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個……方便讓我看一下你的毒勢嗎?”邵庸打破了馬車內冗長而壓抑的沉默,看向了褚淩雲。
褚淩雲正要遞出手腕,鐘璃搶在邵庸之前按住了褚淩雲的手,對邵庸道:“你就是個配藥的,如何懂得把脈?”他理所當然道:“我來為你代勞吧。”
褚淩雲不置可否,便由鐘璃按着,而邵庸則是尴尬不已。
脈案什麽的,邵庸利用待在毒仙谷的這幾日已經惡補不少了,盡管不可能達到細致入微的程度,但看看五髒六腑有沒有受損還是能辦得到的。
不過邵庸也沒有揭穿鐘璃的小心眼,只好點頭。
褚淩雲閉上眼,冷漠道:“我不會對他做什麽的,前提是,他不會助你為惡。”
“所有的殺孽都在我一人,邵庸從未參與過。你若是想把欲加之罪扣到他的頭上,別怪我不讓為你配藥。”鐘璃淡淡道。
褚淩雲目光淩厲地看向鐘璃:“你用了他制的毒,他便無法擺脫與你同謀之罪。”
鐘璃挑釁一笑:“笑話,他又沒有用那些藥害人,用的人是我,與他并無半分關系。”
褚淩雲:“你這麽想,別人未必會這麽想,我言盡于此。”
褚淩雲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他難得會跟別人說那麽多話,盡管鐘璃與他是舊識,以前相處的時候,他也未必會和鐘璃說這麽多。
而他之所以說這些話,都是為了邵庸。
鐘璃看了邵庸一眼,卻沒有在此時小心眼,“……我會注意。”
褚淩雲不再說話。
馬車內又變得無比安靜,鐘璃捏了一會兒,松開了褚淩雲的手腕,對邵庸說了幾句。邵庸忙将他的話記下,順便道:“你自己的傷勢也要看一看,我雖然懂的不多,但我們離開之前,谷主給了我幾個治療內傷的藥方。”
鐘璃點了點頭,又給自己把脈,将身體情況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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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庸在小茶幾上認真地寫下兩張藥方,吹幹上面的墨跡道:“到下一個鎮子上,我們又得先去藥鋪了。”頓了頓,他好笑地說:“好像我們每到一個新地方,就要先去買藥。”
鐘璃道:“我總是受傷,讓你擔心。”
“知道就好。”邵庸笑了笑,把藥方小心收好。
褚淩雲一直微微皺着眉看邵庸,默然不語。
北上的這段路比較平坦,不似南方山巒衆多,路不好走,他們一天能趕很多路。
到下一個鎮子上時,花了還不到一天。
早晨出發,晚上就能住到客棧,藥鋪也還沒關門。
邵庸心滿意足地抱着幾包藥,吃完飯就回房間配藥去了。
褚淩雲單獨住一間客房,邵庸和鐘璃住一間,另外馬車夫也有一間客房。
吃完飯後,褚淩雲也回房了,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不大願意跟別人溝通,而且一向劍不離身,他的劍又寒氣逼人,連熱情的店小二都不敢靠近他。
鐘璃也回了房,不過他是為了陪邵庸,順便吃些豆腐。
“唔……你不要這樣……”房間內,邵庸喘着氣,手有些發抖地将兩枚藥丸磨成粉,身後的鐘璃咬着他的耳垂,一手箍着邵庸的腰,另一手伸進邵庸的衣服裏亂摸。
邵庸用力地拍掉在他身上游移的爪子,怒道:“我在幫你配藥呢!”
“你配你的……我摸我的……”鐘璃捏了捏邵庸身上的軟肉,道:“怎麽皮肉變得實了些?摸起來也沒以前那麽軟了。”
邵庸:“這不是好事嘛,我最近在勤奮練功。”
鐘璃不滿道:“練功有什麽好的,我保護你就夠了。”
邵庸:“我謝謝你了,每次你都傷得半死不活的,你知道跟在後頭我有多擔心嗎?如果我再給你拖後腿的話,縱然我是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你。”
鐘璃嘲道:“這話本可是你寫的,我沒那麽容易死。”
邵庸吼道:“就算是我寫的有怎麽了,現在我不照樣也到了這個世界來了?謹慎一些有錯嗎?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有錯麽!”
鐘璃見他情緒不穩,皺眉解釋道:“你這麽說也不是沒錯,但我不希望看到你對我如此沒有信心……”
“我想将武功練得好一些就是對你的不信任嗎?”邵庸搖頭道:“你完全只是不希望我身上的肉便實,不方便你抱吧?”
鐘璃:“……”
邵庸鄙視道:“我看透你了,滿腦子都是上床……”
鐘璃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嗯?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邵庸不禁縮了縮脖子,卻仍勇敢地與他對視,道:“就是這個意思。”
鐘璃握住邵庸兩腕,往床上一丢,邊朝他走來邊脫衣服:“既然你這麽認為,那我也不願有違你的見解,咱們上床說話。”
“喂!你也太小氣了!”
