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1)

沒一會兒,樓上就有人跑下來,不是別人,正是孟凱文,他發絲淩亂,眼睑下一片青澀,看着格外的狼狽,見她進來,像是看見救星般雙眼放光的跑過來。

這種事情,當事人不在就很難體會啊!孟凱文昨晚可是備受折磨,昨天晚上,他都下班回家了,局裏的法醫打電話通知他,說是白先生發現證據了,要提審羅薇薇,他馬不停蹄的跑過來,帶着人火速到了羅薇薇家,這女人挺配合,乖乖的跟着上車了。

來了局裏,自然是白先生審問,他們在外邊候着,白先生卻一反常态的關了揚聲器,他們像是看默片一樣看着白先生眉頭越皺越緊,羅薇薇越來越得意,後來,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白先生把什麽東西扔在了羅薇薇面前,之後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竟然是一副頹勢已定的倉惶絕望。

白先生剛一出來,就不管不顧的往外跑,大家都沒頭沒腦的愣着,等反應過來,他已經開着車火速離開了,衆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般茫然,愣了一會兒後只能各自忙乎了,收押羅薇薇的繼續收押,整理案件資料的繼續整理。

一個小時之後,白先生才夾帶着一身冷氣沖了回來,他鐵青着臉,眼底陰翳,帶着前所未有的狠厲,看到他這樣滲人的神色,孟凱文直感覺後頸發涼,雖然白笙安是他表哥,但他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像是一頭發狂的猛獸,随時随地都能置人于死地。

他徑直沖到羅薇薇的收押室,從看守人員手上一把奪過鑰匙,開門之後,幾乎是閃電般迅猛狠絕的掐着羅薇薇的脖子一把把她摁在牆上,一字一頓的問她:“羅薇薇,你他媽敢玩我?說,蘇瑤到底在哪!”

“呵,白先生,你不是神通廣大的很嗎?你不是不接受我的條件嗎?這會兒得了便宜想賣乖,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我一開始就說了,拿我的命換蘇瑤的命,是你自己狂妄自大,甩了證據給我,既然我都活不成了,多一條命少一條命也無所謂,我幹嘛送你這個人情……”

羅薇薇還想說什麽,但是被白先生掐着脖子整個人拎了起來,頓時憋脹的臉紅脖子粗,幾欲窒息,孟凱文看着白笙安陰沉的臉色,心知他這樣的人發起火來不管不顧,保不齊能把人整死了,于是,趕緊進去把人松開了,羅薇薇癱在地上瀕死般的咳嗽,白笙安面色陰寒,每一個字都像是浸過寒冰似的陰冷:“出動所有人去找蘇瑤。”

孟凱文臉色一變,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那丫頭失蹤了。

于是乎,一晚上整個局裏的人都不得安生,找人不是大事,但是找白先生在乎的人,那就是比自己的命還大的事,一群人在這讓人窒息的低氣壓裏迅速有序的出動。

終于,在十一點鐘的時候他們找到了羅薇薇隐藏的密室,但裏頭除了幾根斷了的繩子和一灘血以外,什麽都不剩了。

一看這情景,白先生的臉更黑了,衆人不敢吱聲,認命的繼續找。這丫頭的電話一開始是無人接聽,後來直接關機,他們走投無路,黎明時分只好給她的好友米露露打電話,得知蘇瑤已經平安回去後,整個局裏的人俱是劫後餘生般的驚喜。

昨天晚上的心驚膽戰,孟凱文不想再回憶,只是在看到這丫頭如此淡定後,心理格外的不平衡,手裏的案件資料卷成筒,狠狠地敲她腦門:“讓你不接電話,讓你不接!讓你窮折騰,老子都被你折磨的要短命了!你個沒心沒肺的死丫頭!”

蘇瑤跟只地鼠似的被打的直縮脖子,這會兒才想起來,她為了偷偷錄音,手機調了靜音,等逃出來沒多久,手機就沒電了,早上估計還是米露露走得時候替她充的電,這麽想來,看來是孟凱文昨天找她沒找到,着急了。

她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被打的時候也不躲了,尴尬的搓了搓手:“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受了點刺激,腦子沒轉過來,就忘了手機這回事了,真是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裏頭這位大爺!”孟凱文氣不打一處來,又擡起紙筒來,但是想着她昨天也受了驚吓,終究沒打下去,只是心有餘悸的沖裏頭擺了擺手:“趕緊進去,趕緊進去,我是伺候不了了!”

