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公爵離開神廟,他的馬車駛過伊撒的街道,為了避讓行人,與一輛樸素的小馬車并行。
夏日的燥熱并沒有随着入秋涼爽一些,公爵煩悶不已,打開了窗戶透風。
隔壁馬車上的人顯然也是這麽想的,那扇小小的窗戶支開一條縫,少女清減消瘦的側影仿佛一只顫動的美麗蝴蝶,一下子飛進了公爵的眼睛。
但那扇窗戶卻很快關上,駛離了公爵的馬車,奧斯丁情不自禁的用目光追随,直至小馬車消失在視野。
而另一邊的紅騎士會。
桑德先生正在忙碌,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國王剛剛取得戰争的勝利,光是清點物資,核算軍費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
他每天要花大量的時間在賬務上,還得撥出幾個騎士應付國王的宴會。
偏偏這種時候,宴會上丢失了一位貴族少女。
桑德聽聞消息,頓時如遭雷擊,連忙召回了正在休假的精英騎士,派出去找人。
好在女神眷顧,不等到國王發現,第二天的早晨,他就得到了确切消息,在國王的宴會上走丢的貴女已經在士兵的護送下來到了紅騎士會。
“是哪一家的小姐?”桑德最近忙昏了頭,一時想不起來那位女士的名字。
男仆低聲提醒他:“奧利弗小姐,她是野玉海莫頓男爵的女兒,長得非常漂亮。”
“野玉海?”
“是的。”
桑德先生揉了揉眉心:“老天保佑人找到了,我可不想再和那位公爵有任何事務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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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一點也不想見到那位野玉海公爵。
三年前,紅騎士會收到了年僅十四歲的野玉海公爵暴斃,要求紅騎士會公證,更改繼承人的消息,此事并沒有經由國王,而是在王子的授意下完成繼承權轉讓。
繼承爵位的是一個皮膚蒼白的小孩,德維特·菲爾普斯,桑德親手在公證書上蓋章,但僅僅一年後,那位傳聞暴斃的公爵突然出現,血洗紅松堡,砍掉了兩個紅騎士的頭,并用火燒死了自己的表親德維特。
這駭人聽聞的事傳到王都,驚動了國王,海利普國王非常生氣。
桑德當時剛剛成為會長,被國王派出去同公爵交涉,這是他經辦的第一樁戕害貴族案,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而且犯案的貴族地位很高,桑德雄心勃勃,做足了準備,他要成為繼任以來,第一個用紅騎士法案懲治不法貴族的會長。
罰金幣,削爵,甚至貶斥為平民。
那個貴族火焚表親,戕害騎士,如此殘暴不仁,挑戰紅騎士會,蔑視王法,桑德摩拳擦掌,要用那位公爵的地位見證自己的名譽與權威。
但進入野玉海的第一天,甚至還沒有走過白桦林,桑德只是和幾個路過的農民打了聲招呼,就被他們捉住,打了悶棍。
歹徒把桑德捆好,裝進束口的麻袋,放在運面粉的馬車上拉進了城,桑德昏迷了一路,等他清醒過來,已經被扔到了地上,他聽到有人問。
“你們抓到了他?”
那聲音冷冷地,聽起來卻十分年輕。
桑德蒙在麻袋裏,不停地掙紮,但他的嘴巴被塞住,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是的公爵大人,沒錯,咱不識字,可是咱一看他就鬼鬼祟祟,賊眉鼠眼,不像個好人,後來咱想起來這可能是您要找的人,咱記得,您要找一個外地口音,金發碧眼的叛徒,薩伯,所以沒錯的,咱認為就是他。”
憨厚的老農解開了束口的繩子,露出了麻袋裏憤怒的紅騎士會名譽會長。
桑德咕嚕嚕的從麻袋裏滾出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野玉海的年輕公爵。
在此之前桑德只在羊皮卷上見過這位公爵的名字,還親手為其撰寫了訃告,托有一個好記性,他記得羊皮紙上文字記錄的公爵相貌特征。
長發,微卷,高鼻深目,綠色眼睛。
古老的城堡,大廳裏懸着插滿牛油蠟燭的吊燈,地上鋪着白色的羊毛毯,孤身的貴族坐在桑德面前,披着外衫,目光暗淡。
距離他燒死表親不過五天,這位公爵反而看上去更像遭到迫害的人,他受到過嚴重的燒傷,疤痕有新有舊。
舊的傷疤已經愈合,從脖頸到腰腹,新的傷口出現在胸膛,已經發紅潰爛,以至于不能穿着上衣。
他虛弱,低沉,目光十分冷酷,羊皮卷上記錄的漂亮長發只剩短短的發茬,翠綠色的眼睛猶如幽暗的鬼火,在他身上掃了掃。
“你是紅騎士會的人。”
桑德呆滞的嗚嗚兩聲。
公爵用瘦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立刻有人走上前來解開了桑德身上的繩子,戰戰兢兢不明所以的老農被打發走,大廳裏只剩下桑德和公爵,還有隐藏在暗處的守衛。
桑德意識到這位公爵恐怕不太好惹,他站起來,揉了揉手腕,恭敬道:“鄙人桑德·裏奇。”
