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1)

白笙安把名單接過來,掃了一眼,問他:“我那天讓你去調查他們三人的疾病史,結果怎麽樣?”

那警員立刻把桌子上另外一摞資料遞上去:“體檢報告是今天剛出來的,因為涉及患者的隐私,所以不是很好弄,費了點時間。”

“嗯,好。”白笙安接過來一看,立刻覺得不對勁,雖然三份報告呈現的都是健康,但是那個叫盧裏的那份資料明顯有很多漏檢的部分,比如精神行為一欄就是空白,這一點很讓人懷疑,因為就這個案子而言,兇手很明顯是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态殺手,所以才會殘忍的接連虐殺三個無辜的孩子。

最後壓軸彙報的是孟凱文,相比與其他警員,他的氣場就強大很多,彙報的時候自然淡定:“我去調查了案發當天為什麽會給兇手留了拐走孩子的空子,然後就有了重大發現!”

“說重點!”白笙安無視他的神采飛揚,冷冷的補了一句。

“哦。”孟凱文揉揉鼻尖,收斂了點:“第一個孩子沒法确定死亡時間,所以我直接調查的是第二個和第三個孩子死亡當天的情況,第二個孩子死亡當天家長給老師打電話說暫時有事,一會兒去接孩子,但當所有的孩子都走了只剩下這個孩子時,老師就去了趟廁所,回來之後就發現孩子不見了,但随後就有一個陌生號給老師打電話,說是這個孩子的舅舅,這老師覺得一般人進不了幼兒園裏,而且沒有卡也出不去,所以沒有在意。而第三個孩子失蹤也是這種方式,但是調查當天去幼兒園的維修工人,發現有三個人,但這三個人并不是我們的重點懷疑對象。本來到這裏就有些瓶頸了,但是後來我刻意把安家公司的人事主管約出來吃飯,喝多之後他就被我套出了話,他說當天其實派過去的并不是名單上的那三個人,其中有一個人臨時有事跑了,但是名單已經提供給幼兒園了,再撤回就不好看了,于是,他就把盧裏給派過去了。這是一點,還有一點就是為什麽兇手能順利帶走孩子,這一點我是追了園長和那個負責的老師好幾天才逼問出來的,原來是這個老師身上帶的卡被偷了,她去廁所的時候把卡留在教室裏了,回來之後因為孩子已經被所謂的舅舅接走了,她就沒在意,第二天才發現确認身份的卡丢了。而那天負責維修教學樓裏下水管道的是劉華,實際上就是頂替他而來的盧裏。那也就是說,盧裏是唯一有機會偷走卡的人,結合以上的線索,盧裏是最大的嫌疑人。”

孟凱文的彙報結束後,白笙安皺着眉一直沒說話,他總覺得像是遺漏了什麽東西,孩子被拐之後是從栅欄的豁口逃出去的。

塗了新漆的栅欄并沒有什麽意義,兇手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修好栅欄,再來就是栅欄附近被踩的淩亂的草坪。

對,是草坪!

思及此,白笙安立刻問道:“那個盧裏左腳是不是跛的?”

孟凱文吓了一跳,他還準備賣個關子再說這個信息呢,白先生竟然已經知道了,他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是!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盧裏在第三個案子發生以後就遞交了辭呈,現在人已經不知所蹤了,他壓根沒想到盧裏會是個左腳有殘疾的人,還是那個人事主管在談話間流露出的信息被他捕捉到的,他聯想到死者左腳的畸形,這才覺得這一點線索或許也有用。

“因為栅欄旁草坪上的腳印。第一個案子發生的時候不是下過雨嗎,所以腳印比較明顯,而且那裏一般沒人經過,腳印保留完整。那裏除了死者的小腳印,就是兇手的,是很明顯的一淺一深的兩個腳印,右腳的比較深,所以兇手的左腳一定有殘疾,所以才導致走路時受力不均。”