蘇瑤推門進去,四下環顧了一下,就看見了躺在椅子上的白笙安。

他還穿着昨天的衣服,領口微敞,稍顯淩亂,一只手遮在額前,另一只手曲着擱在腿上,蘇瑤以為他睡着了,沒敢做聲,正躊躇不前,原地傻站着,就聽見他慢條斯理的說了句:“過來!”

待她走過去,白笙安才把胳膊從額前撤下來,一雙眼睛微微眯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從來沒見過她似的,那裏頭的神色清明,深邃複雜,哪有半點惺忪的樣子。

他靜靜地瞧了她一會兒,這才把目光漸漸往下移,等看到她裹的跟粽子似的手時,眉心突然抽搐了一下,聲音也變得深沉起來:“受傷了?”

“嗯。”蘇瑤聽着他雲淡風輕的聲音,心中隐隐的覺得悲哀,但是看着他緊蹙的眉心,卻也不像是無動于衷的樣子,想想,便也作罷,于情于理,錯不在他,錯的是她的自作多情。

白笙安輕輕撫着她掌心的紗布,半晌,從一旁的桌上取來像是一早準備好的急救箱,之後,就着她站着,他坐着的姿勢,把她手上的紗布層層的打開。

其實,一開始那個人割的時候,她受驚過度,倒也沒覺得怎麽疼,反倒是現在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那種鑽心的銳痛。

白笙安看着她掌心雖然已經凝固,卻依舊觸目驚心的傷痕,以及那特殊又熟悉的圖案,眼底漸漸滲出一絲陰翳。

蘇瑤疼的龇牙咧嘴,但是能明顯感受到他周身突然降至冰點的氣場,一時間,也不敢做聲,心中忐忑的想着,他會不會在嫌棄自己給他添了亂?

上好了藥,白笙安動作娴熟輕柔的給她包紮好,他修長白淨的手指在白色的紗布間穿梭,別樣的好看,她偷偷地看着他額前柔順的發絲,不知道為什麽,昨天晚上冰冷失望的心,此刻卻突然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她正走神着,他卻冷不防的擡頭看她,她閃避不及,徑直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裏,那裏頭的光芒柔和溫暖,帶着前所未有的柔情,她愣愣的看着,就聽見他柔聲的問:“是不是怪我昨天晚上沒有去救你?”

言辭間帶着戀人般的柔情缱绻,溫暖寵溺,蘇瑤頓覺啞口無言,一張臉漲的通紅,最隐秘的心思被他赤裸裸的拆穿,羞憤大過于小鹿亂撞,她趕緊搖搖頭,語無倫次的說:“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其實,其實,就是我自作主張……”

“蘇瑤……對不起!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只身犯險。”

白笙安輕聲開口,語氣堅定,擡頭看她的時候,眼波潋滟,璨若星河,帶着從未有過的濃情蜜意,蘇瑤感覺自己的心口突突的跳,似乎心底壓抑的奢望,終究變成了現實。

白笙安良久沒有說話,半晌,突然伸手探向她的脖頸,兩只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就解開了她領口的第一顆扣子,蘇瑤的心跳驟然加快,卻不敢輕舉妄動,白笙安微涼但幹燥的手指繼續向下,挑開她的第二顆扣子,微微的露出了她的半截鎖骨,蘇瑤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他的手便沒有繼續往下,而是四指并攏,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脖子。

白笙安的每次撫摸都讓她密密匝匝的起一層雞皮疙瘩,空氣漸漸變得暧昧,他雖然坐着,但是因為身量太高,幾乎與她平視,這樣的角度,他的目光正好對着她的胸口,她急促呼吸間的起伏,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蘇瑤感覺自己像是進了油鍋的蝦子,整張臉漲的通紅,慌亂的不知如何自處,白笙安卻擡手扯着她的領口,逼迫着她俯身,慢慢的向他靠近。

