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敵!!!
◎人家只是一只小貓咪啊◎
我帶着天衡,沿漫長的碎石路邁步走去,身旁的方石上,先輩們留下的武器逐漸陳舊,讓人恍惚間覺得,仿佛正逆行于時光長河之中。
這個秘境以入口為界,一半屬于生者,一半祭奠亡靈。當某個時代的皇天劍道修士全部魂歸天地,那段路也會随之徹底沉寂下來。
在最靠近的入口的一段,其實也不怎麽熱鬧了。
我入道之時,源界亂象尚未平定,戰争正處于最暗潮洶湧的階段。皇天劍道修士一向只會奔赴最危險的前線,以庇護天下蒼生為己任,因而死傷格外慘重。
弓、杖、斧、鈎、刀、鞭、尺、匕……種種不同的兵器陳列,即使同種,細節亦不盡相似。而在走過了很長一段距離後,一把劍終于出現其中。
我的目光在那把劍上略微停頓。
天衡原本正安靜跟在我身後,察覺到我的目光後,也跟着看過去,低聲問道:“師父,那把劍是……”
我收回目光,平靜說道:“上一任副門主,澤藍劍君。”
皇天劍道雖是劍道傳承,但修者真的能凝劍的卻萬中無一,往往數萬年才能出一個。澤藍劍君成名在現任皇天劍君之前,是第五任皇天劍君親定的繼承人,也是現任皇天劍君的師兄。
可惜,數萬年前,他與第五任皇天劍君被敵人設局圍殺,最終兩人都沒能再回來。
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原本游手好閑的“小徒弟”成了那一代唯一一個活着的皇天劍道凝劍修士,猝不及防間就從一介普通長老被推上了門主之位。
——看皇天劍君現在的模樣,我就能想象他當年繼位得有多不情願。
天衡聽見我說的話後立刻站直,雙手合十,朝那斷劍拜了拜。
我等他拜完,帶着他繼續朝前走。
七千多萬年的時光讓這條路漫長得可怕,我們沒有飛行或利用空間法則進行穿梭,因而來到末端時,已然過去了三日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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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天衡,說道:“走。”
天衡茫然地看了看前方空蕩蕩的灰色平原,沒有多問,安靜地繼續往前。在走出數千米後,他遲疑地回頭看我。我示意他繼續往前。天衡于是又繼續走。
他的背影看上去越來越小,終于在某個瞬間,忽然消失不見。
我知道他已經看到了那塊屬于初代皇天劍君的方碑。
他将會和以往所有選擇接受皇天劍道傳承的修士一樣,在方碑前、在初代皇天劍君的畫像前,以源靈和道心立誓。
我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周圍的方石。
這附近的方石都是空的——其實從兩個時辰前開始,我們路過的方石就都已經是空的了。
千萬年的時光太過漫長,即使是高階修士遺留下來的武器,也無法抵禦住這段歲月的消磨。當然,如果付出些代價,也的确能以秘術将它們完好地保存下來。
只可惜在那場綿延數千萬年的戰争中,皇天劍門經歷過多次資源枯竭,也沒有餘力再去顧及這些遺物了。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天衡再次出現了。
我能感知到他身上還殘留着源靈契約的氣息,眼神有些恍惚。他走到我身邊後小聲說道:“師父,初代皇天劍君和虛界前輩的人形長得好像啊。”
我:“虛界前輩是妖修。”
妖修化形都千變萬化的,改變外貌簡直輕而易舉。
天衡摸了摸腦袋,骨甲摩擦間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他想了片刻又問道:“那師父,為何只有初代皇天劍君的方碑離得那樣遠?”
“不是遠。”我看着天衡的眼睛,糾正道。
天衡愣了愣,忽然明白過來:“那片空地難道是在凝劍秘術出現前的……”
我肯定了他的猜測。
皇天秘術并非一成不變,初代皇天劍君所創“皇天劍道”,放到今日來看其實只能算粗淺。七千餘萬年間,一代代的修士不斷在前人的基礎上繼續完善着傳承,如今的皇天劍道與最初時相比已然強大太多。
而“一等寸光、二等凝兵、三等無形”這樣的劃分,其實是第三任皇天劍君在位期間才推演完善出來的。在那之前,皇天修士最高只能修到第三等‘無形’之境,還得與尋常兵器道修士一般使用煉器師煉制的長劍做配合。
再然後,“皇天之道”才又逐漸被推演應用到兵器道之外的其餘道法上。
原本按照規定,其實在第三任皇天劍君之前的皇天修士沒一個有資格位列這個秘境之中,但虛界前輩在建立秘境時,還是按照凝兵修士出現的比例計算,刻意為凝劍秘術出現前便故去的修士留出了那段位置。
因為他們也曾為皇天劍道的演變做出貢獻,他們也值得被後人銘記。
我看着天衡震撼的神色,心底有些欣慰。
每一名皇天劍道修士,都會在接受傳承前,由師父領着走這麽一趟。他們會看到皇天劍道的變遷,他們會明白皇天劍門的輝煌背後代表着什麽。
曾今我們擁有的一切優勢,都源于先人的饋贈;往後我們做出的一切貢獻,也将為後人銘記。
這就是傳承的意義。
在離開秘境後,我帶着天衡去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位于諸天星辰大陣中層的另一座浮空山,皇天劍門其中一位修皇天劍道的執事長老就住在那裏。我提前便與他打過招呼,請他替我教導天衡一段時間,引他入門。
我與站在浮空山邊緣迎接我們的那人互相問候一句,而後又看向天衡,“天衡,接下來一段時間你便跟随逐光長老修習。”
聞言,天衡立刻躬身行禮:“弟子見過逐光長老。”
逐光打量他片刻,沖他一點頭,而後看向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帶領我們往屋內走去。
一路上,天衡一直在偷瞄逐光長老的背影,骨質長尾輕微地晃來晃去,情緒有點激動。逐光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回頭看去,溫聲問道:“你有話要說?”
