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翌日,邵庸直到正午都沒能起得來。
鐘璃前一晚說了要讓邵庸跟他去一個地方,他應該是約好了要見什麽人,可他并不着急,屈起一腿靠在床邊,手上拿了本看。
午時又過一個時辰,邵庸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來。
邵庸揉着眼睛道:“不是說……要去什麽地方嗎?”
鐘璃合上了書:“起來了?”
邵庸:“嗯……”
鐘璃:“走得了路麽?”
邵庸:“走不動你背我啊?”
鐘璃笑了笑道:“抱着你走都沒問題。”
邵庸從床上下來,走了兩步就皺起了眉,不過還是自己去穿好了衣服。鐘璃去叫店小二擺上飯菜,自己則掏出【百花圖鑒】隔空練習暗器的手法。
邵庸洗漱完,坐在桌旁,邊打着呵欠邊道:“你不急着出門嗎?”
“不急。”鐘璃道:“你可以慢慢吃。”
“等我吃完你估計就趕不上了……”邵庸很有自知之明道:“你約在什麽時候?萬一我吃到太陽下山了怎麽辦?”
鐘璃挑起半邊眉毛,笑了笑:“你可以試試看。”
說着,鐘璃又埋頭去研究秘笈了。
天天練,天天練,連褚淩雲都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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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庸不由得思索這個地方還有什麽逆天的武功秘笈,但想了半天,腦子裏仍然沒有頭緒。
原本他寫的就是披着武俠外皮的基情文,對于武功方面的設定十分粗糙,邵庸不禁後悔起來,當初怎麽沒專門設定一兩個牛逼哄哄的武功絕學呢?
毫無頭緒,邵庸只能化悲憤為食欲,跟滿桌子的食物較起勁來。
待邵庸填飽了肚子,鐘璃練完了功,又一個時辰過去。
鐘璃給邵庸披上一件大氅,“外頭天氣不大好,看樣子似要下雪,你多穿點。”
“謝啦。”邵庸笑了笑,裹緊了大氅,這衣服上還殘留着鐘璃身上的味道,有種皂角的淡淡香氣。
鐘璃伸手過來,牽住了邵庸的手,兩人交握的手藏在寬大的衣袍下,旁人根本看不出來。
鐘璃的神色淡淡的,握着邵庸的手卻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撓來撓去,邵庸一直忍着笑,這種感覺像偷情一樣,處處透着新鮮感。
他們像散步一樣走走停停,看見街邊蒸得熱乎乎的桂花糕,鐘璃還會掏錢給邵庸買兩塊。
然後他們就這麽晃蕩到一個叫“書香茶館”的地方。
這個茶館比他們沿途看到的酒肆茶館生意都要好,人來人往,座位坐得滿滿的,幾乎都是些平民百姓,衣着不甚光鮮。
邵庸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發現吸引他們前來的是大堂中央的說書先生,那位先生口若懸河,故事說得津津有味,有評論家國天下的,也有江湖趣聞、官府懸案,說得妙趣橫生。
鐘璃笑了笑道:“這個地方還不錯?”
邵庸回頭看他:“你帶我來這裏聽說書的麽?”
“非也……”鐘璃搖了搖頭,牽着他的手走進茶館上了樓,要了一個雅座,又點了幾樣糕點:“你可以在這兒聽說書,雖然這裏聽得不太清楚。若是你不介意,還可以來聽牆角。”
說着,鐘璃笑着看了邵庸一眼。
“什麽意思?”邵庸道:“你讓我來聽牆角嗎?”
鐘璃:“你可以自己選擇。”
他走到隔着雅座的屏風前,手指在屏風的面上摩挲幾番,找到一個不大明顯的凸起之處,緩緩揭開。屏風上便露出了一個小孔,正好可以看到旁邊那個雅座裏的事物。
“噓……”鐘璃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又蓋上了那個小孔道:“看到沒有,就是這麽聽牆角的,你要不要試試看?”
“我幹嘛要看啊,這是別人的隐私……”
鐘璃:“過一會兒我便去隔壁與人商談,這個機關是專門為你設計的,你不是說不想讓我事事都瞞着你嗎?”
邵庸眨了眨眼,道:“那我要看!”
