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湧淺藏
因為下雪的緣故,翰林院中顯得格外安靜,除了早上刑部的人氣勢洶洶地來搜查和盤問過以外,整個內院幾乎沒有人聲。加之身居官場之人大多懂得趨利避害,如此嚴峻的時機,自然也沒什麽人敢出來高談闊論,即便手頭沒什麽事做,也都紛紛避入書房。
難得的是,翰林院出了史肅這等人,掌院大人那個老頑固必然脫不了幹系,追究排查的這陣子恐怕是沒時間找我的麻煩了。
安心地趴在桌上打了個盹兒,才見司徒楠慢悠悠地走進來。
我道:“你再這樣遲到,翰林院恐怕要容不下你了。”
司徒楠拍拍鬥篷上的積雪,往火爐邊一坐,毫不在意:“掌院那個老混蛋眼下才沒閑工夫管這檔子事呢。況且我今日遲到是去了二公子府,二公子許了的,他敢說半句不是看看?”
我奇道:“二公子找你可是有什麽吩咐?”
他不置可否,低頭在火爐上烘起手來:“嘿嘿,這可是件秘事。”
我“哦”了一聲,不再理他。
倒不是對這件“秘事”沒有興趣,只因為我太了解司徒楠這個人。此人心裏藏不住話,尤其是對親近的人,不說出來不亞于拿刀殺了他。
偏偏這樣一個人卻頗得二公子的信任,大事小事機密事無不召他參與,這也引得不少其他同僚的嫉妒之心,背地裏罵他是不學無術的馬屁精。而我也曾背地裏打聽過,司徒楠之所以成為二公子的幕僚,其實并未經過什麽嚴格的考核選拔,不過是給府上的管家遞了兩片金葉子薦去的。至于為什麽會得到二公子的青睐,我只能做“臭味相投”的猜想。
埋頭看了兩頁書,半盞茶時間不到,司徒楠果然憋不住了。
他有些憤怒:“伍君卓!大好青年要對世界充滿求知欲懂不懂?”
“求知欲?”我茫然地看着他。
“這裏的‘知’是‘未知’的‘知’!對不知道的事情要勇于探索懂不懂?”他激動地站起來,“就比如這個史肅,他為什麽要刺殺安王,難道你不想知道?”
我合上書,撐着腮幫子看着他。
他悄聲道:“因為是受了太子的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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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我不可置信:“以太子如今在朝中的地位,王位遲早是他的,又何必急于一時?”
“我也不信啊!”他擺擺手,“但二公子今早從刑部得來的消息,史肅就是這麽供認的。”
“沒理由啊!”我始終不相信這就是事實。即便這些話确出自史肅之口,背後也一定有人指使。而陷害太子最大的受益人是二公子,莫非……
這場戲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二公子找你不會就是要告訴你這個吧?”我問。
“當然不是。”司徒楠湊過來:“安王聽了史肅的供詞,下令不準将此事宣揚出去,也不知是不想打草驚蛇還是壓根兒就不信。二公子的意思嘛,嘿嘿……”
我瞧着他擠眉弄眼的模樣,不自覺“撲哧”一聲笑出來,調侃道:“我終于知道這件事二公子為什麽找你來辦了,因為底下的人就你最管不住嘴巴,哈哈哈哈。”
司徒楠:“……”
二公子的意思很簡單,他要我們刻意将此事外傳。
太子雖沒了已故王後的庇護,但前些年随安王征殺四方也已立下赫赫威名,如今在朝中地位穩固,若沒有合适的理由是難以撼動的。眼下史肅的說辭便是個千載難逢的時機,只要加以利用,定會有所收獲。
這也是我所喜聞樂見的,辦起事來自然格外盡心,不出兩日就已鬧得全城皆知。
被扣上這樣大一個罪名,太子商吉也很快地沉不住氣,當夜便去見了安王。
少陽望着房梁回憶了半晌,模模糊糊道:“昨夜商吉進書房的時候情緒很激動,聲音也比較大,我當值時站在書房外圍,隐隐聽他提到過商允。至于其他說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我點點頭:“看來商吉已經知道這件事是商允的主意,下一步就看安王如何動作了。”
少陽皺眉:“我有一個疑問。”
“什麽?”
“史肅之所以刺殺安王,又供出幕後是太子的指使,而太子根本沒有刺殺安王的動機,難道……這完全是商允為了陷害太子設的局?”