天衡的尾巴繃直,磕巴了一下:“晚、晚輩聽說過您。您是半步源神級的魂修,還是傳說中極其适合皇天之道‘逆道’的特殊體質‘魂煞之體’!”
逐光長老沖他笑了笑。
天衡的尾巴本能地往身體處貼近了些,似乎被吓到了。
我看着天衡的反應,并不覺得意外。
初次見到逐光時,我也被他驚住了。怨恨、敵視、嫉妒、貪婪、怠惰……無數扭曲的“念”糾纏在他身上,讓我本能的就想拔劍。幸好逐光與岐南早已相識,我才沒真的動手。
即便是以往我所見過最罪大惡極之人,身上也未有過種類如此齊全的惡念。
後來我才察覺那些惡念其實并不屬于他自己,而是從外界聚集而來的,如同附骨之蛆般驅之不散的惡意。
這便是“魂煞之體”的特點。
這種體質極為特殊,不像尋常妖修的血脈傳承一樣僅僅牽扯到秘紋,而是更隐秘地關聯着虛無缥缈的“念”。它非常難以辨認,唯一的能力便是能自動吸引那些飄浮無定的惡念彙聚己身,于其他道修士而言毫無用處,唯獨對皇天逆道的修士大有助益。
而根據先人推測,形成這種體質的條件也極為苛刻。
魂煞的形成需要三怨——
血親之怨,即父母親族的厭惡和惡意;
衆生之怨,即至少十萬枉死短命之人臨終的不甘和詛咒;
天地之怨,即天地法則被長時間扭曲,降怨力以報罪首。
一個孩子自出生起便一直承擔這一切,很難想像他不會因此陷入瘋狂。
皇天劍門的先祖也曾遇到過數位魂煞之體,但相遇時他們早已發瘋,被惡念徹底侵蝕。先祖不得不将之斬殺。
逐光是我所知唯一一個成長起來的魂煞之體。
“逐光,天衡……”我說到一半,忽然見他回頭沖我邪魅一笑,話猛地卡了一下。
逐光疑惑:“副門主?”
我:“……”
我定了定神再看,逐光微笑的表情分明比誰都端正。
“……天衡意志頗堅,可以惡念入劍道。”
逐光笑道:“我知道,您之前與我說過。”
我眼角餘光瞥到天衡渾身的骨刺都已經被他的笑吓得貼回身上了。
“念”是非常難以覺察的,一般而言,只有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才有能力感知到它的存在。但即使覺察不到,“念”其實也會在無形中影響生靈的感知。
例如魂煞之體彙聚了過于濃郁的惡念,就會讓他怎麽看都……格外不像個好人。
這其實就是魂煞之體的表征。
逐光當然也發現了天衡在本能的怕他,但他并不在意,只是邊引路邊語氣溫和地與之搭話,引導他放松下來:“天衡,皇天之道的力量來源于常人無法察覺的念。自身之念、衆生之念、甚至于天地法則之念——無物不囊括其中。無論善念還是惡念,其實都殊途同歸。我身周聚集的惡念濃郁,更易于你感知它們的存在……”
随着基礎入門知識的交流,天衡漸漸沒那麽緊張了。
我對逐光頗為放心。
一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的脾氣極好,為人也十分正直;二來,逐光長老和他道侶都是岐南的故友,我相信岐南的眼光。
正想着,我腳步猛地一頓,目光死死盯着一處。
……岐南?
卻見不遠處那片碧綠的湖泊邊,岐南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懷裏抱着逐光長老的養子燕雲澤,手放在那家夥背上不知道在幹什麽!
岐南!!!
我還記得當年岐南尚未與我結契時,曾經當着我的面誇贊燕雲澤“可愛乖巧又聽話”,還和燕長老說“要不你把雲澤嫁給我吧?”這種話!
甚至我們結契後,岐南也動不動去找那家夥。我有時會瞧見岐南剝果子喂那家夥吃,有時候還會親手烤小魚幹給那家夥當零食……連我都沒吃過岐南烤的小魚幹!
最過分的是,即使我在他身邊,岐南都會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分那家夥十分之一!!
我被這一幕刺激得身外化身險些維持不住,轉了個彎就想沖過去把那家夥從岐南懷裏拎出來。然而岐南卻先一步看到了我,眼睛驟然一亮,笑着朝我揮手:“峸鴻劍君!”
我:“……”
他笑得那麽好看,我的怒火沒出息地滅了半截。
只見岐南雙手掐着那家夥的腋窩,舉起來給我看它的背毛:“峸鴻你看,我編的好不好看?千年慶典時我給你梳這個發型怎麽樣?”
我沉默地走過去,趁岐南沒注意,眼神冰冷地瞪了我的情敵一眼。
情敵被我瞪得縮起了脖子,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