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叮——

電梯在3層停下,自助餐廳到了。顧硯和譚曉磊原本站在中間的位置,這時候主動退到一邊,讓其他人先出去。沈栖也站着沒動,和他倆一起落在後面。

“顧總,那我們就先走了!”“顧總再見!”“周一見,顧總!”……

回憶戛然而止,很多年前勾着他的腰哀求讨饒,啞着嗓子說愛他的人就站在他一臂之外,仍是很容易讓人心動的好模樣。

故人舊事分明在眼前,卻仿佛已經隔了很久很久。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

顧硯用力閉了閉眼睛,将還浮在他眼底的那個年輕的沈栖過濾走,跟在其他人後面走出電梯。把譚曉磊和沈栖遠遠的甩在身後。

譚曉磊聳了下肩,無奈的笑笑。這時候電梯裏只剩下他和沈栖,他便主動招呼說:“走吧沈哥,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走?”

沈栖其實是很不情願和譚曉磊挨一起的,但他更不樂意這人黏着顧硯。便說:“好啊。”

等兩個人慢吞吞走進餐廳的時候,顧硯已經拿了東西在吃了,看見他倆之後只是撩起眼皮掃過來一眼,便又低頭繼續吃東西,沒說什麽話。也似乎并不意外沈栖會跟過來。

沈栖原本還擔心自己會被趕走,這會兒見人沒什麽反應,頓時放下心來,厚着臉皮和他們坐在了一塊兒。

——反正今晚只要顧硯不開口叫他滾,他就打定主意要賴在這裏,絕不可能放他們兩個單獨行動。

譚曉磊和顧硯面對面坐着,沈栖就坐在前者的左手邊,算不上大的四人桌,被幾個人拿的豆腐腦、小籠包、牛排、蔬菜沙拉、油條……擠占得滿滿的,每個餐盤都緊挨在一起,已經不太能分得清哪些是誰拿的,索性随便拿了吃,誰喜歡就誰拿走。

知道顧硯愛喝鹹豆漿,沈栖特地給他拿了一碗,底下撒着碎榨菜、蔥花,舀兩勺醬油,滴幾滴香油,倒入剛煮沸的滾燙的豆漿,拿上桌的時候還冒着熱氣,喝下去能暖到人心裏去。

以前他們的餐桌上就經常會出現這個,尤其是冬天的時候,沈栖一起床就能喝到這樣熱騰騰的豆漿。都是顧硯自己做的,味道并不比外面早餐店裏賣的差。

他怕顧硯沒看見,或者不好意思自己拿,便把它往前推了推,推到了對方胳膊邊。意思很明顯——這碗就是特地拿來給你吃的。

但顧硯卻只埋頭吃自己那份,看也不看他,也不去碰那碗鹹豆漿。

他會主動拿譚曉磊的東西吃,也不阻止沈栖拿走自己的,但他自己卻總是能準确地避開沈栖拿的那些。

他們明明很近地坐在一起,他嘴唇上還有沈栖咬出來的傷口,可兩人之間卻仿佛被劃了泾渭分明的兩條道,很難靠近一步。

沈栖眼睜睜看着飄在碗面上的熱切逐漸消散,熱騰騰的豆漿慢慢冷卻,心也跟着慢慢的沉了下去。如墜湖底,如入深淵。

不吃就不吃,那我自己吃。

沈栖莫名其妙的覺得委屈,盡管他知道這點委屈其實是很不合時宜、很沒有立場的。

他把那碗鹹豆漿端過來,負氣一般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下去半碗。

說實話冷掉的鹹豆漿已經沒那麽好喝了,他胃又嬌氣,猛地這麽一下,胃裏登時不舒服起來,隐隐作痛。

“欸,這兒呢!終于找到了!”聽着好像是張成的聲音。

沈栖循着聲音看過去,就見張成和唐衍勾肩搭背的朝他們走過來,視線對上後那倆興沖沖的朝他揮手,幅度大得都讓沈栖擔心他倆會把自己的胳膊給揮斷。

桌上的另外兩人當然也聽到了張成那一嗓子。

“嘿,你倆怎麽過來了!”譚曉磊也朝人揮手,幾個人整得像八百年沒見之後的大型認親現場,搞得周圍用餐的人紛紛看過來。

實在太丢臉了。

沈栖把頭埋得很低,假裝不認識這群傻子。

和他一個想法的還有顧硯。後者本來在撕一片吐司吃,見狀把東西放回了餐盤上,虛握着拳頭在桌上輕敲了幾下,一臉的不耐煩。“啧。傻x麽你們。”

他說這話的時候張成他們正巧走過來,唐衍一條胳膊正正的圈在顧硯脖子上:

“說什麽呢顧總,和傻x做朋友的人可也是傻x噢,你罵我們沒事,怎麽能把自己也罵進去啊。”

顧硯非常明顯的翻了個白眼,問了和譚曉磊一樣的問題:“你們怎麽過來了?”

“還能為什麽,好久沒見,想你們了呗!”張成說。

兩人于是各自坐下。唐衍肯定是要坐在沈栖對面,剩下個落單的張成就坐在譚曉磊另一側,挨在人耳邊說了句悄悄話,眼神哀哀怨怨的,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在控訴自己被抛棄。

這人一向戲多。

沈栖他們這會兒其實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但因為唐衍和張成的突然到來,幾個人便又去飲品區各接了杯咖啡,坐着邊喝咖啡邊聊起天來。愣是把公司活動結束後的自助餐吃成了朋友聚餐。

“還別說,你們仨穿得可真特麽懆包,難怪剛才我倆才走到門口,就聽見幾個美女在說什麽‘啊,我們顧總監可真帥。’‘啊,被顧總監看一眼我腿都軟,我想在顧總監的鼻梁上滑滑梯’——唔——”

唐衍顧來顧去顧個沒完,吊着嗓子學姑娘說話,顧硯忍無可忍,拿一塊吐司堵住了他的嘴。

“再顧一個就絕交吧,你這樣的傻子朋友不要也罷。”

“哈哈哈哈哈,冷酷無情我顧哥……”張成大笑,緊接着看見了沈栖纏着紗布的左手,問道,“欸沈栖,你手怎麽回事,怎麽受傷了?”