我笑笑,并不說話。
少陽又道:“不過,我總覺得這個局設得太蠢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繼續看着他,仍是不說話。
“又在考我了。”少陽無奈地撇撇嘴。看我不說話,他自個兒琢磨半晌,幽幽道:“但仔細想想,我覺得三公子也有嫌疑。不論是想報青芸夫人的仇還是有別的心思,讓兩個哥哥打起來都對他有利。”
我摸摸他的腦袋:“兩個人都有嫌疑。如你所說,三公子想要在兩個哥哥手裏分得一杯羹,就必須讓兩個人打起來。而二公子,雖然大家嘴上不說,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與太子是死對頭,就算史肅真的是受他指使,旁人反而會認為他絕對不可能做這樣的蠢事。所以,這個局雖然看起來蠢,卻絕對是最直接最實用的。”
少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突然想起來,趕緊道:“對了,上次你說去查史肅和太子之間有沒有什麽來往,你查到什麽沒有?”
他收回思緒坐好:“哦,這倒沒有。不過,我查到商吉常去一個叫風卉軒的地方,聽說那裏住的是一位雅妓,叫沁柔。”
“雅妓?”
“嗯。”
這個沁柔姑娘的名字倒是好聽,想不到堂堂太子爺竟還有這種嗜好。
“有時間一定要去會會她。”
“那種地方……”少陽有些擔憂,“你可是個女子,萬一……”
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我搖搖頭,笑道:“放心吧,雅妓不過是陪人彈個琴喝個酒,到時我叫上司徒楠一起去。這種事,他一定會喜歡的。”
☆、暗湧淺藏(2)
這個計劃很快得到實施,當天下午我不過将這位姑娘的容貌大肆誇獎了一番,司徒楠便立刻拉着我要去一看究竟。我自然是說不去,倘若這麽輕易地去了,便與我平時的作風大相庭徑。推诿之下又告訴他這位美人不過是我無意間從別處聽來的,究竟如何還不能确定。
但司徒楠似乎鐵了心要去,指着我直說我不夠意思,為了彰顯兄弟情義,我只好假裝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殊不知如此倒正中了我的下懷,到時即便出了什麽岔子,也還可以将錯處推在他的身上。
車夫問過好幾個路人,終于在一條偏僻的巷子中找到了風卉軒。
這是一座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宅院,并沒有別的煙花之地那樣紅漆綠幔的裝潢。大門上的牌匾也極為簡略,僅僅“風卉軒”三個小楷,連尋常的雕花都沒有。大門緊閉着,也不知是搭上太子爺後已然從良,還是府上已有恩客。
方下了馬車要去敲門,突然一匹快馬自巷口疾馳而來。馬蹄聲踏碎小巷的寧靜,似有什麽要命的事情十萬火急。
我趕緊拉着司徒楠躲上門前的石階,快馬卻并未橫穿過去,而是“籲”地一聲在風卉軒的門口停了下來。一個清秀的黃衣女子跳下馬,嘴裏直嚷:“讓開讓開!”
明明兩旁有路可走,卻硬是到中間來一把将我們推開,緊接着便目不斜視地上去拍門。我們二人被她推了一個趔趄,她也絲毫沒有要賠禮的意思,一面拍門一面喊:“爹!快點出來!你不是說不再找這個狐貍精了麽!你這個騙子!”
“開門!快點開門!”
“爹……”
我和司徒楠面面相窺,想不到來這裏還能看一場好戲。看模樣,似乎還是場烈女捉奸風流爹的好戲。
黃衣姑娘見裏面遲遲沒有動靜,狠踹了幾下門板,幹脆抽出腰間的鞭子開始鞭門:“臭不要臉的狐貍精!再不開門我就把這裏拆了!”
棕紅色的長鞭揮在空氣中呼呼地響,所到之處塵土飛揚。
“诶,姑娘小心,小心……”司徒楠趕緊躲閃。
想着若被抽中定然皮開肉綻,我又急忙拉着他躲到臺階下。心裏直犯嘀咕,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家的女兒,竟然這麽嚣張。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大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鞭子恰好硬生生抽下去,險些就抽中門裏的老媽子。
老媽子看清面前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忙賠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蘇小姐啊?”
黃衣姑娘收起鞭子,沒好氣道:“自然是我!”
老媽子依然維持一臉的笑意:“您是來找內史大人的吧?他剛才已經走了。”
“我不信!”