盧裏的體檢報告裏除了精神行為一欄,還有就是肢體健全度這一欄沒有檢測,如果是一般人,幾乎可以正視自己身體的殘缺,所以并不會刻意的規避這一欄,而盧裏對于這樣顯而易見的結果仍然選擇掩耳盜鈴,說明他從心底排斥甚至厭惡自己身體的缺陷。

這樣一來,也就更符合整個案子的走向,他把因為某種原因而導致的殘疾同樣施加在死者身上。

所有的線索和證據都指向盧裏,白笙安把收集到的線索和大家的調查結果彙總了一下,詳細的說明了整個案子的發生過程,大家茅塞頓開,都呈恍然大悟狀。

孟凱文最先反應過來,一臉嚴肅的問:“白先生,那既然犯罪嫌疑人是這個盧裏,我們是不是立刻逮捕他?”

白笙安把所有線索過了一遍,确定沒有任何纰漏後,立刻下令道:“馬上對盧裏實施逮捕,但是切忌打草驚蛇,他在案發後提交辭呈,說明他已經做好了逃之夭夭的準備,貿然大肆抓捕只會讓他有所警覺。”

“是!”所有人起立,铿锵有力的回應,孟凱文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部署,大家領了命之後迅速有續的撤離,白笙安等人走後,才倦怠的坐下休息,無論能不能順利的抓捕到盧裏,案子總算是明朗了,也不枉大家不眠不休的工作了這麽長時間。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時間去思考其他的,他閉着眼癱在椅子上,一動不想動,連着一周幾乎沒有休息過,他的體能已經到達了極限,腦袋裏像是灌了鉛一樣沉悶憋漲,靜靜的躺了半天,身體的疲倦和心底的煩亂沒有任何減退,他翻出手機,找出那個熟悉的號撥過去。

蘇瑤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和來律所咨詢案子的當事人談見面時間,白律師最近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有功夫理會這些,無奈當事人是個老太太,始終無法理解白律師放她鴿子這件事,一直糾纏不清,蘇瑤真是一個頭有兩個大。

“喂,你忙完了?”她借着打電話,心中期盼着白律師趕緊召喚她,讓她離開這裏吧!

“嗯,你過來局裏吧。”白律師聲音依舊淡淡的,可是照樣難掩疲倦,少了以往的強勢。

蘇瑤響當當的喊了一聲:“好!我馬上過去!”

一旁的老太太吓了一跳,嗔怪道:“這孩子,一點都不穩重,叫什麽叫!快,那姓白的什麽時候來,我可沒那麽多時間浪費,我還得接孫子去呢!”

“抱歉了,大娘,白律師叫我過去呢,臨時有事!”蘇瑤喜滋滋的和老太太道別,臨走和埋頭工作的貝希文交待:“希文,一會兒麻煩你送送婆婆,我走了,謝了啊!”

貝希文沒擡頭,握着筆的力道卻突然加重,在本子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身心解放的蘇瑤快到警局門口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驚的回不過神,早知如此,她寧願面對那個難纏的老婆婆。

當一堆記者長槍短炮的對着她狂轟濫炸時,她除了被推搡的原地踉跄,壓根做不到臨危不懼。

“你好,請問你就是白先生的助理嗎?”

“對于這次的案子你有什麽看法?”

“兇手是誰确定了嗎?白先生能不能還死者一個公道?”

“聽說這次的案子,白先生推理的時候很費勁,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是他本人懈怠還是警察辦事能力差?”

“發生了這麽大的命案,是不是平時警察局監管不力,縱容了殺人犯?”

“……”

蘇瑤徹底吓懵了,她不知道案子的進展,不知道案發的情況,她什麽都不清楚,她被擠在中間,閃關燈閃的她頭暈目眩,她極度惶恐,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連連說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清楚,現在說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會給白律師甚至警局帶來負面影響,所以本能的選擇規避,她嘗試着突出重圍,卻被人推搡擁擠的動彈不得,混亂之中,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臉頰直接蹭在水泥地上,即便這樣,這群人依舊不放過她,蹲在她旁邊不停的詢問。

耳邊聲音嘈雜混亂,她的臉頰生疼,擡手一抹,滿手的血,恍惚中聽到有人在說:“蘇瑤小姐是吧?我聽你同事說,你也去看了案發現場,當時死者的死狀特別殘忍,你還因此被吓出了心理陰影,你能和我們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再問了!”蘇瑤掙紮着爬起來,一手護着臉,臉上的血水和塵土混合着從脖子上淌下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她剛走了幾步,就又被圍困在中間。

剛才那個記者的話立刻讓大家發現了新的爆點,因此,各種各樣離譜的問題接踵而至。

“當時案發現場除了你們還有沒有別人,我還聽說死者的部分傷是死後造成的,确定是兇手所為嗎?”

