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先生,這是您要的小藥箱。”沈栖正發着呆,有個服務員走了過來,将一只小藥箱放在了沙發前面的茶幾上。

沈栖茫然道:“我沒——”他想說我沒有要小藥箱,話到嘴邊陡然想到了什麽,後面半句話便被咽了下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喉結,看着那只小藥箱,又看向服務員,“這是誰……是誰告訴你們我需要這個的?”

“是——”服務員在大廳裏找了一圈,大概是沒看見找自己的那個人,便對沈栖形容說,“是位穿黑襯衫的先生,戴着個黑色的面具,個子很高。”

胸腔裏的那顆心髒跳動得異常劇烈,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像是要将他的胸腔撞出一個洞來。

“……”沈栖試着張了張嘴,嗓子眼卻像被無數蕪雜繁亂的情緒給堵住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

大廳裏穿黑襯衫的人不止一個,但沈栖卻認定了對方是誰。

“先生,需要我幫您包紮嗎?”服務生見他一只手受傷,怕他不方便自己包紮,便主動問道。沈栖卻充耳不聞,只是愣愣的盯着茶幾上的小藥箱。

好久之後,他才聲音很低的回了句:“不需要。”緊接着又問服務生說,“你看見、他往哪裏去了麽?”

問是這麽問了,沈栖卻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服務員還真注意到了:“好像是往樓下泳池那邊去了。”

主要是那位戴面具的先生身材太好了,她沒忍住多看了一眼、兩眼、三眼……五六七八眼,“一不小心”就從窗口看見那位先生轉去了泳池區。

“謝謝。”沈栖驀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欸先生,您等一下,您傷口還沒包紮呢,先生——”

顧硯下樓時譚曉磊正坐在泳池邊上的那張躺椅上,腳邊已經丢了兩個煙蒂。

見顧硯過來,他懶懶的掀了掀眼皮,又抽了兩支煙出來,一只咬在唇齒間點着了,另一支抛給顧硯。

兩人坐着抽完了那支煙,期間誰也沒開口說話,不知為什麽,之前一直挺好的氛圍突然就有些緊繃,以至于說什麽好像都不太合适。

顧硯将煙蒂丢在地上,用腳尖碾滅了。然後主動打破了這層僵局:“今天玩得怎麽樣,譚老師還滿意嗎?”

顧硯的那張邀請函落進譚曉磊手裏算是個意外。

周五下班後他和姜新約着去了趟俱樂部,出來時已經快九點半,兩人的車停在不同方向,從靶場出去後就各自走了。結果就是這麽巧,在停車場碰見了譚曉磊,一起的還有另一個朋友。

那朋友叫李倫,也是唐衍建的那個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群裏的一員,同他們關系都不錯,見了顧硯當然不可能輕易放他走,三人便開車去了距離俱樂部最近的某家酒吧。

“欸顧哥,我聽老蔣說你們下周要搞什麽化妝舞會,可以帶單身的朋友參加,你看我夠不夠單,能給我一張邀請函不?”

李倫是個富二代,家裏開着挺大一個公司,和顧硯他們公司有着不少業務往來,和蔣明揚當然也混得很熟。化裝舞會這個消息就是他在對方朋友圈看到的。

論起最會吃喝玩樂,李倫要說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他身邊總是美女如雲、莺莺燕燕不絕,全世界誰都可能單身,只有他不可能會。

顧硯和他碰了下酒杯,反駁都懶得反駁他,只略帶戲谑地笑了笑。

譚曉磊卻比顧硯直接的多,開門見山的将人怼了一把:“你就別瞎湊熱鬧了,給廣大單身男同胞留點後路吧!”

他最初混進顧硯他們那個朋友圈子,靠得就是李倫,所以兩人是很熟稔的,後者被怼了也不惱,反而覺得這是對自己魅力的肯定,高興得很。

“欸,我去趟廁所,你倆先喝着。”又說了幾句,李倫起身去了洗手間。

他們坐的是靠近吧臺的一處雅座,視野開闊,能将熱鬧的舞臺盡收眼底。這時候在舞臺上的是一支年輕樂隊,主唱側坐在高腳凳上,雙手握着話筒,阖着眼,一字字的唱:

“在路上的人啊 也都未必堅強 也許靠了岸的心都 已鐵石心腸……”

他有一把極好聽的煙嗓,很适合唱這樣的歌。

旁邊一頭銀色短發的鼓手看起來更為年輕,晃着腦袋,狀似随意的揮着手中的鼓缒,細細密密的鼓點像直接敲擊在每個人的耳邊。

“顧哥。”譚曉磊忽然将手掌搭在顧硯的大腿上,很輕的晃了下,将沉浸在歌聲裏的人晃回了神。顧硯很慢的眨了下眼睛,問他,“怎麽了?”

譚曉磊扭頭看了看洗手間的方向,再回頭時笑得狡黠:“顧哥,邀請函給李倫浪費,但不用掉也是浪費,如果你不準備帶別人的話,要不要考慮考慮我?”

他們這個化裝舞會,有對象的可以帶對象,沒對象的可以帶一個單身的朋友,而顧硯的那張邀請函确實還沒有給出去,也不知道能給誰。

所以要是有人想要的話,他其實無所謂給誰,但那個人大概不能包括譚曉磊,那不合适。

怕對方會有所誤會,以至于産生那麽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我們如此漫不經意 輕輕的落下 也哭 也笑 也掙紮……”

臺上的歌還在繼續唱,顧硯喝空了杯中酒,不太合時宜的說:“曉磊,你別等我,不值得。”

這話在這樣的時刻說出來,是很掃興的。但顧硯說的很認真。他是不忍心随意丢棄一顆愛慕自己的心,卻也同樣不忍心耽誤對方。

他不是沒想過開始一段新感情,但或許是上一場戀愛、上一個人,将他的所有愛戀癡纏都透支光了,熬盡了他的心血,叫他再也沒有、至少在短時間內沒有力氣去談另一場戀愛、愛另一個人。

他沒法給譚曉磊一個回應。

譚曉磊有片刻的啞然,像是沒料到對方突然會同自己說這些話,而後低聲失笑道:

“什麽啊顧哥,你誤會了,我就是覺得這個挺好玩兒的,想着你要是有邀請函的話,讓我跟着一塊兒去湊湊熱鬧。”

“不過既然說到了這裏,顧哥我也不怕讓你知道,我是喜歡你,但你也不要因此而覺得困惱,我喜歡你和你不喜歡我,這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我不會仗着自己的這份喜歡要求你什麽的……”

成年人就是這樣,喜歡就坦坦蕩蕩的說,得不到回應也不糾纏、不期期艾艾,生活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而且你都這麽說了,我也明白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現,我會往前走的。所以顧哥,你可千萬別怕我啊。”

他這番話說的妥帖又恰當,是極有分寸的,顧硯要是再扭捏反倒顯得心裏有鬼,便只好苦笑着搖搖頭,玩笑道:“抱歉,沒被人這麽喜歡過,受寵若驚,讓你看笑話了……”

譚曉磊也笑:“那我能有幸擁有一張邀請函麽?”

“那必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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