不等人家說話,擡手就将面前的人一把掀開,直直闖了進去。老媽子險險站好,也顧不上關門,拔腿便去追她:“诶!蘇小姐,您不能硬闖啊!蘇小姐……”
我和司徒楠對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只見姓蘇的這位小姐站在堂屋中央,面前立了個樣貌絕美的女子。女子的眼睛不似那種可人調皮的大,卻是柳眉細眼的美。臉上略施了些脂粉,素白色的錦袍直至腳踝,衣袂處秀了極大的一叢墨竹。一舉手,一投足都透着溫婉和靜谧。
看這氣場,想必便是傳說中的沁柔了。
沁柔懷抱着一個黃銅色的手爐,淡淡地說:“蘇小姐,內史大人已經走了。”
“胡說!”這位內史千金明顯不信:“從哪走的?我剛才一直在門口!他還能長翅膀飛出去不成?”說完一跺腳:“哼!我看你們是不會說的,我自己去找!”說着便怒氣匆匆地上了樓。
老媽子一看她這陣勢,趕緊又跟在後頭,一面心疼房裏的物什一面苦着臉收拾殘局。但都是徒勞,這位內史千金的脾氣烈得很,大有一副找不着爹也要拿你們家東西出口氣的模樣。
倒是這屋子的主人十分從容,不僅對這位公然闖入的惡女毫不理會,還笑着朝我和司徒楠致歉:“讓兩位公子見笑了。”
如此,倒是我們不好意思了。
我道:“哪裏哪裏,是我們唐突了。”
彼此尴尬一陣,蘇小姐已從樓上下來了。也不知是不是情緒太過激動,一個沒踩穩竟從樓梯上滑了下來。我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接,不想這個蘇小姐好壞不分,這種時候還鬧脾氣,這下不僅沒平安落地,連累我也整個人栽倒下去。倒是沒摔疼,只因不偏不倚,我正巧将她壓在了身下。
這下屋子裏的氣氛更是尴尬了。
我趕緊爬起來,低頭去拍身上的灰塵。一旁的司徒楠膛目結舌,想笑又愣是沒敢笑出來。
蘇小姐也很快跟着爬起來,狠狠瞪了我一眼,氣得臉都紅了。氣結之下蹦出一句:“你怎麽這麽重啊!壓死我了你!“
我想辯解,又全然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只覺這真是冤枉我了,多年來雖然一直習武将自己練得結實些,以便能僞裝得更徹底,但畢竟骨子裏是個女子的身板,全然不能與正常男子相比拟。怎麽就重了呢?
罷了,這樣的惡女還是不招惹為上,就由着她去。
估摸被我這麽一壓,又沒有找到她的風流爹,惡女也自覺有些丢人,仰着頭問沁柔:“我爹從哪走的?”聲音卻絲毫沒有理虧的意思,反倒洪亮得有點理直氣壯。
沁柔倒是個好脾氣,朝身後指了指:“後門。”
蘇姑娘一跺腳:“怎麽不早說?害我白忙一場。”說完便順着後門跑了。
送走了這樣一位瘟神,屋子裏的氣氛總算有所回暖。沁柔親自為我和司徒楠泡了熱茶,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司徒楠忍不住問:“那個蘇小姐經常這樣嗎?”
沁柔捧着手裏的碧玉茶碗,漾出幾分無奈:“來過幾次。”
司徒楠義憤填膺:“你就這樣任她胡鬧?”
“能有什麽辦法呢?”她笑得有些苦澀,“雖然只是雅妓,卻也不過是個煙花女子,招人白眼惹人嫌總是難免的。”
司徒楠依然餘憤未平:“這也忒過分了些。父親是內史大人又如何?一看就是被人寵壞了,欠管教。”
沁柔笑得感激,卻不予置評。
倒是身邊的老媽子忍不住了,張口就道:“其實我們姑娘只是不想惹麻煩,治栗內史算什麽?再大能大過太子去?倘若讓太子殿下知道……”
“我跟客人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插嘴了?”從頭到尾都溫婉從容的沁柔竟突然有幾分溫怒,不知道是不是提到太子的緣故,呵斥道:“下去!”
老媽子趕緊閉了嘴,悻悻地去收拾這滿屋的殘局了。
等老媽子走開,她笑了笑:“兩位不用擔心,今日我已經與內史大人說過,他以後不會再來了。蘇姑娘自然也不會再來找我的麻煩。”
司徒楠似乎這才放了心:“哦,如此便好。”
三人一時無話。
各自飲了口茶,我試探地問:“太子殿下……也常來這裏嗎?”