“我聽說白先生平時性格陰翳,不與人來往,很多人反應他是個很奇怪的人,他接觸屍體的時候有別人在場嗎?”

“性格不正常的人通常心理不正常,死者死相這麽殘忍,會不會是白先生在借機抒發自己的扭曲心理?”

聽到最後一個荒唐的問題後,蘇瑤突然變得憤怒,白律師為了還死者一個公道,忙的連命都不要了,這些人卻在不知好歹的造謠,她松開捂着臉的手,滿是血污的手一把抓住那記者的話筒,冷眼看着她,一字一頓道:“請你收回你剛才那些荒唐的話,言論自由不是讓你肆意诽謗,其他的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白先生他為了破案拼盡了全力,他比任何一個人都希望能揪出兇手,把兇手繩之以法,白先生的性格是比較內向,但是他內心比誰都溫柔,相比于某些口蜜腹劍的人,他好太多!麻煩你們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剛才還拼命推搡的記者在看到她目露兇光,滿臉血污的樣子後,都被她這副兇狠的樣子吓到了,其實他們也清楚,剛才的問題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無非是因為白先生從來不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他們實在無法挖到爆炸性的新聞,所以只能另辟蹊徑,想着既然挖不到案子的進展,那麽,能挖到白先生個人的一些料,沒準關注度會更高。

可是他們沒想到這個看着柔弱的女孩子會露出這麽兇狠的神色,頓時不敢再繼續拍了,都收了設備,麻溜的離開了,只留下蘇瑤站在原地,渾身的勁都用光了,只覺得雙腿都在打顫。

她這會兒才得空看自己的臉,一看,差點哭出來,她右臉顴骨部分整個都擦傷了,血污從顴骨流到脖子裏,下巴還青了一塊,眼睑下方也腫了一片,看着很是吓人,她疼得龇牙咧嘴,自己這個樣子還怎麽見白律師,就尋了個借口和白律師請假。

白律師很是不高興,但她還是硬着頭皮堅持不去見他。挂了電話後,她立刻給陸霖打電話,陸霖一聽她受傷了,恨不得長翅膀飛過來,一路飙車過來,下了車看見她這副慘樣,心疼的不知道該哭還是該怒。

一見他過來,蘇瑤眼底的淚就止不住嘩嘩的流,可是淚流到傷口上又疼的厲害,于是她一邊哭一邊抽搐,模樣又狼狽又難看。

陸霖冷着臉,二話不說抱她上車,上車後,就開始咬牙切齒的罵:“你是怎麽搞的,你讓我安心一天不行嗎?看我好過你就不舒服是不是?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丫在警察局門口讓人家弄成這個死樣子!別說打電話,你就是吼一嗓子也能沖出一票人來!你就傻站着任人家欺負?”

蘇瑤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火,握方向盤的手都氣的青筋暴起,她低着頭,揪着衣角,小聲地解釋:“我這不是想着別把事情搞大了,不然對警局和白先生的聲譽都不好。你也知道那些記者就喜歡斷章取義,歪曲別人的意思,警員們又都是直性子,萬一說了什麽被他們抓住把柄,那多……”

她還沒說完,就被陸霖一嗓子吼的吓的閉了嘴。他嗓門極大,聲音都氣的打顫:“他們的聲譽關你屁事!人家是警察局,能讓不利于自己的報道流出去嗎?你以為你是誰,給這個給那個瞎操心,你自己呢?警察局和白先生管過你嗎?你替人家操心,人家替你想過半點嗎?尤其是那個姓白的,那就是一塊石頭,不知好歹,沒有一點人的感情,你再熱乎的臉貼上去他也沒有半點反應,你覺得你是為他好,他承你的情嗎?哪次不是你巴巴的替他考慮了,他反過來覺得你礙手礙腳?費力不讨好的事以後能不能別做!除了……”除了我把你像心肝一樣疼,誰還會真的心疼你?

