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人的車都停在禮堂後面的停車場,于是原路返回。
學校很大,從東宿舍區到禮堂要走二十分鐘,中間兩人仍是一句話都沒說,顧硯步子邁得很大,沈栖得走很快才能勉強追上人。
也是這時候沈栖才意識到原來顧硯剛才其實已經是在刻意配合他了,而這會兒“一起逛校園”這個任務算是完成了,便沒必要再等着他。
或許顧硯也并不樂意他跟一起去吃飯。
但有什麽關系呢。反正他就得去。
兩人的車隔得并不遠,這是沈栖強求來的緣分。
他知道顧硯今天也會來參加校慶,又有唐衍給他通風報信,實時掌握着對方的動向,所以刻意拿捏着時間同顧硯前後腳到了學校,很幸運的讓兩輛車停在了一塊兒。
眼見着顧硯已經先自己一步鑽進了車裏,沈栖沒急着去開自己的車,而是走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窗,說了句:“待會兒見。”
顧硯連窗玻璃都沒往下搖一分,弧度很輕的點了下頭。
學長們定的酒店就在大學城商業街,平時開車過去只要二十分鐘,但因為這個點正巧是下班高峰期,路況并不好,車子開開停停,半個小時了還堵在半路上。
虧得今天是周六,有大半公司不需要加班,否則能更堵。
後半段路總算暢通起來,顧硯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發現沈栖始終緊緊跟在他的車後面。
這人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平時開車規規矩矩的一個人,今天三番五次超人家的車,看那架勢是死活都要貼在他的車。屁。股後面。
到酒店附近的那個路口時更是離譜,綠燈只剩下最後一秒他也沒将車停下來,追着顧硯開了過去,險些擦上從旁邊車道拐過來的一輛水泥車。
顧硯從後視鏡看見那一幕,吓得霎那間起了一身白毛汗,雙手抖得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之後一路提心吊膽的開進了酒店的停車場,顧硯停好車甩上車門,頭也不回的走去了預定的包廂。
Advertisement
沈栖緊追在身後,幾次想走上前來同他說話,見了他黑沉沉的臉,又很慫的退了回去。
顧硯偷偷瞄了他一眼,後者還一臉茫然的神色,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又怎麽惹了他生氣。
顧硯于是更氣了。
兩人到的最晚,進包廂的時候裏面已經聊得熱火朝天,張林學長坐在正對着包廂門的位置,第一個發現他倆:
“喲!這不是我顧師弟麽,腳這麽小呢,我們吃都吃完了你才來,這頓可得你請啊!”
包廂裏一共兩桌人,聞言齊刷刷的扭過頭,對着顧硯和沈栖大笑起來,邊笑邊跟着拿他倆打趣。
沈栖匆匆掃過一圈,雖然好多年不見,但大多數都是他還記得的熟面孔。顧硯被張林學長拽着摁在了自己左手邊的位置,他便跟着自覺坐到了旁邊的空位。
其他位置都已經坐了人,這兩個很明顯是張學長特地給他們留的。
一個學姐給兩人倒了茶,樂呵呵的問沈栖:“你倆這是偷摸着逛學校去了啊,這可是無。組織。無。紀律啊!”
沈栖記得這個學姐姓汪,當初他進攝影部時的招新工作就是這位學姐負責的。
不過學姐這個問題可算難住了沈栖,他沒法說是也沒法說不是,只好禮貌的笑笑。
“那可不麽,他們倆關系好你又不是頭一回知道,我記得顧硯當初死乞白賴要進我們攝影部就是因為沈栖吧?”
得,張學長還沒忘記這一茬,沈栖只好再笑笑,順便偷觑了顧硯一眼。
後者正在同另兩個學長說話,沈栖沒聽清他們的話題,只看見顧硯笑得很開心,是他很久沒再見過的開懷的模樣。
他無法确定顧硯有沒有聽見他們這邊的談話內容,也許聽見了、也許沒有,反正沒接這個話茬。
又聊了一會兒服務員便開始上菜,有人是開車過來的,有人結束這邊的聚會後還要去趕動車趕飛機,都是可憐的社畜,各有各的忙法,已經不能像從前讀書時那樣随心所欲了。便幹脆沒上酒,大夥兒統一喝橙汁。
然而聊着聊着就聊嗨了,沒有酒總覺得缺了些什麽,最後到底沒忍住叫了幾瓶紅的。
“得得得,你這倔脾氣大概到老都不會變,但說不動你,我還說不動別人麽。”
張林一向是個活躍分子,酒一上來他就開始到處勸酒,勸到顧硯這裏便碰上了硬骨頭,油鹽不進,說不喝就不喝。
張林也知道自己這小師弟的臭脾氣,索性不再浪費口舌,把目标對準了正在埋頭吃小布丁的沈栖。
“小學弟吃什麽布丁啊,是男人就得喝酒,來學弟,學長敬你一杯,滿上滿上!”
