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岐南演戲
◎你敢罵我道侶?!!◎
他想抵賴。
這倒也正常,這麽多年來犯罪被抓的修士中一上來就坦白的寥寥無幾,我早就習慣了。
血河不等我再說什麽就深深拜下,還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峸鴻劍君,我真的不知道您說的那是誰,您難道只是想找個理由搜查我血河教嗎?”
【該死,該死,果然是黑荥。要不是大人要求一定要他活着,我肯定第一個拿他滅口。】
“當然……您如果下令,血河也是沒有辦法違抗的。”血河的聲音遠遠傳播開來,語氣悲憤,“畢竟,皇天劍門永遠是正義的,不是嗎?您說我們違法了,我們就是違法了,我們哪裏抵抗得了。”
【不能松口,一定得拿話壓住他……不然我就完了!】
我冷漠地看着血河那惺惺作态的表演。
遠遠圍觀的修士中有人好像被這家夥的話觸動了,雖然沒敢看我,但偷瞄向我周圍其他皇天修士的目光卻染上了點不忿。而望向血河的眼神也透出了點同情。
散修總是這麽容易被挑唆,在毫不知真相的時候就因為一點自我感動的同情心去助纣為虐。但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的,畢竟也确實有無辜者因此而得到了拯救。
所以雖然有時候會讓事情變得麻煩,但我并不太反感。
我直視着他平靜開口:“你是在責怪我冤枉你。”
血河的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情緒緊繃到極點:“我,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只這一句反問,他原本頑抗的決心就碎了一半,半天語無倫次,眼睛還偷偷去看遠處圍觀的散修。
而我在他之前就已經聽見那些散修驟變的念了。
【咦,對啊,峸鴻劍君怎麽可能随便冤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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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險好險,居然被那家夥帶偏了。】
【我就說哪裏奇怪,仔細看看那家夥明明是在心虛!】
【都驚動峸鴻劍君出手了,那家夥一定罪大惡極!】
【可惡,為什麽看不清峸鴻劍君的臉?】
……
我無視掉部分不着調的聲音,面無表情地看着血河教主。
皇天劍門維護秩序這麽多年,判錯案的情況不能說沒有,但能說少到絕大多數人聽都沒聽說過。
居然還想要光靠這麽幾句話就壓住我,這家夥簡直天真得可笑。
不過連皇天劍道修士能夠聆聽“念”這種事都不知道,很明顯幕後黑手就沒打算保住他。
可能也從他這裏套不出多少情報了。
罷了,多少嘗試一下。
我趁他心亂,冷冷開口喝問:“你與衆生盟有何關系。”
血河教主身子一顫:【衆生盟?衆生盟!他知道了什麽?不會吧,大人,大人怎麽可能……明明他不應該知道的!】
我模模糊糊從他的念中看見了一個帶着黑色鬥篷的人影,他們在一間密室中談話。那人影很謹慎,幾乎什麽額外的信息都沒有透露,只是将被封在一枚透明“琥珀”中的“黑荥”交給了血河教主,并囑咐他庇護其到千年慶典結束。
那枚琥珀……
我心中微動,看了眼身邊施展了匿蹤術的岐南。
岐南原本正以拳抵唇盯着血河教主沉思,察覺我的目光後立時偏頭回望,傳音道:「怎麽了?」
我回傳道:「黑荥是被封印沉睡後被一高階源修送入血河教內的。封印他的東西,似乎是你的‘五更天’。」
岐南挑眉:「哦?難怪你用皇天秘術找不到他。五更天封禁時空,在失效前連時間都能靜止,當然不會留下什麽念。而且黑荥修為不高,算算時間……恐怕五更天的藥效到現在都還沒解除吧?」
我微微颔首。
在血河的念中,黑荥現在還被封印在“琥珀”裏。
“五更天”是岐南在突破源境之前就研制出的源境丹藥,名字的意思是“閻王判你三更死,偏要留人到五更。”。我光看這名字就能想象到當年的他有多麽自信耀眼——
可惜,岐南後來迫不得已将它的丹方賣給了鴻羽商會,以此換取了大批資源,并制作了一份能與百餘名源境修士同歸于盡的危險藥劑。
……期間更多複雜的過往我不想再提,但“五更天”是岐南流落在皇天劍門外的最後一份源境丹方,我對此印象極其深刻。
而原本持有五更天丹方的鴻羽商會,于三千年前破産,其高層為了利益将五更天丹方低價賣給了至少十萬源境丹修,此後“五更天”就成了較為富有的源境修士間最常見保命丹藥,要從這個方面追查線索,幾乎已經不可能了。
但是如果是岐南的話……
果然,就聽岐南說道:「我悄悄溜進去看一眼。」
我:“……”那不合法。
幸好岐南也沒真的想征得我的同意,說完那句話後直接就行動起來了。我松了口氣,假裝自己什麽也不知道,繼續套話:“血河教主,我已請玄鏡宗明啓道君以玄境秘術追查,黑荥确在血河教內。希望你能主動配合。”
血河死死咬着牙不說話,在周圍人譴責的目光中沉寂許久,終于不再僞裝了,勾起唇嘲諷地挑釁道:“那又怎樣,你們皇天劍門的律法自己規定了以皇天秘術、玄境問靈等不外傳高深法門獲取的信息不得為證,難不成你這位公正的皇天劍門副門主、偉大的源神級劍修峸鴻劍君——還想公然帶頭違背法律嗎!”