雖然他氣到極致,但最後一句話還是咬牙忍住了,沒有說出口,蘇瑤被罵的一聲不吭,她也知道自己是多管閑事,可是當時哪能想的了那麽多,她要知道會是這麽狼狽的德行,指定鑽空跑了。

事已至此,罵也沒用了,蘇瑤蜷縮在座位上小聲地抽泣,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哭,不然心裏就憋屈的很,陸霖看了一會兒,心疼的像給人攥住了似的,實在忍不住,俯身過去一把将她摟進懷裏,低聲的哄着:“好了好了,乖,不哭不哭,我錯了,不該吼你,我們小瑤兒受了這麽大委屈,我還發火,我就是個畜牲,我們以後能不能別幹這活了,一天天盡受罪,我知道一家特別好的插畫公司,國內屈指可數,我們去那裏好不好?嗯?”

蘇瑤掙開他的懷抱,指了指自己的臉,呲牙咧嘴的吼他:“陸霖,你是不是有病!我臉都這樣了你還磨叽!你演偶像劇呢!我這不是一顆麥麗素就能解決的事,趕緊送我去醫院!”

“好好好,馬上走,馬上走!”陸霖立刻慫了,發動車子,火速離開。

在醫院處理了傷口,臉上繃了紗布,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也不會留下疤痕,褪痂的時候不要抓撓就好,明天再來換一次藥,陸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反複确認了幾次醫囑這才領着蘇瑤離開。

第二天,還沒到陸霖接蘇瑤換藥的時候,白律師就打來電話了,他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冷,而且帶着壓抑的怒火,她很明顯覺得他的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他說:“蘇瑤,來警局!立刻!馬上!”

蘇瑤大驚,不會吧,昨天下午召喚她,她借故請假了,他就發這麽大的火?不應該啊,她也不是無故翹班啊,好歹編了一個還算靠譜的借口啊!

她不敢過多揣測,趕緊戴了口罩出門。是的,她的理由就是重感冒,正是一箭雙雕的借口,正好擋了她臉上的紗布。

馬不停蹄的趕到局裏,她連走帶跑的進了會議室,一開門,好家夥,一屋子人等着她,她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白律師身上的氣壓低到極致,臉色鐵青,見她進來,直接把手裏的一摞報紙狠狠的甩在她臉上,打的她臉頰生疼。

她疑惑的撿起來一看,臉色逐漸變的難看。

“白律師的助理态度蠻橫,甚至出言威脅記者,仗着白律師的聲望飛揚跋扈。”

“白律師的助理在看到案發現場後留下心理陰影,夜不能寐,因此,我們懷疑警方對于外界公布的案件情況是否有刻意保留?”

“警察局隐瞞案件,欺騙大衆,是因為案件性質惡劣還是警察能力不足,害怕引起社會輿論?”

“據白律師的助理說,白律師性格陰翳,異于常人,平時會有很多奇怪舉動,恐有心理疾病。”

“……”

像這樣荒唐的報道還有很多,毫無例外出自昨天那場無厘頭的采訪,蘇瑤百口莫辯,當時除了那些記者外,就只有她一個人,她算是明白什麽叫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白律師看着她,低吼了一聲:“這些東西你怎麽解釋!”

在場的警員沒人敢出聲,大家吓得大氣不敢出一口,孟凱文實在看不下去,小聲地安撫蘇瑤:“沒關系,當時是什麽情況你簡單說一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肯定是他們歪曲了你的意思,不過像你留下心理陰影這些話确實不像是外人捏造的,他們是怎麽知道的,你清楚嗎?”