“小氣也是被你逼的。”
“我什麽時候逼過你了!不講理!”
鐘璃邪魅一笑,往他身上一壓:“對,我就是這麽不講理。”
鐘璃向來不吝于承認自己的缺點,他也确實是對待別人如春天般的溫暖,外表看起來就是翩翩佳公子,說話做事進退有度。但內心十分黃暴,又因他習武的緣故,不容易洩身,所以邵庸往往會遭殃,狼狽得很。
從這一點上看,鐘璃還是個很坦蕩的人。
但被鐘璃吃幹抹淨的邵庸卻不希望他只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坦蕩。
不到半個月,他們就到了京城。
此時的京城尚在一片白雪皚皚中,還未迎來春天。
鐘璃的內傷好得差不多了,而褚淩雲的毒患也已經清除幹淨,到了京城後就與他們分開,獨自去尋風少悅了。
鐘璃不怕他将他們的行蹤告訴風少悅,而且他也篤定褚淩雲不會說。“說不定,這一回去就是攤牌,褚淩雲不會再相信風少悅了。”鐘璃幸災樂禍地猜測道。
邵庸:“沒有那麽容易吧,褚淩雲不可能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了你的話。”
鐘璃笑了笑道:“不是相信我,而是相信你。”
“什麽?”邵庸不明地看着他。
“謊言說了十遍,總會讓人産生動搖之心。何況你說的本就是事實,他只要心存疑慮,與風少悅對峙一番,就能明白到底是誰在撒謊了。”
邵庸看了他一眼:“你又是故意的?”
“風少悅就在京城,沒有人幫着給他添點麻煩,多過意不去。”鐘璃溫和地笑了笑。
邵庸只覺得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鐘璃想了想,道:“我先去找個人,什麽人你不用管,你只需在客棧裏待着,非到必要的時候別出去就行了。”
邵庸:“為什麽?”
鐘璃:“這裏不僅有風少悅的眼線,還有七王爺的,雖然他們不會貿然對你動手,但也不能大意。”
邵庸點了點頭:“我不會讓他們抓到我的。”
“豬兒,等我報了仇,我……”鐘璃揉了揉邵庸的發頂,想說什麽,但終究沒有把話說完。
“你要怎麽?”
鐘璃神色一斂,道:“沒什麽,你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說完,鐘璃便打開門下了樓。
邵庸從客房的窗戶往下看,看到鐘璃從客棧門口走出,身影迅速被人潮淹沒,他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又過三天,鐘璃一臉疲憊之色地從外面回來,這些天來他一直早出晚歸,行蹤神秘,但這一次他臉上除了平疲倦之外,還多了一分喜色。
“有好消息?”邵庸敏銳地發現了鐘璃不同于往常之處,問道。
“嗯。”鐘璃坐下,先喝了口水,然後道:“明日随我去一個地方罷。”
邵庸:“什麽地方?”
鐘璃道:“去了便知,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驚喜。”
邵庸疑惑地看着他,鐘璃卻不肯透露更多。
“豬兒,讓我抱一下。”鐘璃起身将邵庸拉近懷裏,用下巴蹭了蹭邵庸光潔的額頭。
“你胡子又長出來了……”邵庸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推開鐘璃的腦袋。
胡渣如硬刺般地刮着邵庸的腦門,然而他卻從這個親昵的動作裏感受到了鐘璃對他的依戀,以及對未來無法把握的畏懼。
鐘璃也是有怕的時候的。
邵庸可以肯定,鐘璃怕的東西裏,有一樣,便是失去自己。
于是他像安撫大型毛絨動物般,摸了摸鐘璃的臉,道:“既然決定去做,就沒什麽好猶豫的。”
“邵庸……”
“你也說過,就算你不報仇,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邵庸認真地盯着鐘璃的眼睛道:“我并不是在鼓勵你報仇,不過,這是你最大的願望,不是麽?”
鐘璃長嘆一口氣:“确實如此,不過,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我怕你會出什麽意外。”
邵庸笑了笑道:“盡人事,聽天命吧。我也不怕他們,說不定我一死,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呢?”
鐘璃眉頭一皺,怒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我!”
“我說說而已嘛,你這麽認真幹嘛……”
鐘璃眼睛有些發紅:“不要拿自己的性命說笑。”
邵庸見他神色不對,點了點頭道:“好吧。”
“有的時候,我真不知該如何對你才好……”
“你能不要這麽頻繁地上床的話,對我來說就很好了。”
“那不可能。”鐘璃想都不想便說:“換個別的吧。”
邵庸憤怒地把他往門外一推,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房內傳來邵庸惱羞成怒的聲音:“那你今晚就別進門了!”
客棧樓下的客人們紛紛側目。
鐘璃頭一次被邵庸關在門外,還引來這麽多人的目光,一時有些懵了。
良久,他才反應過來,額上繃起青筋,嘴角抽搐地笑了笑:“很好,豬兒,膽子變大了……”
他從樓梯走了下去,繞過圍觀之人,以旁人聽不見的聲音道,“沒有門,還有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