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酒店的包廂裏能玩什麽游戲呢,無非就是真心話大冒險這類的。反正只要是聚餐活動就逃不開這個游戲,免不了俗。
不過張學姐的這個真心話和平時玩的那些有些不一樣,叫“言不由衷”。
規則是A問B一個問題,B回答“是”或“不是”,但得反着回答,比如A問B“太陽是黑色的麽?”B要馬上回答“是”。
答錯或猶豫的算作淘汰,要喝一杯酒,不能喝酒的做別的懲罰。
游戲從張學姐這裏開始,然後從她左手邊陸續傳下去,沒一會兒就有三四個人中招,半瓶紅的很快見了底。
輪到沈栖時問他問題的是個姓王的學長,沈栖給了正确答案,順利過關。之後便輪到他提問,而坐在他左手邊的人是……顧硯。
“沈栖學弟這是在憋大招呢,想什麽問題要那麽久啊?顧硯你就等着喝酒吧,我都給你倒好了!”張林又看熱鬧不嫌事大,把一杯酒推到了顧硯面前,幸災樂禍的看着。
顧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一點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栖不是在想問題,事實上在張學姐說規則的時候,他就已經把問題想好了,這會兒糾結的不是問什麽問題,而是到底要不要把心裏的那個問題問出來。
憋大招。三個字在沈栖舌尖上滾了滾,又被他咽回了肚子裏。但他确實是在憋大招,而這個大招一旦出了,輕則傷筋動骨、重則萬劫不複。
可即便是這樣,他心裏仍存着一絲僥幸,如果不這麽做他必定不會甘心,送上來的機會,怎麽能錯過?
“快快快,趕緊的,再不問就算你倆一起淘汰!”
看吧,大家還是習慣性的把他倆視作一體的。而他們本該就是一體的。
想到這裏,沈栖做了個深呼吸,平複了心情,然後将目光對準了顧硯,直視着他的眼睛,故作鎮定的将埋在心裏的那個問題問了出來:
“你喜歡沈栖麽?”
這個問題混在一堆“蘋果是藍的”“紙是白的”“貓有八條腿”……的無聊問題裏面,顯得尤為勁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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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瞬間沸騰了,起哄聲敲擊碗筷聲不斷。
沈栖看顧硯動了動嘴巴,但周圍實在太過吵鬧,他沒能聽清顧硯的回答,僅能從對方的口型中辨認出他說了個“是”。
沈栖原本就雜亂無章的心跳變得更重更快,像密集的冰雹敲擊在玻璃窗上,每一下都誓要将窗戶敲碎敲爛。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聽見怎樣的回答,是或不是,好像都能叫他自欺欺人,又好像全都不能。
但他寧願自欺欺人這麽一回,相信這是顧硯下意識的回答,顧硯還喜歡他,而不是什麽言不由衷。
“啧啧,沈栖你這問題很有夾帶私活的嫌疑啊,而且正确答案是什麽我們也無法評判啊。”
張學姐故意顯得很為難的皺着眉,倏而又一臉八卦的盯着顧硯:“不過顧學弟,你可必須回答啊,畢竟——我們都很好奇啊……是不是啊大夥兒?”
“對對對,我們都想知道!”“顧硯你喜不喜歡沈栖啊?”“哈哈哈哈哈,莫慌,跟着心意來,反正言不由衷麽,你借機表白我們也不知道嘛,對吧?”……
起哄聲越發激烈,到了這會兒已經沒人在意游戲輸贏了,吃瓜才是最重要的。
顧硯聳了下肩,做投降狀,沖着沈栖頗為無奈的笑笑:“沈栖,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
多自然、多氣定神閑,仿若他們真的還是能夠互開玩笑、心無芥蒂的一對好友,而他也是真的故意借着游戲捉弄顧硯。
沈栖掐着手心,也朝他笑,聲音裏摻着無人注意的微顫:“那你倒是回答啊,喜不喜歡我?”
“哈哈哈哈哈,絕了,我是沒想到我們沈學弟這麽會玩兒,今天的mvp非你莫屬啊!”