公爵擺擺手,像是有些失望,倦怠的吩咐仆人帶桑德離開大廳。
為了不陷入被動,盡快完成使命,桑德硬着頭皮亮明了會長身份,并出示印信,希望公爵能夠現在出發,跟他到王宮接受國王審判。
桑德年輕氣盛,措辭難免激烈,根據罪名使用了邪惡,殘暴,審判和正義等字眼。
公爵靜靜地看着桑德,微微笑了笑,桑德以為那是服從的意思,他連忙安慰說:“不用擔心,紅騎士會一定會公正無私,作出合理的判決。”
公爵沉默了一會,手指輕觸額頭,只說了一句話:“代我向女神問好。”
接着窮兇極惡的守衛就沖上來,把桑德拖進了紅松堡的地下水牢。
整整一個星期,桑德泡在又醜又髒的水牢裏,絕望的把能想到的惡毒詞彙都咒罵了個遍,他本以為自己要死在水牢裏,但公爵又把他放了。
那時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公爵正式繼承了爵位和領地,慘死的表親和被殺的騎士連浪花都沒掀起來,就悄無聲息揭過,而桑德,遭受了整整七天的非人對待。
桑德結束了不太美妙的回憶,摘下眼鏡擦了擦,決定放下手頭的事親自去迎接。
紅騎士會傳承自巨龍時代,由伊撒的第一任國王創立,距今三百多年,以維護貴族的權益為終身使命,介于國王與教會之間。
它坐落在伊撒王宮旁,是一座裝飾雅致的府邸。
因為近日陰雨,路面濕滑,趕車的仆人将馬車停在了府邸前的青石路上。
奧利弗小姐剛剛遭受了劫難,好不容易被找了回來,她在女仆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怯怯的站在領路人的身後,低着頭,但由于個子高過在場的所有女士,很容易就讓人看到她的臉。
容貌标志得連女神也會嫉妒,可她卻躲躲藏藏,仿佛臉上有什麽髒東西。
“奧利弗小姐。”領路人将她帶到桑德面前,不得不提高音量,喊了一聲惶惶不安的奧利弗小姐。
她吓了一跳,似乎聽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那張紅撲撲的臉蛋變作煞白,接着她慌亂的眨着眼睛,似乎剛從迷糊的狀态裏清醒過來。
“啊,是的,是的。”她聲音低沉,吐詞短促,語無倫次的樣子仿佛第一次開口說話,那副模樣奇怪極了,她全身都別別扭扭,可那張漂亮的臉掩蓋了一切。
桑德安慰她:“奧利弗小姐,您現在已經安全了。”
“啊,是的。”
奧利弗小姐轉了轉眼珠,盯着和藹恭敬的桑德先生看了一會,突然用手絹遮住臉,傷心的哭了起來。
“女神在上,太可怕了。”
桑德輕聲安慰哭泣的少女:“別怕,孩子,你回家了。”
奧利弗的個子比桑德先生還高些,并且體毛略微旺盛,手臂上毛絨絨,她似乎還有些肌肉,只是骨骼纖弱高挑,顯得和諧而不突兀。
小姐哭了一會,擦着眼淚,豪邁的吸了吸鼻涕,發出響亮的聲響,桑德有些吃驚,他嘴角微抽,忍住了側目的沖動。
“您應該多休息。”
奧利弗臉上露出一點尴尬,她牽着裙子,別別扭扭的行屈膝禮,聲音似乎哭啞了:“非常謝謝紅騎士會的幫助。”
她看起來有些粗犷,禮儀不标準,眼神也總是不安分。
桑德心裏感到有些奇怪,又仔細的看了看奧斯丁小姐,回憶關于她的文字記錄。
奧斯丁小姐的出生地臨近沙漠,和定居沙海的別克族有姻親關系,她本人是個混血美人,棕色長發,黑色眼睛,麥色皮膚。
這些都對的上,桑德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并沒有多想,而是歸其為習俗,沙海一帶民風彪悍,信奉風神的小衆信仰,教育兒女的方式與王都不同。
奧利弗小姐是莫頓男爵的女兒,男爵身體不好,此次沒有前往王都赴宴。
按理說,宴會結束後還有一個月左右的社交時間,但桑德昨天接到來自莫頓莊園的信,希望紅騎士會能護送奧利弗小姐前往西彌斯學習。
看來這位子爵千裏迢迢的把女兒送到王都,是有意要為她尋一門好親事。
桑德嘴角浮起微笑,向奧利弗小姐提到了此事,對方有些呆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西彌斯,莫頓……啊,父親大人真是這麽說的嗎?”
“當然,紅騎士會一定會保障您的安全。”
奧利弗小姐打開小扇子扇了扇風,長出一口氣,道:“我不勝感激。”
桑德體貼的一路把奧利弗小姐送回了卧室休息,等她關上門才轉身離開。
夜晚,奧利弗小姐的窗戶被人打開,一個身姿矯健的男人鬼鬼祟祟的翻進了她的房間。
男人借着一點月光,摸黑往床邊走了幾步,忽然被一股巨力撲倒,死死壓住,一把小銀刀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男人吓了一跳,不敢掙紮,連忙低喊:“安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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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日萬好難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