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國仇家恨
慕容靖言徹底沒了胃口,他心裏只琢磨着這蕭朔未免有些太閑了,手中鹽道的事情仍舊是一塌糊塗,眼看着就是熙寧帝壽辰,還不好生收拾了手頭那檔子亂糟糟的事情,反倒這會兒起了用婚事拉攏蕭澈的心思。
他垮着嘴角盯着桌上眼看着又要涼下去的晚膳,皎月已然高升,他這晚膳斷然是用不進去的了。
金瞳眼見着慕容靖言是真的急了,連忙把話說完:“不過岚霜公主自個兒出來說是對咱們殿下無意,說什麽追出來不過是覺得宴會無趣而已,皇上沒再說什麽,只讓皇後派了人伴岚霜公主在宮裏閑逛去了。”
蕭澈給了金瞳一個眼神,金瞳帶着滄瀾退下了,屋裏只剩了蕭澈和慕容靖言,慕容靖言不肯往蕭澈身邊湊,蕭澈便湊到了慕容靖言身邊去。
他勾着嘴角,含着淡淡笑意,輕牽了慕容靖言的手道:“怎的靖言醋起來也是這般招人?你肩上還痛着,可莫要用這副表情來招本王,可好?”他牽着慕容靖言的指尖用齒尖輕輕的咬了咬。
慕容靖言沒好氣的抽回手來道:“殿下可還有心思同我胡鬧?”他鼓着氣又道:“太子今日為殿下向皇上請旨難道便只是為了成全殿下與公主良緣麽?殿下當中看不出太子的心思麽?”
蕭澈只管看着慕容靖言,他知道自己這會兒但凡出聲不管說什麽都必要挨一頓好說,他只覺得他的靖言很是有些不講道理在的,怎麽就許他三番五次的提岚霜公主,就不允許太子今日提一句呢?
慕容靖言沒有去猜蕭澈心裏的那些彎彎繞,只自顧說着:“太子好端端的替殿下請旨,只怕是起了拉攏殿下的意思,如今秦王在府禁足,岚霜公主入宮這樣的事都不見陛下解了他的禁足,可見秦王的聖寵已不如前了,為了朝堂平衡,陛下勢必會在培養出一個秦王來,太子殿下這可是防着殿下呢,他可是急着要将殿下收成自己的人,就算有朝一日陛下真就高看了殿下一眼,屆時殿下也不過就是太子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蕭澈見慕容靖言分析的頭頭是道,他看着慕容靖言的眼神也難免深邃了些,慕容靖言身子不好,平日裏只是在府裏靜養,左不過就是來他這寧王府玩鬧些日子,他沒什麽能知道朝中事情的路子,自己也鮮少回府來同他講這些事,可偏生慕容靖言就是什麽都知道。
不僅知道,有些事情似乎比他想的都要透徹一些。
“靖言。”蕭澈喚了他一聲問道:“可要用晚膳?菜已然涼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慕容靖言還如何用的下去晚膳,只道:“殿下到真不若順水推舟,既然太子拉攏,那便做了太子那邊的人又如何,有太子作保,殿下的許多事情做起來也會容易些,有了太子,我們徹底扳倒秦王或許會更快更簡單些。”
蕭澈的眉心已經擰了起來,這些事情是他最不想讓慕容靖言知道的事情,可如今他不僅知道了,甚至還考量了起來,蕭澈心下有些悲哀,怎的連慕容靖言都要摻和這趟渾水。
“靖言。”蕭澈拉了他的手問道:“只同本王在這寧王府裏寫字作詩、飲酒賞梅不好麽?何故要找誰作保,何故要站到誰的陣營裏去?”
慕容靖言直視着蕭澈的那雙眼睛,他當然知道蕭澈并非是什麽都不會做的傻子,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城裏,哪怕就是刷恭桶的太監都有幾分防人之心,蕭澈暗中的部署他自了解,只是慕容靖言想不通蕭澈為何不争。
明明他身後有安樂侯府作保,此番若真是假意投入太子一派,扳倒秦王之後他也不至于成為太子的下一個敵人,反倒可以借太子的手将朝中那許多瞧不上他的大臣盡數換掉,待掃清障礙再一腳踢開太子,江山便是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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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蕭澈之志向,竟只在這區區王府。
“殿下。”慕容靖言的眼神似乎是有月光沾染的緣故,有些冷,也有些遠,他看着蕭澈道:“經過此次刺殺,殿下難道還單純的以為你什麽都不做便不會有人來害你,這寧王府便能永遠安寧,殿下與我便能永遠無恙麽?”
慕容靖言的語氣也有些生硬,蕭澈聽着竟然覺出了幾分陌生的感覺,慕容靖言似乎不再是那個疼了會趴在他肩上喊疼的慕容靖言了,此刻的他狠戾果決,好像是在俯視所有人,包括蕭澈。
慕容靖言扯下自己的衣服,将仍纏着藥的肩膀露給蕭澈看:“今次是我能替殿下擋了這明面上的一刀,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如若我沒法子再替殿下擋了呢?那殿下是要叫我眼睜睜看着殿下死麽?”