我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擡手示意。
一名皇天劍門的執事當即上前,朝我微一行禮後轉向血河,肅容宣讀道:
“萬星紀元9年1月3日,血河教弟子‘沉禹’于西革七十一星區與出竅期人族散修‘丞榮’共同探索上古遺跡,後将之暗算并□□。十六年後,沉禹身邊多出一具出竅期人形傀儡……”
“十二洲紀元末期9831年,血河教長老‘國金’……”
“十二洲紀元末期9731年……”
……
自第一條罪狀出口,圍觀的散修便嘩然起來,開始大聲咒罵血河教喪心病狂。
血河面色蒼白地沉默不語,也不知是不是終于自暴自棄了,忽然發瘋似的指着我破口大罵:“我*你祖宗!這些全都是污蔑!污蔑!你**的找些十萬八千裏外的舊聞來是想幹嘛?逼我妥協嗎?皇天劍門真是卑劣無恥到家……”
我冷眼看着他走投無路的歇斯底裏,根本沒打算理。皇天劍門執法這麽多年,收拾渣滓的手段多不勝數,哪是他一個棄子能反抗得了的。大不了多花點時間,把每個血河教修士的罪證都找出來。
只要有時間,血河教其實根本無法守住大門,也保不住黑荥。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爆呵突然打斷了他的咒罵:“閉嘴!你個人渣!!!”
我錯愕了一瞬,就見一道身影倏地沖出,擋在我與血河之間怒聲呵斥:“你這個衆生盟的走狗!你這個滿身糟粕的惡心人渣!庇護黑荥的混蛋果然都一個德行!你知道為什麽峸鴻劍君會來嗎?因為是我請的!”
我怔怔看着岐南的背影,而周圍的其他修士也全都被驚住了。
岐南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哽咽:“我要施行「複仇條例」!那個混蛋害死了我的弟子,該死,該死,該死……我都還沒來得及和她坦白身份,就只是臨時離開了半月,怎麽就……我苦命的徒兒啊,我隔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我當做閨女養的小徒弟……”
周圍終于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了,我聽見遠處有人失聲尖叫:“啊!!!岐南道君!!!!”
“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我居然能看見岐南道君!!!我要死了!啊啊啊!!”
“怎麽能讓岐南道君這麽難過!!!血河教罪無可恕啊!!”
“我操!我要讓我爺爺替岐南道君殺了那個叫黑荥的混蛋!!!”
……
岐南露面的霎那所有散修全都瘋了,明明離得那麽遠,尖叫聲卻響徹九霄。血河教主好像也傻了,盯着岐南整個人都在發抖。
【岐南道君?!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黑荥到底做了什麽!!!大人這是想讓我死啊!】
“岐、岐南道君,我……”
岐南猛地打斷他,怒道:“閉嘴,你他媽找都不找就說沒有,你再狡辯?!人明明就在你血河教裏!給我交出來!老子要替我徒弟報仇!”
我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凝視着岐南的背影。
岐南在生氣。
但我知道他不是為了他口中的那個“徒弟”,而是為了我。
因為在很多年前,在他曾經唯一的弟子闌衍那件事後,岐南就再也不收徒了。
……
最後血河惶惶逃回了教內,雖然依舊負隅頑抗,但估計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而岐南在離開衆人的視線範圍外後随手一抹臉,眼淚瞬間就沒了。他嬉笑着将胳膊往我肩上搭:“哎呀劍君大人,就算你不在意也不能任由他罵啊,我會生氣的。”
我感覺心底有什麽東西在翻湧,讓我感覺眼前的他可愛得過分。我實在不知道能如何以淺薄的言語表達我的心緒,最後只好低聲問了其他的東西:“黑荥如何。”
岐南啧了一聲:“是最原始的五更天,煉制配方毫無新意,所用靈植也老土得過分。太謹慎了,簡直一點破綻都沒有。”
對此我早有預料,也不太失望。
岐南嘆了口氣:“哎。”
我:“……?”
岐南拿手指戳我的胸口,幽幽道:“他罵你,我替你罵了回去,你居然都不誇我。”
我心底翻湧的情緒原已消停了些,被他戳着忽然又澎湃起來。憋了半天,我才低低應道:“嗯,誇你。”
岐南眯着眼睛抗議:“就這?哥哥,我要獎勵!”
我:“……”
岐南湊得更近了,幾乎與我鼻尖相貼:“哥哥,別光臉紅呀,你道侶說想要獎勵!”
獎勵……獎勵……獎勵什麽呢,你想要金烏秘境嗎?還是想要別的什麽呢?你知道我沒有什麽不能給你的,只要你想要,我全部的身家……包括我自己都可以送給你。
我說:“要什麽。”
岐南想了半天,笑了:“嗯……那就要你陪我泡澡?”
……咚。
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聽見了一聲悶響。
我以為那是我的心跳,但就在下一瞬,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離我遠去了,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疼痛狠狠刺入我的神識。
……
恍惚間,在很遠或很近的地方,我聽見了岐南驚恐的聲音。
“峸鴻劍君?!”
卷一:鑄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