鐘璃笑道:“你可以邊吃糕點邊看,不過莫讓隔壁的人發現你。”
“嗯,知道了。”
鐘璃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邵庸的雅座。
邵庸小心翼翼地扒開了屏風上的那塊板,将眼睛湊過去看。
隔壁的雅座一共有四個人,其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名膚色白皙的弱冠青年,這人相貌堂堂,眉宇間略帶威儀之氣,可見其身份并不簡單。
就是他的眼下有明顯的烏青痕跡,臉色還有一絲憔悴,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
一名幹瘦的中年男子坐在青年的下首處,幫青年端茶倒水,說話的态度小心翼翼,應是青年的屬下。
此外還有兩名保镖樣的高大男子站在青年身後,目不斜視,表情嚴肅。
邵庸皺了皺眉,心道:“這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皇帝微服出訪了呢……”
隔壁雅座的門被敲響,幹瘦男子笑了笑道:“公子,那人來了。”
“快讓他進來!”青年道。
敲門之人果然是鐘璃,只見他不卑不亢地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
然後在距離那名青年還有幾步遠的地方行了個跪禮:“草民鐘璃,見過皇上。”
咣——!
邵庸失手打翻了茶杯,幸好地上鋪着毯子,不過熱水還是将邵庸的手背燙得一片通紅。
“還好我把那屏風蓋住了……”邵庸松了口氣,撿起茶杯,又重新小心地掀開了那個小孔。
長孫軒遠親自将鐘璃扶了起來,道:“出門在外,阿璃無需行此大禮,也不要叫朕皇上了,直接喚我公子便可。”
阿、阿阿阿阿……阿璃?!
邵庸頓時如五雷轟頂,險些又把手邊的糕點給砸了。
好不容易等他回過神來,房間裏的人已經寒暄完畢,開場白也說完了。
邵庸屏息凝視,便聽鐘璃說道:“公子,昨日與你分析朝中大臣,最終你說過一句‘天下權勢三分在朕手中,七分在諸王之手;諸王之權七分卻在七王之手’,由此可見,七王爺手中之權不削,則陛下一日不能高枕無憂也。”
長孫軒遠嘆了口氣,道:“這些我也知道,可是……七哥比我更早經營,我登基之初因為年幼淪為諸王的傀儡,待我有能力培養手下之人時,七哥已經控制了天下糧倉、商道,又在軍中逐漸立起威信,朝中大臣多半都是他的人……”
鐘璃:“我可以幫你。”
長孫軒遠看着鐘璃道:“你要如何幫我?”
鐘璃:“家父曾留下一件可調動軍中人脈的信物,有此信物,必能使軍心向着公子。”
長孫軒遠:“哦?”
“可惜此物被七王爺從我身邊騙了去,否則此刻便能解決公子的這一憂慮了。”鐘璃道:“不過,縱然信物在手,長孫軒逸也不知該如何使用,唯有我知道。”
長孫軒遠認真地聽到最後,道:“所以呢?”
鐘璃不客氣道:“草民想請陛下幫個忙,想個辦法,讓我堂而皇之地進入七王府,為陛下奪回那件信物!”
長孫軒遠瞠目結舌道:“這……這不行,阿璃,太危險了!”
“請陛下成全!”鐘璃又跪了下來。
一旁的中年男子極有眼色地過去扶着鐘璃,鐘璃卻并不起身。
直到長孫軒遠驚訝完,長嘆一聲道:“阿璃……辦法可以再想,但此事太過危險了,便是念在幼時一同玩耍之情,我也決計不能答應你。”
鐘璃道:“那草民便長跪不起,還請陛下心中勿忘江山社稷。”
“唉……”長孫軒遠被他弄得無法,只能說:“阿璃,你先起罷。”
鐘璃看着長孫軒遠,等他繼續說。
“回頭我便下旨讓你去當王府管事,可是七哥既是騙過你,他必能認得出你……”
“這點無妨,我自能應付。”鐘璃低頭道:“多謝陛下。”
長孫軒遠無奈道:“怎麽又叫我陛下了,不是說好了出門在外要叫我公子麽?”
“公子。”鐘璃從善如流道。
看着長孫軒遠和鐘璃言笑晏晏的情景,邵庸只覺得心裏像有根刺似的,紮得難受。
他也知道鐘璃在遍布眼線的京城裏沒有半點倚靠,別說報仇了,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成問題。
長孫軒逸到現在還不動鐘璃,不是因為他沒發現鐘璃,也不是因為他是在念舊情,而是他也想看看鐘璃會怎麽對他出手。
沒想到,鐘璃會直接找上這個世上最有權勢之人——晖國皇帝,長孫軒遠。
還記得在無人谷初見面時,邵庸半開玩笑地說給鐘璃介紹的對象裏就有長孫軒遠。
可他真正看到鐘璃疑似以美色誘使長孫軒遠答應了他的請求之後,邵庸便覺得渾身不對勁。
就像是一口氣不上不下,被噎住了一般不舒服。
而那頭,長孫軒遠仍在與鐘璃回憶着年幼時在尚書府玩鬧的過往,鐘璃面帶微笑,而長孫軒遠則恨不得兩只眼睛粘在鐘璃身上般,一口一個阿璃叫得無比親密。
邵庸索性不去看他們,堵上那個小孔,将糕點當成鐘璃,狠勁地嚼碎了吞到肚子裏去。
然而,他還沒吃完那些糕點,就見鐘璃推開他那個雅座的房門:“怎麽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邵庸并不理他,專心對付面前的糕點,一口一個糯米丸子。
鐘璃摸了摸鼻子,道:“剛才我和皇上說的話,讓你覺得不高興了?”
