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破

帶着重重疑窦，溫彤捧着那一匣子的藥回了府裏。

藥材都是好藥材，給溫志年用了之後，幾乎是立竿見影的效果。

看着溫志年迅速的穩定下來，不再那般繼續高熱下去，溫彤也好，溫家其他人也好，都是瞬間松了一口氣。

陳秀梅和溫靖聲都是心知肚明，這些藥材必是來之不易，關鍵是溫彤怎麽弄到的？所以少不得二人都問了溫彤一番。

溫彤敷衍了陳秀梅，卻敷衍不了溫靖聲。

溫靖聲直接就道：“溫家現在這樣，你大刺刺上門去，他們必是不敢見你。所以——”

溫靖聲聲音沉下去，熟悉他的人，便是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到了這個地步，溫彤就老實下來不敢再有半點的隐瞞，乖乖的将事情始末說了一遍，卻是隐去了自己被吓唬以及無禮的那一段插曲。

“就是這麽一回事兒，哥哥聽我說了一番，不知可有什麽印象？你知道不知道這麽一號人？”溫彤覺得溫靖聲應該是知道的，故而才會如此問了一番。

然而溫靖聲挑眉沉吟了一番之後，最後卻是搖搖頭：“父親認識來往的人裏，并無這麽一號人。”

“那他為何幫我們？”溫彤詫異，直接這話就出了口。

溫靖聲搖頭：“不過，可以确定他沒什麽惡意。只是你見過他的事兒，卻不可聲張出去。他想來，也是不願意人知曉的。”

溫彤點頭，看着溫靖聲從容冷靜的樣子，鼻子又有點兒發酸了。“哥哥，你說咱們溫家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所以才遭逢這樣的打擊——”

想着那日長孫戟說的話，她更是越發覺得應當就是這麽一回事兒。

溫靖聲聽出溫彤聲音的不對，伸出手來，摸索着觸碰到了溫彤，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無妨，咱們溫家能挺過去的。你也別害怕。”

可是，又怎麽能不怕？

溫彤看着溫靖聲，眼淚簌簌而下，卻是死死咬着唇半點不敢出聲：她倒不是怕溫家的富貴沒有了，而是怕溫志年出事兒，怕溫靖聲真的再也看不見了。

若是可以，她寧可瞎的人是她。溫靖聲是天子驕子，是溫家的下一個頂梁柱，而溫靖聲自己本也是個驕傲之人。忽然變成這樣……縱是溫靖聲自己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心裏果真就半點不難受不在意？

想着這些，她如何能不心疼不害怕？

溫彤久不出聲，溫靖聲手上頓了頓，又試探喚了一聲：“彤彤？”

溫彤含混了一聲，而後站起來，強壓着哽咽：“我去看看束玉。”

束玉那日受了傷，傷得實際上是不輕的。她知道時，又驚又怒，卻是偏生又無可奈何。現在溫家的情況擺在這裏……

束玉自己倒是不怨不恨的。

如今見了溫彤，束玉還笑：“以後我只恐是不能再服侍姑娘了。”

束玉傷的是肩膀，大夫說傷了筋脈，日後只恐怕做不得重活了。

溫彤勉強擠出笑來：“胡說什麽，不管如何，你都快好起來。我離了你， 處處都是不習慣。”

“姑娘……”這麽一句話，登時就讓束玉紅了眼眶。

溫彤也幾乎是哭出來，肩膀猛然顫了顫，卻是又忍住：“你好好養着傷。我回頭再來看你。”

束玉也忍住淚，忽肅穆道：“聽我媽說，朝廷要開始選秀了？姑娘可有什麽想法沒有？”

溫彤垂眸，漸漸悲戚褪去，只剩下了淡然：“如今……還能有什麽想法？”

“總不能進宮去！”束玉急了，幾乎是坐起身來，臉上急切之色滿溢出來：“如今這樣，夫人那性子是指望不住的。公子又是那樣個情形，姑娘若是自己再不多琢磨琢磨，那可怎麽辦？”

看着溫彤靜坐不言，束玉又壓低聲音說下去：“之前何家，還有魏家的幾個小爺不都是對姑娘……嫁給他們那樣的縱是委屈了姑娘，可也總好過進宮去——”

誰不知道宮裏的女人可憐？進宮去又不是做皇後做貴妃，哪有什麽前途可言？

溫彤聽着束玉越說越不像了，只能開口：“胡說什麽？這話也是能胡說的？”

束玉仍是急切：“難道姑娘就什麽也不做——”

“束玉！”溫彤叫了一聲，而後頗無奈：“今日何家和魏家，都是連我的人也沒放進大門去。這樣我還要倒貼過去，像什麽？”

“那總也不能——”束玉仍是不甘心。

溫彤嘆了一口氣，看着束玉輕輕搖頭，一字一句皆是铿锵：“我溫家的女兒，縱是跌落到了塵土裏，也斷沒有倒貼和搖尾乞憐的！進宮又如何？不進宮又如何？對我而言，并無多大區別。”

相反若是得了聖上的寵愛，或是趁機可以給溫家謀一個機會。而且，現在溫志年這般，溫靖聲又是……若是府裏再沒有個體面點的人，只怕日後只會叫人欺壓得連頭都擡不起來。

所以，她這幾日思量了幾晚上，倒是對進宮這個事情，保持了兩種态度。

只是，她不敢和陳秀梅以及溫靖聲說就是了。

溫志年服了藥，竟是晃晃悠悠的清醒過來。

溫彤得了報信，連道別也來不及和束玉說，便是忙去看溫志年。

只不過是幾日功夫，溫志年已瘦得脫了形，兩頰都凹陷下去。就是眼底神采也不似往日。

溫彤剛喚了一聲，就幾乎哽咽起來。

溫志年招招手：“彤彤你來。”

溫彤知道溫志年這是有話要吩咐，便是忙湊上去。而陳秀梅等人，則是早得了溫志年的意思，忙也退了出去，讓他們父女說話。

“你去，遣散府中多餘仆人，日後咱們深居簡出過日子罷。”溫志年一口氣說完這話，倒是喘息了好一陣子，才又能開口：“溫家此番，十年之內恐都無法再起複。若有人買宅子，也只管賣了。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