張林吃瓜吃到上頭,拿筷子當鼓缒使,節拍打得噼啪響,眼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欸顧硯,你倒是回答啊,扭扭捏捏可不是你性格啊,還是你真的心裏有鬼不敢說?”
顧硯黑如沉墨的眼睛向下彎了彎,笑得更為無奈,然後主動喝了一杯酒:“我無論說什麽你們都有話說,這坑我不挑。”
“切,真沒意思。顧硯你玩不起啊!”張林激他。
顧硯不動聲色的将酒杯擺到張林面前:“師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接下來好像是該我向你提問了,所以你——”
“欸欸,我錯了顧師弟,這事兒翻篇了翻篇了,誰也不能再提啊,顧師弟你可千萬要嘴下留情!”張林立即慫了。
“哈哈哈,張林你怎麽這麽慫啊!”“到底誰不行啊……”大夥兒又一通鬧。
然後游戲繼續,顧硯以德報怨放了張林一馬,張林卻從沈栖那裏get到了這個游戲的樂趣,轉而為難起了下一名同學,很快将大家的注意力全引了過去。
也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沈栖的目光又落在了顧硯身上,後者似有所感,偏頭回掃一眼,眼神是冷漠的、毫無溫度的。
這個眼神似一把鋒利的刀刃,頃刻間将沈栖割得體無完膚,他心裏血流如注潮濕一片。
怎麽會這樣呢,就好像剛才那個會替他擋酒、會對着他說笑的顧硯是他臆想出來的,是一個輕輕觸碰就碎了的美夢。
為什麽。憑什麽。
聚會結束時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喝了些酒,就連那幾個口口聲聲說後半夜要去趕飛機的人也沒按捺住。
唯一滴酒沒沾的人就是沈栖,做游戲懲罰時的那杯酒是顧硯替他喝的。
他于是落在最後一個,看着開車的人叫了代駕離開、又看着趕去機場火車站的人攔了的士彙進車流裏。
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每一次社團聚餐,沈栖也是這樣任勞任怨的将每個人弄進出租車裏,又打電話通知各自的室友到校門口領人。
那時可比現在難搞的多,因為當時大夥兒還是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喝起來心裏沒個數,非要盡興了才罷休。
偏偏酒品都不怎麽好,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洋相百出,出租車司機都不願意載他們,怕給吐車裏。
而顧硯往往是那個被灌酒灌得最厲害的人,因為沈栖沒喝的那份都要落進他肚子裏。
但顧硯很乖,他喝多了就跟個小孩兒似的寸步不離的跟着沈栖,沈栖一趟一趟把人扶進車裏,他便一趟一趟跟着走進走出,不鬧也不說話,就是跟着。
苦惱的是回宿舍之後,顧硯會拉着沈栖不讓他走,一旦看不見人就會跑出來找,找不到絕不回宿舍,倔的像頭驢。把室友和沈栖都折騰的夠嗆。
後來室友們學乖了,只要顧硯喝了酒就幹脆讓沈栖把人領走,随他倆自己折騰去,他們不摻和了。感天動地舍友情。
今晚顧硯只喝了兩杯,神思很清明,連微醺都算不上,但他還是跟着沈栖留在了最後。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沈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很小聲的問:“要幫你叫代駕麽,還是——”顧硯打斷他,“不用了,我自己已經叫了。”
不用。不必。不需要。
顧硯現在面對他,除了沉默不語,就只會說這些拒絕的話,剛開始的時候沈栖會覺得難堪、難過,也就覺得委屈,但次數多了,他修煉出了一身銅牆鐵壁,哪怕對着那些惡言都能一笑置之了。
比起他對顧硯做的那些,這些能算得了什麽呢?
沈栖于是笑了笑,說:“好。那你路上小心,回家之後……給我報個平安。”
這個要求不過分也不越線,他對送上車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說的,所以這回顧硯沒再拒絕,點點頭答應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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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你還喜歡我嗎?”
顧硯:“你猜。”
(大家新年快樂,平安順遂~)(隔壁文最近就會完結了,到時候這篇會更的勤快些,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