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許信成和張文娟看到女兒突然落淚都有些慌亂, 尤其是自作主張的許信成,一下就慌了神。

“鳶鳶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方健那小子亂說話?什麽嫁不出去的女兒, 爸爸從來沒這麽想過!爸爸就是希望以後有個人能好好照顧你, 我們就你一個女兒……”

“嗨呀,你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麽!”

張文娟走到許折鳶身邊, 擔憂又心疼地道:“別理你爸, 你不喜歡人家直接拒絕就好了,要是那小子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讓你爸收拾他。”

許折鳶哭得狼狽,只捂着臉搖頭。

她知道, 誰都沒有錯。

爸爸媽媽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能找一個可靠的人結婚,希望能過上普通人眼中的“正常而安穩”的生活,這沒有錯。

方健想要追求她,不管是出于喜歡她還是其他現實層面的考慮, 只要手段正當也沒有錯。

微生霁讓她自己做出選擇,更沒有錯。

錯的只有她,只有心存幻想又不敢直面現實, 享受暧昧又不敢負起責任,不願妥協又不敢沖破牢籠的她。

說着不想讓父母傷心, 卻又不肯順着他們的心意, 說着讓微生霁不要對她那麽好, 卻又下意識依靠微生霁。

就連拒絕自己不喜歡的人, 她也猶猶豫豫, 反而把氣撒在真正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人身上。

她讓事情變得無比複雜, 因為她怯于承認自己真正的心意。

許折鳶的那些氣惱全都化作了悲哀與自我厭惡, 在父母面前泣不成聲。

張文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女兒,許信成更是手足無措,恰在這時,許折鳶的手機響了起來。

許折鳶正哭得難過,本來不想理這個電話,可是一想到可能是微生霁打來的,又連忙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來電顯示的是王璐璐,許折鳶雖有些失望但還是調整好情緒接了起來。

“喂……”

“折鳶,我才看到你給我的消息!奇怪,微生霁不是和你一起回去的嗎?她已經幫你把包帶回去了。”

“嗯?”

“還有還有,她在離開前出櫃了!我的天呢,大家都驚呆了!”

不止是大家驚呆了,許折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呆愣在當場。

張文娟和許信成聽不到電話裏的聲音,只看到許折鳶的反應,有些莫名地對視了一眼。

“喂、喂,折鳶你還在嗎?折鳶,折鳶?”

許折鳶聽得到王璐璐的聲音,只是她實在是有太多問題想問,結果導致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想問微生霁為什麽要出櫃,想問微生霁出櫃後大家的反應,想問微生霁……有沒有提到她。

可是這些問題比起問王璐璐,顯然問微生霁要更快。

“我知道了。”

她最終只說出了這句話,語氣平靜。

“你知道了?折鳶,你們現在是什麽情況啊?啊,難道說你們已經——”

“先這樣吧,我們之後再聊。”

許折鳶挂斷了電話,轉身朝外走去,許信成和張文娟被弄得一頭霧水,又擔心許折鳶的狀況,連忙上去阻攔。

“鳶鳶啊,都這個時間了,你要去做什麽啊?”

許折鳶擦了擦眼淚,面對着擔憂的父母,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對不起,剛才情緒有點失控。我已經沒事了,剛才璐璐打電話過來……我去找微生霁。”

“璐璐打電話”似乎和“我去找微生霁”沒什麽聯系,但張文娟聽說她是去見微生霁反倒放心了一些。

“這樣啊,那你去吧,晚上要是想住在霁霁那就給媽媽打個電話。”

“嗯。”

兩人目送許折鳶出門,相顧無言了一會兒許信成才嘆氣道:“文娟,你說鳶鳶這……是不是有過什麽創傷啊?”

張文娟也是皺着眉頭:“感覺高中畢業鳶鳶就不太活潑了,念大學後從沒說過戀愛的事,如果真有什麽陰影,也該是高中時候的事。”

“高中不都在念書嗎?鳶鳶也沒談過戀愛啊。”

“或許可以問一下霁霁?她倆那時候最好了,可能知道點什麽。”

“哎呀,你說這算是什麽事啊,一個女孩子不願意結婚,不願意戀愛的……”

許信成滿是憂愁,張文娟卻不愛聽這話。

“什麽叫一個女孩子不願意結婚不願意戀愛算什麽事?鳶鳶沒遇到喜歡的人,難道還強迫她去結婚嗎?”

“這……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可鳶鳶總要結婚的嘛!沒個人照顧她,咱們老了之後她怎麽辦?”

“鳶鳶有手有腳的,為什麽一定要別人照顧?說的好像你們男人就很照顧女人一樣。家裏飯誰做的?衣服誰洗的?孩子誰生的?你還自诩是個疼老婆的好男人,平時到底是我在照顧你,還是你在照顧我?”

