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顧硯之前到過沈栖的新公寓,還記得公寓名字和樓號、樓層數,挂掉唐衍電話之後就直接找了過去。

因為被唐衍的不靠譜給整怕了,擔心今天這事又是對方搞的什麽鬼,他一路上嘗試着給沈栖撥了三個電話過去,無一例外都沒打通,心裏已經信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另一半。顧硯将車開到公寓樓下,停好,擡頭望向沈栖所在的十九層——如果這是個惡作劇,那他就把唐衍和沈栖一道拉黑。從此以後再也不信他們說的任何一個字。

公寓安保做的挺不錯,進入樓道要刷卡,顧硯不是這裏的住戶,當然沒法摸出卡來,站在門口等了十來分鐘,才跟在一個超市買菜回來的老太太身後走了進去,引得老太太頻頻扭頭打量他。

顧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抿着嘴朝對方笑了笑。哪只老太太竟然被他這一笑吓着了,臉色一變,加快步子鑽進了電梯,沒等顧硯跟上就火急火燎的拼命按關門鍵,看樣子是想把他給甩掉。

顧硯:“……”我長得有這麽吓人麽?

但老太太屬實是多慮了,坐電梯也得刷卡,刷不了卡的顧硯只能找緊急消防通道,靠着兩條腿爬上十九樓。

中途他又嘗試着給沈栖撥了個電話,出乎意外的是這次回應他的不再是毫無感情的系統女聲,電話居然被打通了——嘟嘟嘟——嘟嘟嘟——

只是始終沒人接。

幾十秒後電話被自動挂斷,顧硯擰了擰眉,正猶豫着要不要再打一個過去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他剛剛撥過的那串號碼。

“喂,咳咳……顧硯?”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語氣帶着點遲疑,像是不敢相信顧硯會主動給自己打電話。

顧硯蹙了下眉,開門見山的問:“你在哪?”

電話那頭頓了片刻,才說:“我、咳咳咳,我在家……”

累了一天、餓着肚子爬19樓,結果人告訴他其實就在家待着,顧硯覺得自己仿若有一肚子火要發。

——在家為什麽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玩什麽失蹤?又在玩什麽把戲?

臨到嘴邊卻只剩下一句:“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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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電話那頭停頓的更久,足有一兩分鐘沒有動靜,顧硯心裏的那團火快要壓不住,就在他等的不耐煩,想要出聲催促時,裏面突然傳出乒鈴乓啷一陣響,緊接着是重物倒在地上的悶響。

又過了大約半分鐘,門哐的一聲被撞開:“顧硯!”

而顧硯也恰在此時爬上了19樓,正撐着扶手邁上最後兩級階梯,兩人一個垂眸望下來,一個擡眼看過去,兩道視線在半空交織在一起,顧硯的手機還貼在耳邊,電話裏電話外兩道呼吸聲同時炸在他耳邊,沉重又急促。

但其實不止如此,他自己的呼吸聲同樣沉重又急促——19樓不是白爬的。

“顧硯,”沈栖又叫了他的名字,而後小心翼翼又摻着點驚喜的問,“你怎麽、怎麽過來了?”

他滿臉病容,臉色蒼白又憔悴,眼下有片很深的青黑色。

身上穿的是套藍灰色睡衣,這還是去年春天時顧硯買的,他家裏的衣櫃裏也有這麽一套,黑色的,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侶睡衣。

大約是因為出來的太匆忙,衣服沒來得及整理好,最上面的三粒紐扣沒扣上,露出一大片胸膛,下擺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塞在褲子裏,幾天不見他瘦得快脫相了,原本合身好看的衣服套在他身上變得松松垮垮的,完全撐不起來。

整個人從內到外透着灰敗和狼狽,只有看向顧硯的一雙眼睛裏有喜悅漏出來。

顧硯踩實了最後那級階梯、站直身體,沒什麽情緒的說:“唐衍打不通你電話,讓我過來看看。”

沈栖眼眸閃了閃,像是因為這個回答而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把這點失落掩了下去,垂下眸小聲解釋說:

“嗯……手機沒電了,剛剛才充上電,讓你們擔心了,抱歉。”

說完又迅速掠了顧硯一眼,試探着問:“你要不要、進來喝杯水?”

像是怕遭到拒絕,說話間他已經讓到了一邊,彎腰從鞋櫃裏翻了雙新拖鞋出來,着急忙慌的拆了包裝,朝顧硯遞了過去。

顧硯想說不用了。他已經見着了人,也确認過對方沒缺胳膊少腿,其實完全可以向唐衍交代了,但沈栖将拖鞋遞過來時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那兩個指節泛着不正常的熱度,燙得顧硯下意識縮了縮手指。

沈栖在發高燒。

燒得也實在太厲害了。以至于顧硯無法心安理得的裝做不知道、沒感覺,然後轉身走人,任由對方燒暈在家裏。

他把拖鞋丢到地板上,換下腳上的皮鞋,并不去看沈栖的眼睛,語氣很淡的應下來:“也好。”

沈栖後背抵着玄關,沒有血色的雙唇被緊抿着咬在齒間,他瞳孔微微渙散,緊接着很用力的點了下頭:“好!”