蘇瑤心底打鼓般的七上八下,看着他璨若星辰的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就在他粉潤的薄唇快要接近她的臉頰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異響。

闖進來的孟凱文一臉驚詫和茫然,蘇瑤捂着領口羞憤難當,唯一淡定的白笙安臉色黑了黑,随手拿起桌上的煙灰缸,狠狠地砸向孟凱文,孟凱文的反應能力一流,幾乎條件反射的避開了,煙灰缸砸在牆角,摔的稀碎。他沒敢吱一聲,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逃離了現場。

白先生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埋在蘇瑤的胸口,這是多麽讓人熱血沸騰的香豔場景啊!

孟凱文有一種我家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的自豪感,對于白笙安剛才砸他時的陰狠,毫不介意。

剛才的旖旎場景被孟凱文生生的打斷,白笙安格外的不滿,他懶散的靠在椅背上,不耐煩的抓了抓頭發,看着蘇瑤粉嫩的小臉和欲說還休水汪汪的大眼,不甘心的說:“要不,繼續?”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蘇瑤紅着臉把手機掏出來,找到錄音文件,打開給他聽,正色道:“其實,我昨天是知道羅薇薇的意圖的,就是為了能搜集點證據,所以才去的她家,不過還好,被我逮到了。”她昨晚就應該把錄音送來警局的,但因為受了刺激後,渾渾噩噩的,徹底忘了這事,希望現在還不晚。

錄音咯吱咯吱的放着,音質不是很好,帶着點毛茸茸的沙啞感,白笙安聽得很專心,低垂着頭,手指在桌上無規律的畫着,蘇瑤頓了一下,鼓起勇氣飛快的問他:“你……為什麽要騙我?”

“嗯?”白笙安突然擡頭看她,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茫然,似乎是因為聽錄音聽的太專注,全然沒有注意到她在說什麽。

蘇瑤本來就只是試探,這會兒被他這麽瞧着,哪裏敢問第二遍,臉頰紅了紅,趕緊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白笙安沒作聲,又低下頭去,擺弄着從兜裏取出來的香煙盒,就在蘇瑤以為這個話題就這麽掀過去時,他卻突然輕聲道:“不是騙,是不想讓你有心理負擔。”

這次換蘇瑤茫然了,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話,他說不是欺騙,而是不想她有負擔,也就是說,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對她的心意視而不見,抱着無所謂的态度欺瞞至今,而是為了讓她踏踏實實的留在他身邊,才會這般處心積慮。

蘇瑤莫名的覺得胸口一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半天才說:“謝謝你!”

白笙安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滑動着屏幕上的快進鍵,神色慵懶閑适的問她:“你準備就這麽謝我?再怎麽說我也是你追随了多年的偶像,你的态度可一點都不誠懇。”

剛知道這個消息時,蘇瑤被欺騙的失落大過于見到偶像的驚喜,直到現在,心底輕松後,那些壓抑的驚喜才漸漸浮出來,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要不,你幫我簽個名吧!你的所有作品我都有收藏,但是你沒開過簽售會,我都沒有你的簽名!”

白笙安嘴角抽搐了一下,對于她這奇特的腦回路實在不敢恭維,按着屏幕的手下意識的揚起來,蘇瑤吓得閉了眼睛,白笙安終究沒舍得落下去,改為輕輕彈了彈她的腦門,無奈道:“我才沒時間辦那些玩意。”

錄音聽了半截,白笙安就按了暫停鍵,把手機推給蘇瑤,接着起身揉了揉後頸:“多虧了你的證據,這下羅……雅雅這女人算是沒跑了。”

兩人從會議室出來,大廳裏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幾個整理案件資料的刑警立刻裝作我很忙的樣子,但是眼角的餘光還是忍不住瞟過來。

蘇瑤不明所以,白笙安倒是一臉淡定,下了樓,把一臉興奮中透着八卦,驚恐中暗藏奸情的孟凱文叫住,“蘇瑤昨天從那女人那得了證據,是我們破獲案子的關鍵,你去拷貝分析一下。”