蘇瑤已經完全懵了,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委屈冤枉,她想了一下,她有心理陰影這個事她從來沒有提起過,似乎只是無意之中在貝希文面前說了一句,但也只是玩笑話,并沒有當真,難不成這樣一句無心的話就讓貝希文抓住了把柄?

她定了定神,一臉淡然的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過來的時候,有一群記者在警局門口圍着,見到我就不停的問我問題,我一直保持無可奉告的态度,那些話都是他們在自問自答,沒有半句是我參與的。至于我有心裏陰影這個事,我承認,這是真的,可也不是我說的,他們說這是我同事透露的,這個事我只是無意中和律所的貝希文說過,我猜,應該是她把這些話透露給了媒體,然後媒體做了不負責任的擴大。”

“哦,這樣啊!現在的媒體可真是……”孟凱文看着蘇瑤坦蕩蕩的清澈眼神,選擇相信她,哪知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白笙安打斷了。

白笙安雙手撐着桌子,身上的氣場更冷,眼底透着翻滾的怒意,他怒不可遏的說:“你倒是推得幹淨!貝希文?還好律所裏有一個同事,不然還不知道可憐了誰替你背這個黑鍋!貝希文自從律所成立就在了,她個性柔弱怯懦,為人善良,怎麽會幹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比起和我共事了不到兩個月的你,我更願意選擇相信她。蘇瑤,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

白律師話說的太讓人心寒,蘇瑤嘴唇張張合合了幾次,最終沒說一句話,他已經如此斬釘截鐵的認定是她沒把嘴管牢了,多說無益,否則只會讓自己更難看。

她把手裏的報紙疊好放在桌上,一臉的淡然,不悲不喜,孟凱文覺得現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太煎熬了,連忙出聲道:“不過也沒什麽事,這幾個記者都受到處分了,還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蘇瑤,你給白先生道個歉,飯能亂吃話不敢亂說,以後多注意就是!”

“我沒覺得我做錯了,我說的都是實話,不能因為白先生位高權重,就得我低頭,大家都是刑偵界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的骨幹,應該清楚眼見不一定為實這一點,為什麽到我這就主觀臆斷?”蘇瑤不卑不亢的回答,完全不懼怕白律師的氣場,她已然這樣了,破罐子破摔,有什麽好怕的!

白笙安怒極反笑:“呵,你還有理了?你知不知道惡意造謠會判多久?”

“不用知道,如果原告是你,牢底坐穿我都不覺得稀罕!”蘇瑤脾氣上來,梗着脖子頂撞他,她就是氣不過,氣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冤枉她,氣他不願意聽她解釋,氣他寧願相信貝希文也不相信她。

氣自己對他竟然抱了多餘的期望。

“那倒不用,我還不至于濫用私權,你走吧,我身邊可不敢有你這樣笑裏藏刀的助理。”白笙安突然笑出聲,神态輕松,眼底卻陰翳的可怕,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霜。

“不做你助理可以,那插畫呢?我是來給白笙安的小說畫插畫的,又不是專職給你做助理!”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這點她不能忘!

白笙安冷笑着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在她耳邊留下一句尖銳的諷刺:“就憑你?你也配!”

在場的人全都像是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孟凱文眼睜睜的看着蘇瑤由剛才的淡定自若變的失落,臉上淡然的神色一點點褪去,眼底的難過被淚水淹沒,她終于像個正常受委屈的女孩子一樣,哭了。

他莫名的覺得心疼,趕緊上前哄她,一不小心說了實話:“你也別覺得白先生說話不好聽,你想吧,他待你多特別啊,他可從來沒對任何人這麽上心過,然後突然出了這事,哪怕不是你做的,他也覺得像是被你背叛了一樣,對他打擊挺大的!他才不是在乎什麽名聲,像這樣的新聞可沒少出過,他看都不看,好像是別人的事似的,無非是這次牽扯上了你,他才注意的。所以,蘇瑤,你好好想想,有些人啊,就是這麽別扭!”

說完,他就見蘇瑤摸了摸眼角的淚,隔着口罩甕聲甕氣的說:“孟警官,你認不認識江東出版社的張運進編輯?”