除了唐衍和顧硯,家裏沒招待過其他人,沈栖将人引到沙發上坐下,自己跑進廚房琢磨着要給人泡杯茶什麽的,但翻箱倒櫃找了半天,只找到半袋桑葉茶,這還是兩個月前唐衍帶過來的。

唐衍大概是怕他一個人爛在家裏,隔三差五就跑過找他吃吃小龍蝦啃啃鹵鴨爪。

沈栖雖然已經搬來這個新公寓快半年,但他對這裏始終沒什麽歸宿感,也從沒有準備要在這裏招待朋友,沒酒沒茶沒水果,唐衍為此嫌棄的要死,後來每次過來都要自帶一些東西來,跟小鳥銜巢似的。

沈栖将袋子打開,抓了點茶葉湊近鼻子聞了聞,但這個味道本來就奇奇怪怪的,聞也聞不出是否變質,他猶豫了一陣,到底沒敢拿這個給顧硯喝,最後還是只倒了杯開水。

兩人于是各捧了個玻璃杯,不言不語的安靜喝着。沈栖這會兒又高興又緊張,拇指神經質的摩挲着杯口,眼睛低垂着,目光卻總是不經意的掠到顧硯身上。

他暗自後悔之前沒有聽唐衍的備好一些吃的喝的,否則現在也不至于只能讓顧硯喝一杯白開水。

但除此之外他真就沒有什麽可以拿出來招待人的了,除了……茶幾上兩只放了很久,表皮已經變得皺皺巴巴的蘋果。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也是唐衍帶過來的。

他想,要不就削個蘋果吧,有總比沒有好,或許削開來是好的,這蘋果其實挺甜挺好吃的,但是……會不會太磕碜,而且顧硯都已經看見了,會不會誤會我是故意拿這些惡心他?

沈栖胳膊在茶幾和沙發之間來來回回打着擺,時不時偷觑顧硯的臉色,明明顧硯是客人,他是主人,但他看起來卻比顧硯這個客人更拘謹、更不自在。

“你手怎麽了?”在沈栖糾結萬分的時候,顧硯突然開口問道。

沈栖心下一緊,下意識握住了手腕,那截被顧硯摸過吻過幾千上萬次的胳膊便掩在了寬大的睡衣袖子下,他腦袋垂得更低,神色局促不安:“沒、沒什麽。”

沒什麽就見鬼了。顧硯遞過去一個略顯不滿的眼神,視線最後落在那條被沈栖牢牢握住的胳膊上。

剛剛這人爬上爬下翻箱倒櫃,顧硯想不去注意他都很難,然而這一看就發現了問題——

不只是胳膊,從睡衣下面露出來的後背和其他一些地方都有很明顯的傷痕,青紅交錯,是很可怖的樣子。

顧硯握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水,告訴自己沈栖的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他為此忍了又忍,最後卻終究沒忍住,把壓在心口的問題問了出來。

其實剛剛站在鞋櫃旁邊時他就已經掃見了沈栖背後的傷,但那時候玄關處燈光昏暗,他疑心是自己眼花看錯了,并不怎麽往心裏去。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盯着人後背細看,已經分手了,不合适。

然而如果這人真的渾身上下都是傷,他就沒法再做到不聞不問。

雄性動物天生就有獨占欲,喜歡做标記圈地盤,不喜歡別的雄性碰自己碰過的東西,顧硯此刻的心理也與此差不多——

他和沈栖雖然已經分手了,但這個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曾是屬于他的,是被他摸過吻過舔。過做過标記的。

這人做菜不小心切到個手他都能心疼的将那把刀丢垃圾桶,從此以後再不讓對方碰刀具,這會兒見對方傷痕累累,哪裏做得到無動于衷。

他于是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很沉:“你身上、怎麽回事?”

沈栖往後縮了縮,目光閃躲不敢去看顧硯的眼睛:“真的沒什麽,就是、不小心磕了下。”

顧硯顯然被他這個下意識躲避的動作給惹惱了,胸腔裏騰地蔓上一團無名火,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兩個跨步走到沈栖面前,因為動作太大,帶得茶幾震了幾下,朝旁邊偏移了一小段距離。

他彎下腰,拿手掌抵在沙發靠背上,将沈栖禁锢在了自己跟沙發之間。沈栖仰着頭,目光仍是搖晃不定,似哀求似讨饒。

顧硯卻不為所動,态度強硬地扯掉他的睡衣紐扣,然後将人翻過身去,把那件藍灰色的睡衣從他身上剝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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