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慌意亂,趕緊把手抽回來,掩飾性地笑道:“小哥,咱們半年沒見,一見面就給我這麽大個‘驚喜’啊?你說我連中考都熬過去了,這要是交代在一怪物手裏,不是虧大發了?”

悶油瓶抿了一下嘴唇,輕聲說道:“不知道你今天過來,對不起。”

我連忙擺手:“別,我開玩笑呢。就是覺得挺奇怪的,你家裏怎麽老出現這種生物?難道這也是你日常練功的一部分?”

“……嗯。”

我徹底無語,心說這種教育模式也太古怪了,他家人都不會擔心他被那些怪物給弄死麽?而且這些玩意兒他們打什麽地方找來的啊?再說訓練這種秒殺怪物的能力将來要派什麽用場?全國各地去給人家斬妖除魔嗎?那不是道士幹的活兒?以前倒是聽三叔提過古墓裏經常會遇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莫非他家這麽訓練他就是為了以後能當個出色的盜墓賊?這理念也太超前了,我實在不能理解。

當然,這些和張家有關的問題悶油瓶是絕對不會回答的,我也不想再去自讨沒趣。

拽着悶油瓶坐到樹蔭下的石凳上,我從包裏掏出一套嶄新的《籃球飛人》漫畫放在桌子上。這是我爸在中考以後買給我的,就為了這個我媽還和他吵了一架,說成績都沒出來呢就給買漫畫太慣着他了。我爸難得強硬一回,說孩子都累了大半年了,不管考沒考上總得讓他放松放松。

悶油瓶一看到新的漫畫書就雙眼放光,絲毫也不客氣地從裏面翻出第一本看了起來。

我心裏暗自偷笑,別看這家夥面無表情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單就喜好來說和普通的中學生實在沒什麽兩樣。我甚至堅信,只要張家肯放他出去上學,成績好不好另說,不出一個月他就能和絕大部分同齡的男孩子打成一片。男人嘛,多少都有強者崇拜情節,這小子只要在體育課上随便露兩手,估計校運會上就沒別人什麽事兒了。

悶油瓶肯定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兀自捧着書看得聚精會神。

其實這套書我也是剛拿到沒幾天,都還沒捂熱乎呢。因為是籃球題材的漫畫,裏面的主人公和我年紀又差不多,所以看起來特別有共鳴。本着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心态,我才在自己都還沒看完的情況下拿過來,現在見他看得這麽入神,我心裏也很高興。

悶油瓶是個做事情很認真的人,就連看漫畫也是格外投入,從上午一直看到中午,我脖子都酸了,他還是一動也不動。後來我餓得受不了,問他午飯吃什麽,他這才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去竈臺那裏弄飯給我吃。

今天的午飯是很普通的兩素一葷,葷菜是一條清蒸魚。不知道悶油瓶是惦記着看書還是怎樣,一頓飯吃得飛快,飯粒都沾臉上了也沒發覺,被我指着臉笑了半天。吃完飯以後他把碗筷收拾到一起,又把剩下的魚骨和魚頭小心地撥拉到一個小碗裏放好。

七月的杭州熱得就像紅蓮地獄,過了中午尤其讓人難受。好在院子裏的香樟樹夠大,坐在樹蔭底下還能感受到絲絲涼意,倒也不算太難熬。

到了下午兩點多鐘,我的上下眼皮就開始打架,書是看不進去了。我把石桌上的漫畫往邊上一掃,枕着雙手趴了上去:“小哥你先看着,我睡一會兒。”

悶油瓶“嗯”了一聲,一手捧着漫畫,一手拿着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我扇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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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小哥你真好。”然後就再也撐不住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朦胧中忽然聽到“咚”地一聲輕響,之後又是一聲軟軟糯糯的“喵~”。

悶油瓶扇風的動作停了,他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輕輕地把手裏的書放在我邊上,無聲無息走開了。

我稍微清醒了一點兒,揉着眼睛擡頭一看,沒看到悶油瓶的人影,卻是身後又傳來一聲“喵~”。我轉過頭,只見靠近牆頭的樹梢上跳下來一只半大的黃貓,悶油瓶正拿着那個裝了魚骨和魚頭的小碗送到它面前。

黃貓又叫了兩聲,低下頭開始狼吞虎咽地吃碗裏的東西,悶油瓶就蹲在離它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着。

那只貓有點兒髒,身形很瘦,皮毛的顏色也比較黯淡,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

我瞧着稀罕,走過去捅了捅悶油瓶:“這你養的?”