唐衍跟着很誇張的“喲”了一聲,“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怎麽回事兒啊!”

沈栖抿着唇搖搖頭,随便找了個借口:“舞會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個杯子。”

唐衍立刻跳了起來:“我說張成,你們家這杯子的質量不行啊,看把我們沈栖弄的!”

張成從善如流的認錯:“怪我,我的錯我的錯,那這樣,以後沈栖來我們家吃飯,不要錢……”

他自認已經誠意十足,唐衍卻故意和他擡杠:“嘿!這話說的,難道本來我們來吃飯還得花錢啊,可不就應該你請客麽!”

“是是是,我的錯我的錯,以後你們誰來都免費,不僅免費,我還倒貼,這總行了吧!”張成笑,“不過顧哥、沈栖,你倆嘴唇怎麽也都破皮了,舞會上玩的什麽啊,還挺野啊……”

他這話本是玩笑,架不住兩人心虛,沈栖臉瞬時紅成了桌上的大蝦,顧硯神色也不怎麽自然,心跳莫名快了幾拍,控制不住想到之前泳池邊上那個帶着玫瑰味的吻。

還有那枝被他丢進垃圾桶的紅玫瑰。心頭窒了窒,顧硯努力說服自己趕緊忘記那一幕,可那枝紅玫瑰卻在他眼底揮之不去,紅得像灼在心上的烈火。

“說什麽呢,吃你的吧。”

幾人吵吵鬧鬧、插科打诨,吃到後來餐廳裏人都不剩幾個,唐衍和張成卻反倒說餓了,嚷嚷着要跑外面吃宵夜去。

沈栖今天大喜大悲心情起伏過大,到了這時候其實已經很累了,不太想去吃什麽宵夜,但見顧硯答應的很痛快,他便也跟着一塊兒去了。

他珍惜和顧硯待在一起的每個機會,再累也情願強撐着。

幾人吃的就是路邊的大排檔,羊肉串牛肉串培根卷油面筋……胡亂點了一大堆,又叫了幾罐冰可樂,邊撸串邊繼續胡天扯地瞎聊天。

天氣已經漸漸轉暖,外出吃宵夜的人相較前幾個月來說變得更多了,擁擁攘攘的占滿了桌。

“欸我剛才忘了問,之前不是曉磊你說要跑顧硯公司去給他當小設計師麽,怎麽現在改成沈栖了?”

氣氛逐漸上頭,話也跟着多起來,張成不知怎麽就把話題轉到了這上面。

一時之間除了他之外的四個人都頓住了動作,唐衍在桌子底下朝他踢了幾腳,擠眉弄眼的暗示他別再說了。但張成顯然沒注意到他,二傻子似的還等着兩人給他答疑解惑。

沒救了。

唐衍放棄掙紮,跟着偷偷打量另外幾個的神色,打定主意一旦張成挨揍,他第一時間就跑,避免殃及池魚。

但有譚曉磊在,打當然是不可能打起來的,他挑起唇角輕輕松松就把這很尴尬的一茬給化解了:

“我倒是想啊,但人顧總監看不上我,大概是嫌我這個歷史老師不專業吧。”

他手裏那罐可樂已經喝完了,桌上只剩下了幾個空罐子,他于是起身轉去旁邊的飲料櫃裏重新拿了幾罐,往每個人手邊丢了一罐,視線往沈栖那邊瞥了眼。

“至于沈哥,人往高處走,顧哥公司既然招人,他幹嘛不去啊,對吧沈哥?”

沈栖捏着可樂罐,很淺的眯了一口。他有感覺到譚曉磊掃過來的視線,但沒擡頭,“是啊,有機會我為什麽不争取。”

這句話有意無意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單說工作,還是另有所指,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氣氛莫名又緊繃起來,譚曉磊習慣性的聳了下肩,沒再說什麽。

而顧硯始終低頭啜着手裏的飲料,一言不發。唐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裏簡直無比納悶——怎麽好像我居然是最尴尬的那個?可這是為什麽呢?

“草你媽!看什麽看呢,老子女朋友也是你能看的?”就在這時鄰桌傳來一個男人的咒罵,緊跟着一個酒瓶被砸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四下彈開來,有一片甚至彈在了沈栖小腿上,他下意識縮了下腳,表情帶着幾分不明所以的茫然。

被罵的人脾氣也沖,聞言立刻回罵了回去,兩邊誰也不肯退讓,你罵我媽我問候你祖宗,一個個都掌握了國罵的精髓,粗着脖子大聲叫罵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方先踹了桌子,本來還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因為這一腳登時轉變成了一場大混戰。

周圍的食客怕被殃及,紛紛起身躲開,只有沈栖還傻乎乎坐着,心裏亂糟糟的想着一些有的沒的。

“愣着幹什麽,快躲開!”耳邊忽然響起一道熟悉又冷淡的聲音,緊接着有人扣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兩人迅速退到一邊,下一秒一個空啤酒瓶就砸在了沈栖剛剛坐着的那張凳子上。

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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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小海星,球球評論~

(接下來兩周,本來說一周四更,決定改為隔日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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