“這、這……”許信成被說的啞口無言,“那我、我不是很聽你的話嘛,你要是讓我做家務,我也做啊!可你嫌我做事糙。”

“那別的男人做事就不糙了嗎?以後鳶鳶不說你就別瞎折騰了,就算她一輩子不嫁人,咱們家也養得起。”

“我……這怎麽又成我的錯了……我事先哪裏知道……”

“你還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許折鳶只想着快點見到微生霁,一心往她家裏趕,甚至忘了要先打個電話。

然而當她沖出單元樓時,卻在門口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她猶豫片刻後還是走上前查看情況,車燈突然亮起,裏面果然出現了微生霁的身影。

“微、微生霁……”

許折鳶又驚又喜,又有一些不知所措。

微生霁摁下車窗,笑臉相迎:“包我給你拿回來了,璐璐又不順路,還是別難為她了。”

她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作勢要把許折鳶的包通過車窗遞給她。

許折鳶沒有接:“你在這坐多久了?”

“哪有多久,才剛剛到。”

“你是跟着我回來的?”

她剛剛是那麽難過,微生霁連個電話都不打給她,不确認一下她的安全。

“也不算跟吧,只能算同路。”

許折鳶看着昏黃車燈下那張清麗溫柔的臉,眼淚又止不住地開始溢出眼眶。

“既然你也要回來,為什麽不載我一塊兒回來?”

她的語氣裏不再有責怪與憤怒,只有濃濃的委屈與撒嬌。

微生霁沒去計較到底是誰不讓她送,只是默默打開車門将她拉進了駕駛座。

“你幹什麽……”

許折鳶裝模作樣地掙紮了一下,微生霁沒有放,她就乖乖地伏到了微生霁身上。

SUV的車座比較寬敞,微生霁調整座位騰出更多的空間,好讓許折鳶坐得舒服點。

“有人快委屈死了,我要好好安慰一下。”

“你說誰——”許折鳶下意識想要反駁,心裏又真覺得委屈,哭腔道,“你果然知道,你知道還故意欺負我!”

微生霁嘆了口氣,輕輕撫摸着她柔順的發絲:“我哪有欺負你?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我。”

“我哪有……”

許折鳶應得有些心虛,臉埋在微生霁的肩膀上,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許折鳶眨眨眼,淚珠從眼角滾落到了微生霁的肩窩上。

“你幹嗎跟着我回來?你今天做東,放那麽多同學的鴿子。”

“飯吃過了,歌唱過了,天也聊過了,大家自己能玩得挺開心的,我在不在都一樣。”

“那你也沒必要那麽早回來。”

微生霁低頭看她,雙眼溫柔如水。

“因為你比他們重要,你回來我一個人也待不下了。”

啊,這就是許折鳶想聽到的話。

她知道的,自己對微生霁來說比其他人都重要。

那微生霁對她來說呢?

她明明也想把微生霁當作自己最重要的人,卻又還有那麽多事放不下。

許折鳶淚眼望着她,輕顫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眼中似有渴望。

微生霁像是沒忍住誘惑般低頭吻向她,從喉嚨裏發出含糊的咕哝聲。

“折鳶,你真是太狡猾了。”

許折鳶閉上眼主動迎接微生霁落下的吻,雙手緊緊地攀着微生霁的肩膀,心悸得快要暈厥。

微生霁說的沒錯,她确實太狡猾了,所以她以為,微生霁一定很快就會讨厭她這樣狡猾、世俗又自私的人。

微生霁一定還帶着少年時的濾鏡看她吧?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麽在她說出那麽過分的話後,為什麽在分開六年後,為什麽在明知她的狡猾後,微生霁還會喜歡她呢?

“微生霁……”

與年少時單純遵循欲·望的親吻不同,與兩人之前隐于暧昧的淺嘗辄止也不同,這個掙脫了枷鎖的濃烈親吻叫許折鳶目眩神迷。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承認自己內心的渴望是那麽快樂的一件事,比那個不知所謂的初戀甜蜜百倍千倍。

這其中自然還有苦澀與酸楚,但比起拒絕和失去這份喜悅的痛苦,就連這些酸澀也變得可愛起來。

如果她能更勇敢一些,如果她能更坦率一些,是不是就能變得配上微生霁一些?

如果做到了這些,微生霁是不是也會更喜歡她一些?

她終于知道了,自己如此搖擺不定、如此舉足不前除了顧慮現實外,也是因為濃濃的自卑。

微生霁表現出的所有一切都指向了喜歡她這個選項,只是她不明白,微生霁為什麽會喜歡她。

微生霁的喜歡會改變嗎?

愛情比友情更易失去,她在接受微生霁後會不會失去她?

她将所有不好的可能都思考了一遍……或者說很多遍,就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內心。

與微生霁喜歡她沒有關系的是,她明明也喜歡微生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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