“是野貓,”他說,“每天這個時候會從外面跳進來。”

“以前怎麽沒看見過?”

“兩個月以前才有的。”

我聽明白了,估摸着是兩個月前有一只流浪貓不小心翻牆跳進來找吃的,被這悶油瓶子看見了,他就拿自己吃剩的食物喂它。一來二去這貓就熟了,天天踩着飯點兒來。這種事情本身沒什麽稀奇,我們小區裏見天兒地就有老太太這麽幹,鬧得保潔的工人意見很大,還向居委會投訴過。不過做這事的人換成悶油瓶就有意思了,這麽個七情不上面的主兒,心眼兒倒是出人意料地好,對待小動物都這麽有愛心。我忽然就覺得眼前之人跟他身上紋的那只神獸很像,武力強大但性情溫和,不履草木不傷蝼蟻,是仁獸。

那貓吃得十分歡實,圓滾滾的腦袋整個兒埋進碗裏,微微撅着屁股,長長的尾巴甩來甩去。

我看着可愛,往前走了兩步,探出身子想在它背上摸一把。

“別——”

悶油瓶想攔我,可惜為時已晚,那貓的警惕性不是一般地高,幾乎在我伸出手的瞬間就跳了起來,順着一棵樹噔噔噔地爬上去,三下兩下翻過牆頭不見了。

“操,摸都不給摸,真小氣。”

“……”

“別告訴我它連你都不給摸?”

“嗯,養不熟。”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是該吐槽那只小氣的黃貓,還是該驚訝于悶油瓶也會有想要親近小動物的行為?其實他這個樣子還是很可愛的對吧?

悶油瓶從地上把小碗撿起來,裏面還有少量魚骨和小半個魚頭,也不知道那貓吃飽了沒有。他看了看碗裏剩下的東西,又擡頭看向那貓跑掉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高大的香樟樹後面是一排磚牆,不高,大約只有三米左右。別說是悶油瓶,就是我這樣的想要翻過去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正是這一堵牆把這個小院子和外面的花花世界隔了開來。他知道這牆外面是個美麗的茶園嗎?他知道普通十五六歲的男孩子都玩兒些什麽嗎?他知道和同齡人在球場上揮灑汗水是多麽痛快的一件事嗎?

心念一動,我按着他的肩膀對他說:“小哥,下次我帶你到外面去玩兒吧,順便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悶油瓶搖頭:“我不能離開這個院子。”

“為什麽?去年你不是出去過嗎?還一去就是好幾個月。”

“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我又不是壞人,不會把你拐走賣了。”

他又沉默了,片刻後站了起來,輕輕撥開我的手,沉聲道:“吳邪,別問了。”

我看着他轉身的背影,那麽清瘦那麽單薄,心裏忽然沒來由地一陣難過。他和我所有的朋友都不一樣,他身上有那麽多謎團,無論我多麽好奇多麽努力都無法破解。他的家族就像一個固若金湯的鐵桶,針插不入水潑不進。我能在這個小院子裏陪他看漫畫陪他吃午餐陪他玩鬥獸棋,可在這些之外的、他真正的生活我卻從未參與。

他骨子裏的寂寞,我無法分擔。

(六)

我把書案上的宣紙和毛筆碼到一邊,鋪好棋盤,擺上棋子,樂呵呵地沖他招手:“小哥,來殺一盤?”

悶油瓶盤腿坐在蒲團上,捧着半導體聽評書,連看都不稀得看我一眼。

半個月前我告訴他說最近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每天中午都在播田連元的評書《隋唐演義》,又調好頻道給他聽了一次,然後這小子就迷上了。我不知道他平時自己在家是不是也這樣,反正每次我來找他玩兒,到了中午他都雷打不動地要聽評書,哪怕拿出新的漫畫書來引誘都沒用。

寒暑易節,冬去春來,轉眼我的高一生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學期。今天早上騎車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茶園裏有茶農在采春茶,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快滿17歲了。

說起來,我和悶油瓶也認識了一年多,盡管他的一切在我看來都還有着濃厚的神秘色彩,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的友誼。去年暑假我幾乎整個假期都和他混在一起,鬧得我媽見天兒數落我一放假就不着家。他每天都要花大量時間練功,實際上能和我一起玩兒的時間并不多。可即便如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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