孟凱文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羅薇薇殺人的證據,昨天不就找到了嗎?昨天白先生在局裏待了一天,最後突然想到了破案的關鍵,那就是李湘平埋屍的泥土,那些土壤是羅薇薇準備栽花用的經過特殊處理的土壤,潮濕而溫暖,把屍體埋在這樣的土壤裏可以相對的延緩屍體的腐敗時間,屍僵的程度和屍斑形成的情況也會有所改變,因此,才會給羅薇薇時間制造她的不在場證明。

當然光有這些,白先生也不會胸有成竹的和羅薇薇對峙,除了發現屍體死亡時間被人為推遲外,白先生還在埋屍的土樣裏發現了血液成分,其中不止李湘平的血液,還有少量羅薇薇的,當時負責屍檢的法醫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所以才會讓羅薇薇鑽了這個空子。

當所有的證據都攤到羅薇薇的面前時,她頓時啞口無言,再沒有之前的趾高氣昂,正因為如此,這女人才會被他們乖乖收押,所以說,羅薇薇的罪已經定了,這會兒還需要什麽勞什子的決定性證據?那不多此一舉嗎!

孟凱文沒有及時領會白笙安的意思,一臉不解的問:“昨天晚上不是都已經……”他話還沒說完,小腿骨就被白笙安狠狠地踢了一腳,頓時疼的龇牙咧嘴,白笙安轉身從蘇瑤兜裏掏出手機,問她:“可以拷貝嗎?手機有沒有密碼?”

蘇瑤眼睛放光,像是個求表揚的小學生,猛烈搖頭:“可以可以,沒有密碼。”

“我說了,是蘇瑤發現了破案的關鍵線索,你去辦就是了。”白笙安一字一頓的重複,言辭間隐隐帶了絲威脅。

孟凱文看了看白笙安,又看了看他身後那個眼睛晶亮,滿臉自豪的女人,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猛的一拍腦門:“我這豬腦子,蘇瑤可是拼了命才拿回來的證據,這鐵證如山,我看那女人還有什麽話要說!”

頓時,他氣勢高漲的拿着手機離開,随手拉了一個警員往審訊室走,那警員也是一臉茫然,孟凱文依葫蘆畫瓢的踹了他一腳,壓低聲音憤憤的說:“讓你走你就走,哪那麽多廢話!”

蘇瑤不知道他們在一唱一和的做戲,有些羞澀的摸了摸後腦勺:“其實我也就是盡力而已,能把犯人繩之以法還是大家的功勞!”

嘴上這麽說着,但是小臉激動的紅撲撲的,很是神采飛揚,白笙安眼神不自覺的融化,嘴角輕擡,摸了摸她的發頂:“你立了大功,今天準你一天假,回去歇息歇息,記得換藥。”

“我拿了手機就回去。”蘇瑤想了想,小聲的問了句:“你呢?”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一下,你先回去吧。”

說罷,人就先她一步離開了,蘇瑤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她如果還是少不更事的女生,能得到這樣優秀的人的親近,那簡直是上輩子積來的福分,但是她畢竟心态成熟了不少,心知,雖然白笙安對她的态度暧昧中帶着寵溺,似乎是與衆不同的,但是這樣的感情卻總讓她覺得如同鏡花水月般朦胧,沒有能結結實實讓她安心的成分在裏面。

他僅僅是在言行上表明了願意與她接近的意圖,從始至終也并沒有給她一個明确的态度,蘇瑤不知道她于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雖然滿頭霧水,前路渺茫,但是日子還得照樣過,既然白笙安已經發話讓她休息了,她也沒必要推辭,從善如流的接受了他的好意,但是依舊不敢回自己家,和蘇媽打了聲招呼後,擡屁股就往米露露家奔了。

到了她家,蘇瑤正準備敲門,突然發現門并沒有關,留了條細細的縫,屋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這窄縫裏傳出來,蘇瑤拿自己的粽子手扒着門框偷偷往裏瞟了一眼,忐忑的想着,不會是遭了賊吧?