孟凱文茫然的點點頭:“認識,那不就是白先……白笙安小說的出版社嗎?怎麽了?”

“我想去找張編輯,當初他答應我說只要我給白律師做助理,就讓我給白笙安的小說畫插畫,現在我不做他的助理了,還能不能畫?”蘇瑤目光堅定,對白先生的冤枉完全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插畫的事。

孟凱文暗嘆,壞了,這丫頭可完全沒把白先生放眼裏,這可是郎有情,妾無意!偏偏這小妮子還不知道白先生和白笙安可是一個人,這事弄的叫一個亂七八糟!

他幹笑一聲:“這個事我們回聊,回聊哈!你先回去,白先生在氣頭上,你倆都冷靜一下!”

“嗯,那我先回去了!”蘇瑤和孟凱文道別,帶着一臉失落離開了。

她剛走,孟凱文立刻掏出手機給張運進打電話,“老張,如果有個叫蘇瑤的姑娘去你那,打死你都不要錄用,知道嗎?不然你會死的很難看!”

張運進立刻反應過來:“就上次白先生和我提過的那個女孩?”

“對對對,事情有點複雜,你要想保命,就說什麽都別錄用那姑娘,懂嗎?”

攤上白先生的事,張運進總是格外謹慎,連連點頭:“好好好,打死都不錄用,打不死就更不錄用了!”

這事還沒理清楚,又有事發生了,有一組負責緝拿盧裏的隊員回來說,盧裏潛逃了,他住的地方已經人去樓空,不一會兒,又一個警員告訴孟凱文,幼兒園裏又有一個小孩失蹤了。

他的頭瞬間漲大,感覺腦殼都要裂開了,忍不住吼道:“別吵吵,別吵吵,還嫌不夠亂呢!孩子失蹤的事先封鎖消息,盧裏八成是擄了孩子一塊兒逃的,把這事告訴白先生,聽他指揮!”

見那警員還愣着,他又吼一句:“愣着幹什麽,快去報告白先生啊!”反正他此刻是絕對不想去見白先生,他才不會自取滅亡,當那一撮炮灰。

而另一邊的蘇瑤對于孟凱文的焦頭爛額絲毫不知情,她扁着嘴淚水漣漣的看着來接她換藥的陸霖:“陸霖,怎麽辦?我可能沒辦法給白笙安畫插畫了,我忍了這麽久,什麽也沒撈着!”

“切,我不也是,忍了這麽久,什麽也沒撈着!”我忍的可比你辛苦,愛而不得,你這又算得了什麽!

“陸霖,你有沒有什麽渠道讓我進江東出版社,先讓我進去,之後再一步步接近白笙安!”蘇瑤看着他,一臉的期待。

陸霖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道:“我雖然手裏有點關系,可是你也知道,江東出版社可不是一般的錢權能打動的地方,除非是特別大的腕,否則他們可是正眼都不會瞧的。”

“這樣啊。”蘇瑤嘴一扁,又有點想哭:“太傷心了!請我吃好吃的吧!我要吃火鍋,特別辣,特別刺激的!”

陸霖一驚,條件反射的吼道:“都這樣了還吃火鍋!你要不要臉了!”

“……”蘇瑤翻了個白眼:“說誰不要臉呢!”

陸霖尴尬的笑笑:“我在說你臉上的傷!”

他倆還在無憂無慮的笑鬧,而另一邊的白笙安卻是陰郁異常,連續高強度的工作,蘇瑤添的亂,現在又出了嫌疑人拐了第四個孩子潛逃的事,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所有盧裏可能去的地方都調查過了嗎?”白笙安手裏握着個玻璃杯子,卻不是他自己的,通常蘇瑤會随身帶着他的水杯,他渴了的時候,她會沖檸檬蜂蜜水,飯後又會沖一杯鮮榨的果汁,他疲憊的時候,她會沖一杯卡布奇諾,因為他不喜歡喝苦咖啡,而現在,她不在,他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嗓子都快冒煙了。

真是窩火!