蕭澈見慕容靖言急紅了臉,一把将人攬進懷裏,萬分心疼的在慕容靖言背上順了兩下道:“罷了罷了,靖言想要本王如何做本王便如何做,你何苦氣成這幅樣子,快些将衣服攬好,再受了風寒可不是要叫本王心疼死?”
慕容靖言這才不再做聲。
晚膳撤了,蕭澈命人擡了熱水進來,他親自給慕容靖言沐浴,慕容靖言坐在盛滿熱水的木桶裏,他看着眼前那道屏風,心裏不自覺的想了些畫面,在水裏泡的有些腫脹泛白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那年那日慘狀他不曾親眼目睹,或許是有的,只是尚在襁褓,他如何能記得呢,寒影的師父将那些事情講給他之後,一連幾日他都常常要夢魇,時至今日他仍舊無法忘記寒影師父同他講的那些話。
國仇家恨,蕭家的人當以血來償!
“靖言?”蕭澈已然喚了慕容靖言三聲,只是慕容靖言不知在想什麽,呆呆的出神也不曾應他。
“殿下。”慕容靖言回了神應道。
蕭澈替他梳着頭發,問道:“方才在想什麽?怎的那樣入神?”
慕容靖言勾唇道:“能想什麽,不過是想起了舊時父親講給我的一個故事。”
“什麽樣的故事?能講給本王聽聽麽?能引得靖言這樣入神的故事想必也是十分精彩的。”蕭澈手中的桃木梳順着慕容靖言的發絲垂進了水中。
慕容靖言道:“能有什麽精彩的,年頭太久了,已記不得了,方才不過是在想那故事的後半截,想不起來了。”
蕭澈拿了巾子給慕容靖言擦身子,他道:“想不起來便不想了,待會兒抱了靖言到榻上去,我們換了藥,本王給靖言講個更好的,可好?”
慕容靖言轉頭看向蕭澈,他道:“自然是好的。”
東宮,才在月華殿飲了不少酒的蕭朔正拿熱茶解酒,殿中燭火通明,他端坐首位揉了揉額角,瞧了一眼堂下那人問道:“什麽都沒查到?”
那人原是蕭朔養在外頭莊子上的暗衛,此人名喚羅追,羅追武功高強,擅潛伏打探消息,是蕭朔手下最得力的暗衛。
羅追拱手道:“秦王日日在府內發脾氣,不見他見什麽外客,奴才曾趁夜潛進過秦王府,秦王雖遭禁足,可秦王府的守衛卻眼見增多,巡邏的間隙越發的短,奴才只來得及翻了秦王的書房,不曾翻到過什麽,便只能退出來來和太子殿下複命。”
蕭朔已有些焦頭爛額,難不成蕭澈那日在大獄中随後一提的赤月寒影一事竟是真的随口胡謅來的?
他同羅追道:“給本宮盯緊秦王府,尋機會再探再查,哪怕查不到赤月寒影的影子,你也得從秦王府找出點什麽能扒了秦王一層皮的東西,可明白了?”
羅追颔首道:“奴才明白。”
待羅追退下,蕭朔才喚人來沐浴更衣,早早的便睡下了。
次日天明,慕容靖言醒的時候蕭澈仍再睡,屋裏炭盆大約是熄了一些,慕容靖言覺得身上有些冷,便往蕭澈懷裏鑽了鑽。
自從慕容靖言受傷,蕭澈便告了早朝的假,反正如何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那索性也就不往牆上去了,免得朝上那些人瞧見他還甚覺心煩。
蕭澈攬住慕容靖言,半夢不醒的在慕容靖言額頭上吻過問道:“今日怎的醒的這麽早?可是身上哪裏不舒坦了?”
慕容靖言小聲道:“不曾有什麽不舒服的,只是殿下攬的緊,靖言身上有些麻了。”
蕭澈登時醒了瞌睡,好生的換了個姿勢才又将人抱進懷裏。
同慕容靖言在榻上懶了好一會兒,起身更了衣,蕭澈原打算同慕容靖言一起看會兒書的,可前院有人來報說是太子駕臨,蕭澈只得去迎了。
“這麽早,太子來做什麽?”慕容靖言瞧着才被丫鬟關好的那道門自言自語了一句。
滄瀾替慕容靖言束好了白玉發冠,他附耳道:“太子的人在秦王府裏好一頓翻找,尚未找出什麽。”
慕容靖言冷笑道:“蠢貨,那東西難不成誰會擺在明面上?”他又問滄瀾:“寒影大人現身在何方?”
滄瀾道:“世子給大人傳了消息,大人便及時抽了身,現下正在城南外世子的莊子上呢。”
慕容靖言盯着銅鏡中的自己,他笑道:“他倒是清閑,叫他自己尋個機會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