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長長見識

近幾日來,慕容靖言已經能很好的适應這樣狠戾的蕭澈。

窒息的感覺蕭澈不是未曾給予過他,只是當空氣抽離的那一刻,當死亡的腳步降臨的那一刻,慕容靖言還是會本能的害怕,可是驚懼當中卻多了幾分從前沒有過的釋然。

慕容靖言閉上雙眼,他恨不能蕭澈此刻便收緊攥着他脖頸的手指。

只有死了才能幹淨,只有死了才能還清他在蕭澈身上欠下的債。

有那麽一瞬間,慕容靖言想,蕭澈為什麽不肯給他一個痛快,或許在蕭澈眼裏讓慕容靖言活着才是對慕容靖言最好的懲罰。

慕容靖言淡淡的勾起一抹苦澀至極的笑,他想,蕭澈這個人從來都是聰明的,蕭澈這一生唯一的敗筆就是他了。

“慕容靖言!”蕭澈咬着牙叫他的名字。

看着眼前視死如歸的慕容靖言,蕭澈心裏更加确定了,不管什麽時候對慕容靖言來說死掉遠比在他身邊活着更輕松更正自在。

蕭澈擰眉,戾氣萦繞周身,他像是剛從地獄爬上來。

沒有刀山火海,他身處的地獄是用慕容靖言所謂的愛與溫柔鑄成,遠不如滾兩趟油鍋來的輕松。

“你與寒影裏外勾結,指使秦王府暗衛于河邊行刺本王,你意欲何在?”蕭澈不可置信的問道:“難道你從始至終為的就從來都是大炎的江山麽?慕容靖言!你這顆心有沒有過那麽一天!一刻!是放在本王身上的!”

慕容靖言緩緩睜開眼睛,即便盼着死,可他的手卻仍然在自己無法呼吸的那一刻,本能的握上蕭澈的手,并且試圖掰開蕭澈的手。

他越反抗,蕭澈的手便收的越緊。

如此倒是換了一種方式來成全慕容靖言赴死之心。

“你假意替本王擋下那一刀,你為的究竟是本王的安危,還是不惜以自身犯險只為激本王出手。”

有些問題的答案已經不需要親耳聽到,可蕭澈仍然執着。

他将蕭朔扔在東宮正殿地下的那一塊玉佩拾了起來,他将那塊玉佩懸在慕容靖言的眼前。

“本王竟不知道,世子贈與本王的那塊玉佩原來竟與旁人的那一塊是成雙的。”蕭澈冷笑道:“慕容靖言,你明面上好歹也是安樂侯府的世子,一顆真心你吝啬,難道就連送本王的東西都是從旁人那處尋來的麽?”

蕭澈微微眯眼,眼前的慕容靖言好像一點點模糊了起來,在兩人沉默的時間裏,蕭澈恍然意識到他眼前的模糊是眼眶裏的淚早就。

母妃被皇後下毒致死而父皇不置一詞的時候,蕭澈沒有哭。

從前無數次被兄長欺辱,被父皇置之不理的時候,蕭澈也沒有哭。

在徹徹底底意識到自己究竟是一個多麽可悲的人的時候,蕭澈的淚是在他毫無準備的時候落下的,蕭澈并不想哭,這樣好像顯得自己更愚蠢。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所有的真相早就已經被揭開,本以為自己的心像是銅牆鐵壁,慕容靖言再不能傷他一分一毫了,可是到今天蕭澈才知道,只要心裏還有他,那顆心他就能随意踐踏,随意傷害,哪怕只是一個沒有落在他身上的情深義重的眼神都能将他傷的遍體鱗傷。

蕭澈猛的松開手,當呼吸重新灌進口鼻,慕容靖言被新鮮空氣強大的沖擊力嗆的扶着屏風直咳的彎了腰。

蕭澈将那塊玉佩摔在慕容靖言的臉上。

砸在慕容靖言臉上的不止是那一塊玉佩,好像還有已竟被蕭澈唾棄的曾經。

蕭澈轉身要走,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話想跟慕容靖言說了,從前算他眼瞎心盲,往後,他也不想再用如今這些法子來折磨慕容靖言了。

只要想讓他痛,就證明自己的心裏還有他。

此刻,蕭澈對于慕容靖言,已經心如死灰,莫說愛,半點同情和珍惜都不複存在了。

曾經溫暖他過往的慕容靖言就像是他在漫長的夜裏偶然間做的一場大夢,現在天亮了,他是時候該醒了,接着夢下去他就真的變成了一個癡人了。

“稍後本王會命人送世子回安樂侯府,至此以後,你我死生不相見,世子生死再與本王無關,也請世子再莫踏進寧王府,如若有朝一日你我不甚相見,只當陌路人。”蕭澈背對着慕容靖言,他看着眼前的光說道:“慕容靖言,你這個人,從頭到腳,都令本王惡心的很,還請世子好自為之。”