她不敢輕舉妄動,支棱着耳朵聽着裏頭的動靜,等聽清楚聲響後,頓時羞的面紅耳赤,她一把把門拍上,啧啧驚嘆,夜以繼日的辛苦勞作,柳瑞文體力可真是好啊!

她既不能回家,害怕蘇媽擔心她這副英勇負傷的德行,又不想打擾那飽暖思淫欲的兩人,腆着臉去看激情戲,原先還能有事沒事找陸霖玩,但是一想到他絮絮叨叨跟個老媽子似的問個沒完,她就頭痛欲裂。

思來想去,她無比悲哀的發現,這大好的時光裏,她竟然只能去律所。

想着還有白笙安的插畫沒畫完,她一鼓作氣的沖到律所,鬥志昂揚的準備創作,雖然她左手負傷,但是右手完好,可以随心所欲的潑墨揮毫。

剛一進辦公室,貝希文就忽然閃到了她面前,悠悠的問她:“你過來幹什麽?”聲音尖利,語帶不滿,蘇瑤被她幽靈一般的神出鬼沒吓得倒退一步,自從上次她不懷好意的告知她白先生就是白笙安時,她就對這個陰氣沉沉的女人好感全無,這會兒也沒了耐性,面無表情的繞開她:“自然是來工作的。”

貝希文不依不饒的扯着她,蘇瑤被她的指甲抓的渾身發毛,皺眉閃避開:“貝希文,我們倆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柳瑞文的助理,我是白笙安的助理,我自認為沒有招惹過你。”

“蘇瑤。”貝希文輕輕喊她的名字,嘴角扯到一個格外詭異的角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她嘴角上揚,似乎帶了笑意,瞳仁卻是木然死寂的,一動不動,她一字一頓的說:“蘇瑤,你會後悔的。”

蘇瑤被她這樣詭異陰森的笑容弄的渾身發毛,不想和她多做糾纏,快步的進了白笙安辦公室,利落的反鎖了門,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畫作上一次她已經打好了框架,并且有了大致思路,所以這會兒畫起來格外的得心應手,雖然左手不是很方便,但是基本無礙。

對于自己熱衷的事情,她總是全身心的投入,因此,不知不覺,就又畫到了天黑,等準備收工時,她的半邊肩膀都有些僵硬了,她伸了伸懶腰,收拾了畫板和畫具,正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就發現她鎖上的門已經被打開了一條小縫,貝希文正瞪大眼睛從那條小縫裏看着她,眼神陰森,目光詭異,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蘇瑤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只是在看到這一幕時,突然被驚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定了定神,語氣不悅道:“貝希文,你到底想幹嘛!”

貝希文依舊抓着門框,尖利的指甲輕輕地在門板上刮着,發出刺耳的聲響,她不說話,就只是瞪大眼睛看她,蘇瑤握了握拳,用力拉開門,和她擦肩而過時,貝希文才低聲的再次說了那句:“蘇瑤,你會後悔的。”

蘇瑤不置可否,擡步出了辦公室,等下了樓走到大街上,才覺得自己身上那種毛毛的陰森感褪了一些,她不清楚貝希文對自己這種強烈的恨意從何而來,但是,這種恨意似乎是從她跟在白笙安身邊起就已經産生了,難不成源頭在白笙安?

白笙安這樣優秀的男人,對他有肖想無可厚非,但是像貝希文這樣幾乎偏執變态的卻并不多見,想起她一臉怨毒的說:“蘇瑤,你會後悔的。”她就覺得不寒而栗。

入了夜,雖然視線不再那麽明朗,入眼的倒也都是華燈初上的喧嚣,蘇瑤穿梭在如織的人流中,難得享受這靜谧的時光,她一個人走街串巷,偶然遇到一個做手工制品的小姑娘,粽子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發揮,她只能在邊上看着,那小姑娘手指翻飛的給她打了一個同心結,細白的小手遞給她:“姐姐,你長的這麽漂亮,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蘇瑤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左看右看,格外的喜歡:“真好看,有機會一定跟你學學。姐姐我沒男朋友。”

正說着,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她把同心結放進兜裏,騰出手接電話,電話那頭略微嘈雜,但是好在聲音聽得還算清楚,白笙安徑直開口問她:“你現在在哪?”