沁柔挪了挪那櫻桃似地唇瓣,這個問題似乎令她有些為難。纖長的手指緊握了幾次茶碗,終是沒有回答。只歉然道:“恕沁柔怠慢,今日鬧了這一場約莫是乏了,恐怕不能再為兩位獻藝了。”她站起來:“兩位,請改日再來吧。”
這是要趕人了。
我和司徒楠對視一眼,急忙賠笑:“無妨無妨,既然乏了就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呵呵。”如此便要告辭。
方走到門口,一眼瞥見地面上散落着一尊碎了的紅珊瑚。那樣的大小,那樣的色澤,連我在二公子府上都沒有見過,想必不是凡物。
我搖頭道:“這樣一尊珊瑚碎了,倒真是可惜啊!”
沁柔皺了皺眉,慌忙跪在地上去撿,也不顧不上滿地的碎瓷片。不想撿了一會兒又統統扔掉,淡淡地說:“算了,這不過是尊假的。兩位,不送。”
坐上馬車,我問司徒楠:“那尊珊瑚,你覺得如何?”
他一副悲憫的神情:“真是暴殄天物啊!”兀自惋惜了一陣,突然又想起什麽似地,道:“我記得誰隐隐提過,當年太子随安王攻下昭國,在昭國的國庫中找到了一尊珊瑚,後來一個高興就賞給了太子。這一尊……不會就是那一尊吧?”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感慨道:“不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泡個妞都這麽舍得下本錢。”說完遺憾地看着他:“我看你還是另覓良人吧,這個沁柔姑娘你還真沒那個福氣。”
本來是想調侃他,不想司徒楠竟捶胸頓足地唱起來:“我的那個良人诶!你在何方喲!月亮那個亮堂堂诶!哥哥心裏涼惶惶……”
我趕緊捂住耳朵,将馬車的簾子關嚴實了。真丢不起這人。
約莫唱了一半,司徒楠突然停下來道:“不過今日去的也不虧,好歹你還吃了內史千金的豆腐。你沒看到她當時那個臉啊,羞得跟那尊珊瑚似地。”
我反駁:“分明是氣的。”
“你怎麽這麽重啊!壓死我了你!”他學着蘇小姐之前的口氣,陰陽怪氣道:“以她的性格竟然沒拿鞭子抽你,多半是看上你了。”他拿手肘捅了捅我:“馬上就要攀上內史大人這個老丈人了,心情怎麽樣?”
我懶得理他。
他依舊不依不饒:“內史大人位列九卿,可是掌管全國錢糧苛稅的大官,對我們這種芝麻綠豆的小喽啰從來都不屑一顧的,到時你盡享榮華了可別忘了我。好歹兄弟一場,你說對吧?诶?怎麽不理人啊!你不會這麽快就要踹開我了吧?我說……哎喲……”
司徒楠正說到興頭上,車夫突然長“籲”一聲,馬車毫無防備地停了下來。若不是反應迅速,這一股強烈的重力勢必要将我們摔個狗□的姿勢。
☆、暗湧淺藏(3)
司徒楠想必是撞疼了,揉着後腦勺掀開簾子,怒道:“這麽急地停下來,想撞死小爺……”不想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整,便整個人呆住了。
我趕緊也跟着探出腦袋去看。
只見前方一輛紅漆黑頂的車攆正緩緩地駛過來,馬車前端的五匹棕紅馬赫然顯眼。大安早有規定,王馭六,王儲馭五,為顯禮節,官員士人及庶人見車駕皆需作停回避,而面前這輛馬車裏坐的,恰恰正是太子商吉。
我趕緊放下簾子,将頭低下去。
不想那馬車不僅沒走,反倒停下來了。半晌過後來了個人,陰陽怪氣地站在馬車外傳喚:“裏頭可是翰林院的兩位校勘?”
我答:“正是。”
“出來出來,我們殿下有請。”
我與司徒楠對視一眼,心道這商吉從未與我們有過交集,眼下突然召見,不會是想找麻煩吧?
司徒楠也同樣擔憂,迫于禮節,我們不得不迅速下車。下了車也沒敢擡頭,見着座駕便跪了下去。
“太子千歲。”
大冬天的跪在濕漉漉的青石磚上,膝蓋冰涼,車上的人卻遲遲不說話,只能感受到尖銳的目光,像是在打量。
許久,他道:“我認得你們。”
我依然保持着跪姿,答:“鄙人不過一介士人,勞殿下惦念。”
視線移上去一點,僅見着一雙玄色鑲狐貍毛邊的龍紋靴子。靴子的主人移了下腳,居高臨下道:“你們是替我二弟辦事的?”
我又答:“天下諸人皆是王的臣民,我們身為士人,拿的是朝廷的俸祿,自然是為大王辦事。”
“反應倒是挺快。”商吉輕笑一聲:“今早我聽你們掌院大人吹了點耳旁風,說近來宮中有不少污蔑我的傳言都是從你們這裏傳出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如何看?”