“都調查過了,包括他工作的地方,他住的出租屋,他的朋友家,還有他常去的酒吧之類的地方都找過了,都沒有。”被孟凱文指派過來的警員苦不堪言,看着白先生眼底的陰翳,總覺得自己快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廢話!這些地方長眼睛的都知道,他怎麽可能自投羅網!他要去的肯定是我們猜不到的,但是對他來說又有特別意義的地方!”白笙安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很煩躁,胸腔裏像是點了一把火,騰騰的燒起來,他手上一使勁,玻璃杯子生生的被他捏碎在手心裏。

玻璃崩裂的聲音吓到了那個警員,他忙不疊的說:“我馬上去查,白先生你稍等,我去取急救包。”

白笙安看了一眼掌心裏的血,想起了蘇瑤臉上的口罩和她眼底的浮腫,心裏更加煩亂,騰出另一只手把掌心的玻璃渣子拔出來:“不用了,我這裏有,你先出去吧,暫時先按兵不動,盲目去找沒什麽意義,盧裏要去的地方一定能推理出來,線索沒準就在那纖維絲上,你們先等消息吧!”

玻璃渣子拔出來的時候,白笙安掌心的皮肉外翻,鮮血咕咚咕咚的往外冒,那警員看着只感覺頭皮發麻,覺得自己掌心也一陣陣的抽痛,實在看不下去,趕緊轉身離開了。

白笙安把傷口處理了,簡單的纏了紗布,之後就召集孟凱文過來開會,孟凱文被單獨點名,叫苦不疊,耷拉着臉過去見他,看到他手上已經滲出血的紗布,苦着臉大呼:“哎呦喂,我的哥呀,你這又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怎麽都不讓我省心!

“……”白笙安冷臉橫了他一眼,見他閉了嘴,才說道:“我分析了一下,纖維絲裏的三氧化二鐵有三種可能,其一,是土壤裏的,兇手不小心沾在了衣服上,其二,是物品上的,比如生鏽的鐵制品,沾染到了兇手衣服上,其三,是死者手上接觸了鐵制品或者含鐵的土壤,之後沾染到了纖維絲上。就這幾種情況來說,其實大方向就是兩個,一個是找含鐵的土壤,另一個是鐵制品。”

“但其實就目前而言只能是側重前者了,後者的話範圍太廣而且沒有針對性,調查了也沒什麽意義,生鏽的鐵制品太多了!”

孟凱文很自然的說了自己的思路,白笙安贊同的點點頭:“是,所以說要找含鐵的土壤,最主要的目标就是鐵礦附近的土壤,其他地方的土壤雖然其中也可能含有鐵但是不至于有這麽高的濃度,觸碰之後就能留下三氧化二鐵。”

“嗯,我這就去調查市裏的鐵礦或者是煉鐵廠這些相關的地方。”孟凱文雖然經常被白先生鄙視,可是就默契程度而言,現在還沒人能勝他一籌。

“嗯,盧裏很可能就在這些地方附近,在他心中一定有個比較特殊的地方,所以殺人的時候他喜歡去那裏,把這個過程當做是一場儀式。”白笙安說完,輕輕叩了叩桌子,嗤之以鼻道:“有精神疾患的人往往比較專一,反倒比某些正常人要強的多。”

聽到他最後那句暗示性極強的話,孟凱文幹咳一聲,裝作沒聽懂的樣子。臨走前,他見白先生嘴唇發幹,想來也是沒好好喝水,伺候的人走了,他又對自己的身體從不在意,能好好照顧才怪了!

思及此,孟凱文拿了個杯子給他倒了杯水,又想着這人嘴刁的很,從來不喝白開水,于是抓了塊糖扔進去。

把水遞到白笙安跟前,他看了一眼,皺眉喝了一口,之後連杯子掼在了地上,一時間,水花帶玻璃渣子四下飛濺,孟凱文吓得連連後退,心想,他還是頭一次見這人發明火,以前可都是憋着,陰森沉悶,讓人看的慎得慌。

“我不喝這個。”白笙安餘怒未消,看着很是可怕,孟凱文扒着門框,破罐子破摔道:“我哪知道你喜歡喝什麽,我又不是蘇瑤,那麽盡心盡責的伺候你,還落不着好!”