“我……在家啊。”蘇瑤一愣,下意識的撒謊。

白笙安不知道在那頭做什麽,說話間隙輕聲的沖旁邊的人說,“都給我閉嘴,我聽不清,”再和她說話時,隐約帶了絲笑意的餘韻。

蘇瑤自從認識他以來,他給她的印象要麽是冰冷陰郁的,要麽就是冷傲孤高的,不茍言笑,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漠的不可一世,似乎不食人間煙火,但是今天,聽着他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的,她才恍然反應過來,對于這個男人,她了解的太少,太少了。

“你剛從律所下來?”白笙安顯然不信,這次聽筒那邊沒了雜音,大約是他從那嘈雜的環境中脫身出來,蘇瑤偷偷躲在沒人的角落裏,心中思忖,他怎麽知道自己剛從律所出來?

似乎是能洞察到她這沉默的意味,白笙安輕笑道:“你那裏的嘈雜聲挺重,隐約能聽見小商販叫賣的聲音,大概就是律所下來往西面的那條小吃街,再說,你昨天晚上都沒回家,這會兒肯定更不會回去,柳瑞文今天沒去律所,或許就和你那好閨蜜在一起,算來算去,你除了去律所,還能去哪?”

蘇瑤被他赤裸裸的拆穿,尴尬之餘又頓覺無力,他總是一眼就能把她看穿,但是她和他相處了這麽久,卻依舊覺得他無比的陌生,她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他到底是文筆精湛的作家,還是頭腦聰明的心理顧問,亦或是西裝筆挺,邏輯缜密的律師?他喜歡拒人千裏的高冷,還是說冷傲的表象只是為了掩飾他随性不羁的秉性?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她始終無從得知。

她所認識的他,僅僅是他想讓她看到的,和其他人看到的一樣,是他為了掩飾真實自己的虛假表象。

即便如此,她卻依舊喜歡他,這份感情來的缥缈卻沉重,讓她不知道下一步到底是柳暗花明,還是海市蜃樓。

她這邊兀自惆悵,白笙安卻已經替她拿了主意:“既然沒什麽事,過來陪陪我。我在長豐路這邊的會所,到了給我電話,我下去接你。”

長豐路就是因這個會所而聞名的,是個名副其實的銷金窟,檔次和服務堪稱一流,是業內翹楚,會員費也是極其漂亮,只要進去,那各式各樣花樣繁多的收費更是無底洞一般永遠填不滿,因此,通常都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少有能長期駐紮的會員。

所以,能留下來的,是真正的非富即貴。蘇瑤愣了愣,不知道白笙安算是哪一類。

她打車到了會所門口,給白笙安打了電話,他嗓音微啞,透着慵懶,接起來只說了一句:“就來,等着我。”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赅,但是配合他暧昧的腔調,卻聽得她面紅耳赤。

她在門口的琉璃燈下等着他,不到幾分鐘,他就從樓上下來了,蘇瑤看着他的身影漸漸靠近,等走進了,才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濃厚香醇,并不刺鼻。

白笙安單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微眯着眼看她,那眼底氤氲了流光,變得璀璨奪目,少了平時的冷若冰霜,透出幾分玩世不恭,加之有酒精的浸潤,一雙眸子便越發的微醺醉人。

他漫不經心的開口,聲音低沉性感,透着慵懶的磁性,惑人心神:“我就喜歡你這副乖乖的模樣。”

蘇瑤臉頰變得通紅,今天的他和她所認識的白笙安大相徑庭,這樣輕佻暧昧的神色讓她手足無措,好在,他并不介意她的呆滞,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四指插進她的發間,大拇指在她唇上用力按了按,她吃痛的叫出聲,他卻眸色一暗,順勢把她壓在牆壁上,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餘地,低頭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樣霸道蠻橫,不允許她有一點的掙紮,在唇上輾轉片刻後就長驅直入,糾纏着她的舌攻城略地,蘇瑤唇齒間俱是他的味道,清爽迷人,帶着酒精的酥麻,讓人眩暈迷醉,無法自拔。