“冤枉,實在是冤枉啊!”我整個人匍匐下去,痛心疾首地辯解道:“臣下出生寒微,不過乃粗鄙之人,宮中人多口雜,我們也不過是聽着其他同僚談論起來,便不知好歹地參合了幾句。污蔑王儲這樣大的罪名,我們如何承擔得起啊!”
掌院這個老混蛋,就知道背後捅人刀子!一場戲做完,我早已在心裏詛咒了他千萬遍。
“真若如此便也就罷了,倘若被我查到點什麽,小心你們這條小命。”商吉頓了頓,拖着極不情願的口氣:“起來吧。”
司徒楠趕緊接話:“謝殿下教誨。”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以後不要再在我這裏耍什麽心眼。他安在刑部的探子已經被處死,史肅也被判了車裂,此事就此了結。父王已經下令,誰再挑起便要受割舌之刑,你們若要想日後還能說話,就管好自個兒的嘴巴。”
“是是是,一定,一定謹記。”
本以為談話就此結束,不想半晌後商吉又補上一句:“還有,這個地方,若再見你們來,小心你們的狗腿!”
“是是是。”
待車攆過去,我們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坐上馬車直奔二公子府。太子吩咐,要将方才的話轉達給主子,我們豈有不從之理?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入府時正趕上晚膳。是以,我和司徒楠便随二公子一道入了廳堂。
不得不說,司徒楠這人告起狀來委實是把好手。添油加醋地将下午的事闡述一番過後,又對二公子灌了幾杯酒,向來氣傲的二公子立馬黑了臉。
一拍桌子道:“這個商吉,昨夜在父王面前嚼舌根不說,今日竟還想動我手底下的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瞧了瞧摔下桌面的細瓷碗,問道:“莫非今日大王召見二公子了?”
“一早就召去了。”大約是被訓斥了,一說起這事,二公子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今日父王處處偏袒商吉也就罷了,竟還懷疑是我指使史肅誣陷他,秘密處死了我在刑部的探子不說,還罰我閉門思過三日,勒令今後不許再挑釁商吉。好在父王平時信任與我,要不然就不止這麽輕巧了。”
“哼!”司徒楠聽完也跟着一拍桌子,怒道:“還是太子就如此與嚣張,日後登上王位還了得!”
雖然氣憤,但畢竟這些話說得有些不知分寸。我忙扯了扯司徒楠的袖子,又幹咳了幾聲提醒他。
不想司徒楠不僅沒理會我,反倒狠狠地将袖子扯了回去。
“無妨。”二公子約莫知道我的用意,“這裏沒有外人,何況他說得沒錯。現在便開始在背後捅刀子,日後登上王位豈還會有我的容身之地?”他撐着桌子望向房梁,憂慮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廳內一時靜谧。
盡管我和司徒楠都明白二公子心中所想,卻無一人敢開口道破,誰都知道,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良久,二公子問:“方才你們說的雅妓叫什麽來着?”
“沁柔。”我答。
“你們親眼所見,商吉真把父王賜給他的珊瑚送給了她?”
“親眼所見。”
“呵!”二公子有些陰郁地彎起嘴角:“既然已經招惹了他,那便招惹到底吧!明日,明日你們便去将這個女子找來。拿住了他的紅顏知己,我倒要看這個商吉會憤怒到何種程度。”
我正要應允,不想司徒楠卻一擺手,苦着臉道:“不不不,我可不敢去,今日太子殿下說了,若我們再去,便要打斷我們的狗腿。”
“哦?”二公子輕笑一聲:“看來這個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委實不輕啊!真是越來越有興趣了。”他一擡手,“既然如此,等三日思過期一到,我便親自過去。為了一個雅妓,我就不信他還敢公然跟我翻臉不成!”
我趕緊接過話茬,谄媚道:“翻臉就更好了,到時二公子您就有機會在大王面前參他一本。定個什麽名目好呢?對,就叫沉迷煙花女色,将禦賜之物私贈他人。”
“好!好!”二公子聽完大笑一聲,果然高興得不知所以,直道:“喝酒!來,喝酒!”
我自是迎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室争鬥,犧牲一個女子再尋常不過。要怪就怪商吉沒有心機,有了心愛之物卻不懂得藏起來,白白暴露人前,惹人诟病。
商濟,你就好好看着吧!我會一個一個地砍去你的左膀右臂,讓你處在無人可信的境地。先殺了你的兒子們,讓你斷子絕孫,再看着你被慢慢折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