猝不及防被點名的沈栖下意識地瞥了眼旁邊那人。後者垂眸慢吞吞的轉着手裏的果汁杯,有人同他說話就禮貌的應幾聲,并不顯得多少熱絡,卻也叫人挑不出錯。
嗓子眼仿若堵了一團煙,又幹又澀很難受,這樣的情況下似乎真的很需要口酒來緩解這股燒灼感,沈栖于是把布丁擱在桌子上,拿起酒杯接了張林倒過來的那杯酒:
“謝謝學長。”
正要喝時伸過來一條胳膊,手掌蓋在酒杯上,很用力的将酒杯連着沈栖的手摁回了桌面上:“師哥,他胃不好,喝不了酒。”
沈栖心跳如雷,顧硯的手掌還覆在他的手上,他視線一秒都舍不得從那兩只緊握在一起的手上移開。
這是他很熟悉的一只手,哪怕閉着眼沈栖都能細致的描摹出這只手的樣子,勁瘦有力、指骨分明、掌紋幹淨利落,透過白皙的皮膚隐約可見裏面青色的血管。
這只手曾經捧過他的臉、描過他的唇,在身上每一寸地方摩挲流連,對他做盡親密歡愉之事……
身下隐隐有了點不該有的反應,沈栖被自己不要臉的程度驚到了,暗暗将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他怎麽能想到呢,有一天他居然只是因為被這只手握住了,身體就會熱得像是要爆炸。
真是報應。
一個學姐推了推顧硯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玩笑說:“你就護着吧,自己不喝還不讓學弟喝。欸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們宿舍幾個女生還磕過你倆的cp呢……”
另一個學姐也跟着過來湊熱鬧:“對啊對啊,以前顧硯可愛纏着我們沈學弟了,我們私下裏都開玩笑說顧硯是沈學弟的家養小狼狗呢!哪像現在,長大了,話都少了。”
顧硯始終淡笑着不言不語,沈栖偷偷觑着,也不說話。
大約是覺得喝酒這茬已經過去了,不會有人再勸他酒,那只手便收了回去,随意的搭在桌子上。
沈栖也收回了胳膊,垂在大腿上,用另一只手緊緊攥着手背,好像這樣做就會讓顧硯的溫度跟氣息在他的手背上停留的更久一些。
勸酒再一次碰壁,張林開始自暴自棄,把酒瓶往桌上一擱,誰愛喝誰喝,他不勸了,都是牛人,他勸不動!
“欸你倆畢業後沒怎麽聯系啊?”不過他總覺得顧硯和沈栖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說不上來的古怪,這會兒趁着酒意,便索性問了出來。
“怎麽感覺你倆生分了許多啊?這不能吧,要你倆這關系都能生分,那我就再也不相信大學的友誼了!欸你倒是說句話啊,啞巴了你?”
顧硯怎麽也想不到話題會被轉到這上面,就像他想不通剛才自己為什麽要攔下那杯酒。
大概是舊人舊事舊環境,叫他一瞬間晃了神,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頭腦發熱的傻小子。
至于他同沈栖的關系,這更沒法細說。難道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他倆确實沒聯系,因為他們直接睡在了一張床上?
心裏生不生分顧硯是後來才知道,但沈栖這個人反正是被他草透了草熟了的。
他拿過桌上那瓶酒,給自己和張林各倒了一杯,十分無奈地笑笑:
“師哥,您就饒了我們吧,能把目光分點給其他師哥師姐師妹師弟麽,你這樣我會以為你暗戀我……”
“去你的,你小子少貧嘴!”張林笑着捶了他肩膀幾下。
顧硯又笑了笑,眼神有意無意的往旁邊掃過去,哪知沈栖竟然也在往他這邊看,兩人的視線便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一起。
顧硯心裏湧起一陣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他迅速将視線收回來,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抿完才發現自己喝了個寂寞,裏面的橙汁剛才一口氣喝空了,還沒來得及倒上新的。
而這一幕悉數落在了沈栖眼裏。——沈栖還在盯着他,他能感覺得到對方看自己的眼神,露骨、直白,絲毫不加掩飾。
顧硯略有些不滿的擰了下眉,也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氣沈栖。
這時候坐在沈栖正對面的學姐笑道:“生分什麽啊,你沒看見我們沈學弟看顧硯的眼神啊,直勾勾的,眼裏就沒容得下咱們,要我說啊,他倆要生分也是同我們生分!是不是啊沈栖學弟?”
這話一出,大夥兒都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過分了啊你倆!”
沈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似乎頗為過火了些,不情不願的将視線移開,看起來很有些不好意思:“張學姐,您怎麽也跟着開玩笑了?”
張學姐又哈哈哈地笑了好一會兒,然後提議說:“光喝酒吃菜沒意思,要不咱們玩個游戲呗?”
--------------------
張學長:你倆畢業後沒聯系啊。
顧硯:嗯,沒聯系,也就普普通通睡一張床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