她整個人昏昏沉沉,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他強勢的攻占上,無法思考,只感覺腦袋缺氧,身子軟軟的就要往下倒,他用力托着她的腰,在她的腰窩處輕輕按壓,她越發覺得四肢無力,只能把大半個身子挂在他身上。

“乖,張開嘴換氣,你這樣要憋壞的。”白笙安轉戰他處,在她臉頰邊細密的親吻,聲音已經變得喑啞低糜,不複剛才的清朗,蘇瑤聽着他的話大口大口喘氣,因為渾身嬌軟,這聲音也透着絲甜軟的低吟。

白笙安的雙手驟然收緊,很快又重新壓着她的唇,含糊不清的輕斥:“還是學着怎麽換氣吧,我聽不得你喘氣。”

蘇瑤覺得自己像是進了油鍋,被炸的外焦裏嫩,面皮通紅,但身子骨已經軟成了嫩豆腐,由着他折騰。

這一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等白笙安停下來替她梳理頭發時,她還在微微失神,臉頰的溫度也半點未降,始作俑者笑的很開懷,慢條斯理的摩挲着她充血的紅唇,低笑道:“這樣就已經受不了了,嗯?”

蘇瑤腦子混沌,但是聽着他這樣戲谑的口氣卻覺得難堪大于羞澀,女生對于自己的初吻都有一種特殊的執念,這是自己懵懂羞澀愛意的一種間接的表達方式,她也一樣,她不排斥白笙安的吻,相反,她很喜歡和他這樣親近,她在意的,是他一直暧昧不清的态度。

他吻了她,那麽,在他心裏,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是可以執子之手的另一半,還是說僅僅是比較合适的情人。

她沉默着不做聲,白笙安把她按在牆上,唇齒間還有酒精的清香在肆意飄散,他捏捏她的臉,眼底的晦暗已經褪去一部分,他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最近不要随意走動,遇到任何異常情況都要及時告知我,手機要24小時保持暢通,在我想要聯系到你的時候,你要第一時間回應我,明白嗎?”

蘇瑤愣了一下,心口又開始狂跳,腦袋裏不可抑制的想着,他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她說過話,雖然厲色,卻透着霸道的親昵,他向來冷漠,不屑于人情世故,如今卻肯放下身段,真切的關心她,她何德何能,這般有幸。

她沉浸在這樣從天而降的幸福中不可自拔,白笙安不滿的捏起她的下巴,輕輕晃了晃:“問你呢,聽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蘇瑤低垂着頭,典型的小女兒嬌羞作态,聲音溫軟,面頰通紅,眉目含情,是從未有過的嬌豔明媚,白笙安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不過轉瞬即逝,随即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道:“這樣才乖。”

兩人在樓下親昵了許久,蘇瑤才發現白笙安身後有個欲說還休的侍者,她臉皮子薄,想起來自己和白笙安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調情,頓時覺得羞于見人,白笙安摟着她的腰讓她靠在他的懷裏,自己則沖那侍者朗聲道:“沒關系,我馬上回去。”

那侍者這才如蒙大赦的捧着他的外套小跑着回去,白笙安攬着她的腰一直上了樓,進了包廂,可謂招搖過市。包廂裏有兩三個人在搖骰子,見他進來,俱是不懷好意的唏噓出聲,白笙安并不像平常那樣面容冷硬,拒人千裏,竟然好脾氣的沒有計較,而是輕嗤道:“玩你們的,別多管閑事。”

這些人雖然看着和尋常的纨绔子弟相差無幾,但是蘇瑤心知,這些人都是淬煉出來的人精,眼底雖然帶着調笑,卻并不空洞輕浮,這樣的玩世不恭大約也只是裝出來的,能讓白笙安樂意接近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凡夫俗子?