蕭澈擡步要走,下一刻,慕容靖言卻撲上來抓住了他的一角。

“殿下。”慕容靖言在蕭澈握住他的脖頸的時候便已經落了淚,此刻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在他看見蕭澈冷漠的神色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同蕭澈的緣分怕是盡了。

可他不想認命。

“殿下.”慕容靖言凄凄的拉住蕭澈的衣袖,他的動作不敢太大,唯恐蕭澈心裏更厭了他,“求殿下,不要送靖言走。”

慕容靖言既然能說出這一句話,他便是已經丢棄了自己的尊嚴底線。

即便是要眼睜睜看着蕭澈迎娶他人,即便是要眼睜睜看着蕭澈同他人舉案齊眉,可慕容靖言還是想留下,想留在蕭澈身邊,就算有一天他要赴死,也想在死之前,将自己欠蕭澈的,盡力還一還。

“殿下。”慕容靖言聲聲喚着蕭澈,他道:“留下靖言。”

蕭澈握着拳頭,他聽着慕容靖言的哀求,心下像是有線纏成了團,勒的他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呢,留在這裏對于慕容靖言,對于他都是一場折磨,他再從慕容靖言身上找不到半點虛妄的愛意,他恨極了慕容靖言,他相信在他的命令之下親手殺了從前自己心愛之人和自己的忠仆的慕容靖言心裏也是同樣恨着他的。

留在這裏,是為了繼續互相折磨的麽?

“殿下,哪怕殿下将靖言當成館子裏的小倌。”慕容靖言說這話的時候險些将自己的舌頭咬破。

如若赤月未亡國,他該是赤月的王子。

倘若身份不曾被拆穿,他該是大炎安樂侯府的世子。

他應該是如玉君子,他應該皎潔如明月,可他為了留在蕭澈身邊,不惜把自己同那出賣自己皮肉的小倌相提并論,慕容靖言深覺如若不然,他再無法子來還蕭澈。

蕭澈轉過身,他看着慕容靖言,眼神裏的冷漠和輕佻當真像是在看一個倒貼上來的小倌。

蕭澈不知道慕容靖言是否知曉,現在的慕容靖言看起來半分都不配他寧王府正妃的位置。

“慕容靖言,你究竟還能賤到什麽地步。”蕭澈擰眉問道。

慕容靖言在蕭澈的眼神裏緩緩跪在蕭澈的面前,他的手腕順着他的動作落下,轉而拉住了蕭澈的衣袍邊角,他擡頭看向蕭澈。

“殿下,只要殿下能留靖言在身邊,靖言能做任何殿下喜歡的樣子。”慕容靖言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蕭澈。

至少要留在他的身邊,如若真的死生不能相見,那倒不如即刻死了。

“殿下。”慕容靖言急切的求着蕭澈,他道:“我什麽都不要,殿下,我什麽都不要,我會好好替岚霜公主縫制嫁衣,我會好好跟繡娘學,殿下,只要殿下肯留靖言在王府,靖言,什麽都做得。”

蕭澈看着慕容靖言,他知道,自己從前做的一場夢到底還是醒了,那個一身傲骨,如梅一般的慕容靖言在他醒過來的那一刻消失不見了。

“當真什麽都願意做?”蕭澈的語氣裏沒有一絲起伏,也沒有一絲溫存,冷硬的像是從北朔草原上刮來的一陣風。

慕容靖言點頭:“只要殿下能心悅之,靖言.什麽都願意做。”

蕭澈勾笑:“好.那本王便瞧瞧,世子所謂的什麽都願意做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

這一日,繡娘終究沒有再走進後院卧房。

寧王府上下的人只道安樂侯府上的那位怕是同王爺重修舊好了,可誰都不知道,慕容靖言是如何熬過了一個陽光溫暖的下午。

至晚間蕭澈更換了一身衣袍從卧房中走出來,他沒有傳任何人進去伺候他,他的發冠是慕容靖言親手束上的,衣袍也是慕容靖言親自替他更換的。

慕容靖言在蕭澈身後跟着蕭澈一起走出卧房,他身上那件衣袍半點都不襯他,反倒顯得溫潤如玉的他有幾分風塵的味道。

“金瞳。”

立侍門口的金瞳忙上前拱手道:“奴才在。”

蕭澈道:“備馬車,本王要帶世子出去尋尋樂子。”

慕容靖言自然不知道蕭澈是要帶他去哪的,當馬車停下,金瞳伸手扶他下車的時候,慕容靖言看着眼前那匾額上書着三個字——風月樓。

這風月樓是帝都裏出了名的歡樂場,而這處又同那旁的地方不同。

蕭澈走至慕容靖言的身旁,兩人才站在門口,那樓裏便有人出來吆喝。

蕭澈看向慕容靖言,他道:“世子不是說只要留在本王身邊便什麽都願意做麽?只是世子實在愚笨了些,今日本王便帶世子出來長長見識。”

作者有話說:

新年要是甜不回來我就寫個新年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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