“嗯。”邵庸低頭道:“我很不高興。”
鐘璃走過去,想要摸一下邵庸的臉,被邵庸不着痕跡地躲了過去:“邵庸,我可以跟你解釋的……”
“事後的解釋又什麽用?”邵庸哼了哼道:“你這樣叫知會,不叫分享。說好了以後做什麽事時都要跟我說的,我并不幹預你,不代表我不會擔心你。若是等你進了王府之後才告訴我這些,估計我們就得分手了。”
“什麽?”鐘璃皺了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邵庸道:“你可能誤會了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了,我那話的意思,不是讓你做了什麽事情之後告知我,而是在你做什麽事情之前,先告訴你的計劃和想法……盡管我的頭腦并不是特別好,但我也願意為你分擔一些,并提醒你可能的風險,未免你做出錯誤的判斷。但很顯然,你對我的信任并沒有我期待中的那麽高,也許你覺得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難得了,但我……”
邵庸的話還沒說完,鐘璃就低下頭,堵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唔!放……唔……”為了避免邵庸的口中繼續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鐘璃幹脆以吻封緘。
邵庸奮力地推開鐘璃,掙紮卻毫無用處,鐘璃單手便将他的雙腕握得緊緊的。
邵庸用腳去踩,豈料鐘璃被他踩了兩下後,當即用手攬着邵庸的腰,将他微微提起,小腿夾着邵庸的腿,同樣讓他動彈不得。
“唔……!”
鐘璃發了狠般越吻越深,像是要将邵庸拆吃入腹般。
“我說過的,你甩不掉我的。”鐘璃将邵庸壓在桌上,舔去邵庸嘴角淌下的涎液,又揉了揉他額前汗濕的碎發:“便是你覺得我樣樣都不好,後悔了,也不成。”
邵庸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嘴巴被鐘璃咬破了,連說話都哆嗦:“我不是……那個意思……”
“要分手?”鐘璃嗤笑道:“想都別想。”
邵庸兩腿發軟,靠在鐘璃懷裏喘着氣。
鐘璃總算冷靜了下來,嘆着氣道:“你希望我怎麽做,直言便是。我若是能辦得到,一定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不要動不動就說我們不合适,要分手。”
邵庸點了點頭:“你也不要……動不動就家庭暴力。”
鐘璃:“?”
邵庸道:“總之我們一人退一步吧。你先說說,為什麽要去找長孫軒遠幫忙?”
“還有更好的辦法麽?”鐘璃淡淡道:“我與長孫軒遠不過是各取所需,他需要軍中權力,我需要報仇,僅此而已。”
邵庸:“可是你也不應該自己前去王府啊,不說長孫軒逸會對你嚴加戒備,甚至只要聖旨一下,他就知道你跟皇帝聯手了,他怎麽可能坐視長孫軒遠的人時刻在他身邊?”
鐘璃淡淡道:“我自有辦法。”
邵庸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方才就說了要開誠布公,可你卻一直不肯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麽倚仗,能在王府中平安無事。”
鐘璃總算明白過來邵庸是在擔心他,便笑了笑道:“你猜?”
“猜不出來。”邵庸老實道。
“還記得離開毒仙谷前,谷主特地讓帶路人捎來的話麽?”鐘璃問。
“嗯,記得。”
鐘璃回憶着說:“谷主說‘天地人三者本是一體’,這句話內有機鋒,他又猜出這次我們上京是為了‘取回’某件物事,我便隐隐覺得他那句話指的就是父親的那件信物。”
邵庸:“哦?”
鐘璃:“天地人是三樣東西,除了人以外,還有兩樣……當初父親将兩樣遺物都交給了我,或許并非是因為對我特別愛寵,而是兩樣東西本就是一樣,也就是說,藏寶圖與信物要放在一起,才能用。”
邵庸恍然大悟道:“所以我們都看不懂藏寶圖,并非因為那圖晦澀難懂,而是少了關鍵的媒介!”
鐘璃笑道:“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