幾個人見好就收,既沒有追問讓蘇瑤覺得難堪,也沒有冷場讓她覺得突兀,一言一行都帶着恰到好處的教養,等他們落座之後,幾人就尋了個借口起身離開了,包廂裏突然變得安靜下來,蘇瑤坐在白笙安身邊,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白笙安取了酒櫃裏的酒,輕輕晃了晃,倒進幹淨透明的高腳杯裏,自斟自酌,他的側臉幹淨好看,輪廓堅挺分明,眼底的淩厲被微醺的酒氣淡化,變得迷離而搖曳,喝酒的時候,喉結随着他吞咽的動作沿着修長的頸線上下翻滾。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比任何男人都性感。

蘇瑤看的出神,他卻突然扭頭看她,她不設防的撞見他波光潋滟的眸子裏,閃避不及,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啞着嗓子問:“你喝不喝?這酒不辣。”

蘇瑤覺得自己的意志力完全喪失,腦袋暈暈乎乎,懵懂的問他:“真的不辣?”

白笙安低笑一聲,搖搖頭,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捉弄:“真的不辣,不信你可以嘗嘗。”

他把杯子湊到她嘴邊,她便聽話的往杯沿上湊,她越往上湊,他的手卻越發的擡得高,她無可奈何的被引導着慢慢仰起頭,不知不覺的就靠的他極近,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酒杯上,那裏頭璀璨搖曳的液體像極了她此時的心底,波動的,動蕩的,按捺不住的。

她确實是想喝一口的,她口幹舌燥的厲害,臉頰也滾燙的讓她倍感難受,眼看着她就要接近杯子了,他卻突然收了手,把酒杯從兩人中間拿開,微一低頭,正好吻上了她湊過來的唇。

像是……她故意引誘一般。

白笙安把她壓倒在沙發上,捏着她的下巴把他嘴裏的酒液一點點的渡到她嘴裏,蘇瑤被迫仰着頭承接着,如他所說,酒并不辣,只是微微苦澀,入口之後會有一點點的回甘,并不是很難喝。

“怎麽樣,好喝嗎?”白笙安離開她的唇,舔了舔嘴角,不經意的露出一側的白牙,他狹長的雙眼微微的眯着,迷離誘惑,性感的無以複加。

“嗯,還行。”蘇瑤不敢直視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熟透了。

“還疼嗎?”白笙安放下酒杯,捧着她的粽子手瞧,眼底透出一絲心疼,蘇瑤受寵若驚,連忙搖搖頭:“還好還好,現在已經不疼了。”

白笙安沉默着取來急救箱,蘇瑤竟然還能分神想着,高檔會所果真是名不虛傳,一應俱全啊!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拆了紗布,等露出猙獰的傷口時,蘇瑤怕他擔心,再次申明:“真的不疼了,其實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有點疼,現在好多了。”

他沒有說話,突然低頭吻上了她的掌心,充滿愛憐的沿着她傷口的紋路輕柔的親吻,掌心微癢的感覺連同他嘴唇溫潤柔軟的觸感一起沿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把她的心融化成一汪春水。

今天的白笙安太過異常,像是急于要表示什麽似的,與他平時冷漠疏離的性子截然不同,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雖然蘇瑤隐隐覺得不對勁,卻難逃他這般大肆張揚的寵溺,他的溫柔就是一灘深不見底的沼澤,其實早在她掙紮着的過程中就已經不知不覺的深陷了,現在要想抽離,是絕對不可能了。

她不想顧及太多,只要此刻他在意的是她,心中有她,那麽,她就知足了。

給她包紮好了手掌,白笙安便又自顧自的喝酒,他并不貪杯,似乎僅僅是消遣,因此,喝的不多,但目光落在晶亮的酒杯上,卻是若有所思。

蘇瑤只知道他今天有心事,卻不知道他的症結點在哪裏,他既然不說,她便只能束手無策的旁觀,就連他叫她來這裏的目的,她都不得而知。

抛開他剛才突然的激情和挑逗,他這會兒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眼底逐漸清明,也逐漸的變得疏離,蘇瑤平複了自己的心跳,腦袋亂哄哄的,理不清頭緒,覺得自己這麽待着,也沒有什麽意義,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裏,他可以肆意妄為,她卻沒有主動出擊的權利。

因此,她理了理自己的頭發,低聲說了句:“現在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白笙安沒有看她,幾乎下意識的開口道:“別走了,今晚去我家吧。”

蘇瑤呆滞了一下,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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