲罰。不論陛下今日說什麽,臣都不會改變臣的想法,還望陛下成全。”

“孤倒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希望孤能成全他受罰。”

見邢溫書重新包紮完,謝安雙一邊将衣裳重新穿好一邊漫不經心地回應:“既然邢愛卿這般執着,那孤可得好好想想該如何罰你。”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邢溫書只是笑笑,溫和道:“多謝陛下成全。”

語畢,他起身将傷藥與繃帶放回原位,看着整個人都比一開始時要輕快些。

謝安雙仍然坐在床沿邊,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後才收起思緒,起身随他一道出門,前往圍獵場。

經過昨日遇到刺客的插曲,今日圍獵場上的氣氛顯然更為低沉些。

謝安雙假裝什麽都沒有發覺,同往日一般讓他們先進樹林。

然而這次群臣們尚未來得及動作之際,距離謝安雙最近的龔世郎忽然說:“陛下,昨日刺客一事實在驚心動魄。陛下雨圍獵場中孤身狩獵屬實危險,臣鬥膽請求今日跟随陛下身側,為陛下護駕。”

謝安雙輕挑眉,開口:“龔愛卿有心了。不過今日已有邢愛卿随行護駕,龔愛卿不必費心。”

聞言,在場的官員大多都将視線放到了邢溫書身上。

邢溫書也在這時笑着對龔世郎說:“臣自會照看好陛下安危,不勞龔大人再多費心。”

他的笑意未及眼底,在場的人幾乎都是老狐貍,看得出他并不是真心實意說出這樣一句話。

只是這個“不真心”究竟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那便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了。

謝安雙掃視一眼其餘的大臣們,将他們面上的神情盡收眼底,随後似是很不耐煩地說:“行了,今日可是圍獵的最後一日,聚在此處無疑是浪費時間,都開始罷。”

“是。”

包括龔世郎在內的其餘官員都恭敬應聲,各自上馬先一步前往圍獵之處。

只不過龔世郎在上馬前往邢溫書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似随意,眸間卻暗含了些旁的情緒。

邢溫書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将他的表現暗暗記在心底。

另一頭,謝安雙也同樣将他們兩人的這個小互動盡收眼底。

他看着龔世郎駕馬離開的背影,眸色微暗。

經過之前竹一的專門探查,這一次的刺客并非由龔世郎找來,但他也必然知曉此事。今日他說是請求護駕,其實為的就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受傷。

真不愧是太後黨中的重要人物之一,這疑心倒是不比元貴太後輕多少。

謝安雙目送着所有的大臣逐漸消失在樹林當中,縱身上馬,往樹林另一側人最少的地方而去,開始今日的圍獵。

邢溫書緊跟在他的身後,幾乎全程都将視線緊鎖在謝安雙身上,就怕他因為右臂的傷出什麽事情。

也因為他毫不避諱的視線,謝安雙好幾次都差點将手中的箭射偏。

心悅之人這般盯着自己看,這誰遭得住。

謝安雙深吸一口氣,在第五次差點射偏獵物之後總算适應了目前的狀況。

他還是第一次圍獵時身邊跟有人,跟的還是邢溫書,只能盡量裝作他不存在,從頭到尾就沒有理會過他一次。

許是知道他的意圖,邢溫書從始至終也不曾主動搭過話,只在必要的時候找到一個隐蔽的地方,用随身帶好的傷藥與繃帶給謝安雙重新包紮。

整整一日的圍獵下來,謝安雙都不知道他換了多少次繃帶,不由得在心底感慨,這邢溫書神不知鬼不覺帶來的東西還真是有夠多。

感慨歸感慨,因為有了邢溫書随時留意他的情況替他包紮,謝安雙幾乎是抛卻了所有與傷口有關的後顧之憂,盡全力狩獵。

待到狩獵徹底結束之際,清算出來的謝安雙的獵物,甚至比往常的任何一次圍獵都要多。

謝安雙特地關注了龔世郎的神情,能夠明顯看出龔世郎終于相信他沒有受傷的說辭。

他在心底嗤笑一下,坐在圍獵場帳篷內的主位上,看着負責清算獵物的太監走進來開始禀報這次圍獵比賽的最終結果。

魁首同往年一般由邢旭易奪得,第二、第三名也是兩位武将。謝安雙心情頗好地給了他們真金白銀的賞賜,又問起比賽的最後一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比賽的最後一名不是被浪費了一天多的邢溫書,而是另一名謝安雙随便拎來的小官員。

謝安雙擺出一副遺憾的神情:“這最後一名竟然不是邢愛卿,還真是叫孤失望。”

彙報的小太監平日和謝安雙接觸不多,對謝安雙的心思不是很了解,聞言只是畢恭畢敬地說:“邢丞相雖說只有兩日的獵物,但收獲已經頗為豐厚,若是今日仍能參與,想必也是有望奪得魁首的。”

小太監說得耿直,謝安雙卻在這時輕笑一下,單手支起下巴:“依你之言,是覺得孤今日不該讓邢丞相錯失機會咯?”

“奴、奴婢不敢!”小太監怎能想到他會突然延伸他禀報的意思,當即被吓得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只是……”

謝安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什麽?”

小太監顫顫巍巍地跪在大殿中,似乎一時想不出什麽好的說辭。

還是邢溫書在這時出列一步,開口道:“陛下,這位公公也不過是如實禀報罷,還望陛下莫要為難他。魁首之名到底是身外之物,臣只願能護陛下安危,其餘一切臣都不在意。”

謝安雙将視線轉到邢溫書身上來,雙眼微眯:“就算孤偏要罰你,你也不在意?”

“自然。”邢溫書擡眸看向謝安雙,神情一如往常,“只要陛下開心,如何對臣,臣都不在意。”

謝安雙唇角笑意漸深,悠然道:“就算孤是想對你們邢家做些什麽,你也不在意?”

說話的同時,他還輕飄飄地往邢旭易那邊看去一眼。

此話一出,擔上的可就不僅僅是邢溫書一人,更是他們邢家的未來。

這可就不是邢溫書同之前那般表個忠心就能蒙混過去的事情。

謝安雙看着陷入沉默的邢溫書,藏起淡然笑意下難以察覺的負罪感。

他知道邢溫書很有耐心,他可以拿他自己的一切來賭一個可能性。但是在家人寵愛下長大的邢溫書,絕不可能讓他的家人陷入任何困境當中。

從一開始謝安雙就很清楚這點,只不過他始終不願走到這一步。

然而如今他越陷越深,倘若不能盡早徹底斷了邢溫書的耐心,他不敢保證日後他究竟還舍不舍得完成他的計劃。

偌大的帳篷內,無一人再敢開口說話。

幾乎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謝安雙這是徹底在針對邢溫書、針對邢家,他們可不敢亂攪這趟渾水。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下章咱的丞相大人就要把他哥也拉入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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