“什麽?”白笙安起身,嘴角挂了一絲陰慘慘的笑,眼底冰霜凝結,渾身散發的冷氣能把人凍僵,孟凱文知道再玩可就玩大了,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對于鐵礦的調查很快就有了結果,畢竟是目标明确的調查,篩選條件又清晰,所以不過一天就有了新進展,本市一共有三座鐵礦,一座是地下礦,還有兩座是露天礦,露天礦周邊都是荒山野嶺,壓根沒有人居住的痕跡,所以排除掉,而地下礦周邊已經發現了居民區和相應的生活醫療設施,所以很可能是盧裏選擇的潛逃地點。

當然,光得到這一個情報就去彙報那就是找死,孟凱文提前走訪周圍的老住戶,問他們有沒有聽過盧裏這個人,竟然真的讓他從幾個老奶奶口中打聽出了點情報。

這個盧裏小時候是個孤兒,之後被領養了幾次,孟凱文還以為老奶奶的表述有問題,一問才知道,這個盧裏的被領養之路可謂坎坷,輾轉了好幾個家庭,有個別家庭是領養了之後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把他退了回去,孟凱文汗顏,似乎有點明白為什麽盧裏會有精神疾患,換了誰也正常不了!

孟凱文又問老奶奶,盧裏之前所在的孤兒院在哪裏,老奶奶含糊不清的說了個地址,聽名字似乎是叫幸福孤兒院,他謝過老奶奶,立刻往這幸福孤兒院趕去,在那或許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幸福孤兒院就在這礦區附近,因為成立時間較長,所以看起來格外的老舊,孟凱文和一位生活老師說明了情況,那年輕女老師滿面嬌羞的領着他去見院長,他無奈的想着,要不是公務在身,這女孩子倒算是清麗可愛,值得發展一下。

院長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人,慈眉善目,渾身散發着那種由經久的歲月雕刻而成的沉靜安詳的氣息,孟凱文備感輕松,上前同老院長握了握手,簡單說明了來意後,老院長很配合,立即去檔案室調盧裏的資料。

“這都十幾年過去了吧?別看我老糊塗了,可是這孩子的事我可還記得,像他這麽苦命的孩子可不多見,父親出車禍當場死亡,母親把親生兒子扔進孤兒院不管不顧的改嫁,他被吓的半個月不會說話,來了孤兒院後,又因為性格孤僻沒有小朋友願意和他玩,待了一年多以後,好不容易有一對小夫妻願意領養他,可還沒來得及高興,不到半年,人家又把他送回來了,說是這妻子有了身孕,害怕這親疏遠近,厚此薄彼。孩子回來後,又找了一個比較好的家庭,反複确認之後才把領養手續辦了,哪知道,這次不到一個月就給退回來了,我當時特別生氣,差點和那對夫妻吵起來,他們說孩子性格沉悶孤僻,不像個小孩子,不讨喜,我火氣上頭,指着她鼻子罵,不讨喜?我當初反複問你的時候你怎麽不覺得不讨喜!領養孩子是你買衣服嗎?不喜歡了就甩回來。這些人,個個不負責任!”

說着,老院長把資料遞給孟凱文,坐在他對面說道:“資料都在這上面,除了領養記錄外,其他生活工作記錄是沒有的。”

“嗯,謝謝您!”孟凱文翻看了一下,發現盧裏竟然有四次被領養的經歷,前三次都是直接被退回孤兒院,直到第四次領養後才算結束。

孟凱文指了指第三次領養的檔案:“院長,這次領養時間挺長的,接近兩年了,為什麽又被退回來了?”

孤兒的心理本來就有一定的創傷和陰影,何況是盧裏這種已經有了記憶後才突發變故的大孩子,心理本就敏感脆弱,哪怕是被正常領養了,也會存在很長一段時間的适應和恢複過程,更別說盧裏這種被反複退回來的,那就不是心理陰影,長此以往,很可能就發展為心裏疾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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