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對吸血鬼
“是公爵。”
肖恩低聲說着,如兩丸水晶的眼冰冷沉郁,他凝神沉思,如臨大敵。
寡婦和男人漸漸力竭,他們如擱淺的魚,雙眼微凸,懶得動彈。
“我可以争取到一點時間,”唐元說着,而肖恩從貓眼裏看到矮胖的男人在他們對面的門鎖上搗鼓,門很快就打開了。
肖恩抿了抿唇,他快步走到窗戶的位置,垂頭往下看,寡婦家在二樓,下面是一條狹窄髒污的小巷,也算是一個逃跑的通道。
“你有什麽辦法?”肖恩的話剛說完,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砰砰砰——
唐元想起了約書亞敲響她棺材時期的節奏,那一聲聲猶如催命符,直往她耳朵裏竄。
“有人嗎?”低沉的聲線傳了過來,而原本靜止不動的寡婦,如同揪到了救命稻草,她學着蠕蟲,拼命蠕動着,可惜還未到門前,一雙布鞋就攔在了她的面前。
唐元換得燈籠裙并不厚,只是在偏南的初冬還勉強能過活,豔紅的裙擺如流淌的血液從寡婦面前一晃而過,爾後她的脖頸一麻,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有。”唐元嘶啞着嗓子,聲線從稚嫩變得有些粗粝和沙啞,肖恩愣忡了一下,随即一個箭步沖上前将那男人也打暈,他迅速地将寡婦和男人搬到床上,而唐元還在和約書亞交流。
約書亞聽着那似乎被烈酒毀壞的聲線,沒有生疑,他盯着貓眼,血紅的眸子隐藏在鬥篷下,他頗具紳士禮儀地笑了笑,而那矮胖的男人讨好地代為詢問道:“艾莉,你有看到對面的兩位租客嗎?”
“嗯?”唐元的尾音勾了勾,她疑惑道:“我憑什麽注意對面的人……哦,不過那個小帥哥确實挺誘人的,就是年齡太小了。”
揶揄的話落到肖恩的耳朵裏,他不自在地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體溫也順勢往上漲了漲。
“那麽,打擾了。”約書亞欠身,那副紳士優雅的貴族做派,完全沒有月圓之夜的神經質與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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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肖恩做好了繩子,唐元從裙子上的口袋裏取出一點錢,想了想把男人栓在了床頭,然後把錢塞到了女人的手裏,畢竟這次對他們而言是無妄之災,還是留點補償為妙。
肖恩淡漠地瞥了一眼,狹長漂亮的眼睛在唐元的身上頓了頓,他無可奈何地蹲下身,幾秒後,一片溫軟馨香貼到他的脊背上,唐元自覺地用雙腳鈎住他的腰腹,肖恩打開窗,寡婦的房間和對面的居民樓挨得極近,肖恩的四肢撐着牆,他的身手如矯健的黑豹,連續幾次跳躍就平穩抵達了地面。
唐元甚至沒感到太多的颠簸,她的目光在肖恩的臂膀上逡巡,對方的臂力确實比看起來還要出色。
“走。”兩人貼着牆,小心地探出身體,肖恩看到矮胖的小人汗如雨下地跟在約書亞的背後,肖恩豎起一根手指,指着外面搖了搖頭,示意約書亞還沒有離開。
突然他的臉色驟變,一把将唐元拉到懷裏,而與此同時一盆熱水澆到了唐元方才占據的位置上。
“沒事站那兒幹啥呢!”粗胖的婦女罵罵咧咧地叫嚷了聲,猛地拉上了窗子。
唐元的頭埋到肖恩的胸前,耳畔都是他的心跳聲,溫熱的青草氣息萦繞在鼻端,雙手輕輕推了推,和肖恩拉開了點距離。
氣氛有些尴尬,唐元的手指繞了繞卷發,兩人站在那裏等待着,說不清是在等約書亞離開,還是在等心跳平複。
半刻鐘後,肖恩和唐元從狹窄的小巷走出,街上的人依然很多,魚龍混雜,肖恩和唐元混在其中并不引人注目。
“看來要往腹地走了。”
唐元和約書亞并肩走着,她從口袋裏取出地圖,上面标識着各種各樣的旅游路線。
“你到底帶了多少東西?”肖恩看了眼紅裙子的口袋,當時事發突然,他根本沒料到唐元會帶錢,現在居然連地圖都被塞到了口袋裏,他着實不清楚唐元的口袋究竟有多能裝。
唐元翻了個白眼,她把地圖塞回去:“也就錢和地圖,其他的都沒有碰,我們也沒帶什麽東西,留下的頂多是些生活痕跡,但是逗留在一個地方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盡快到腹地去比較好。”
“我們怎麽去腹地呢?靠那麽點錢應該不夠吧。”肖恩發問,他在吸血鬼的地盤上活着的艱難,是生存狀況的艱難,對于他這個層級的吸血鬼,根本不需要所謂的社交和生活常識,他需要的就是蟄伏在暗處,尋找下一根進食的血管。
唐元側頭看了肖恩一眼,說:“你帶我去我指示的地方就知道了。”
半小時後,肖恩和唐元坐在敞篷的跑車裏,唐元坐在副駕駛座上,戴着耳釘的青年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青年穿着黑色的夾克,眉眼很銳利,他從鏡子中看了眼坐在後座的肖恩,笑道:“唐小姐,你的哥哥和你可不像。”
唐元莞爾,她和肖恩走到小鎮的邊緣就随手攔下一輛車,她原來旅游的時候偶爾也會這麽做,她把金色卷發挽成了一個低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溫婉了不少,她歪了歪頭:“他比較內向。”
夾克男吹了個口哨,不置可否。
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兩人不是兄妹,畢竟唐元的長相更立體,整個人都像濃墨重彩的油畫,而肖恩則是清隽的帥氣,兩人的五官完全沒有一絲半點的相像,看起來更像是愛情未滿的狀況。
他還蠻喜歡唐元的。
唐元的身高在月圓之夜後,莫名長高了些,只是原本就如同金絲雀般精致的骨骼卻并沒有變化。
惬意地眯了眯眼,唐元拂了拂鬓間的發,她不經意地側臉,只見後視鏡裏闖入了一輛純黑的賓利,對方不快不慢地綴在他們的背後,一點一點的縮短距離。
心漸漸地墜入了冰窖。
夾克男還在兀自說着近些天的旅游趣事,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他扭過頭,只見唐元的側臉光潔,貓眼圓睜,嬌俏又漂亮。
艹!太可愛了吧。
夾克男抵唇咳嗽了一聲,掩蓋住自己的心跳的紊亂。
肖恩不虞地看了夾克男一眼,他的視線又挪到了唐元的身上,從背後他只能看到唐元搭在車門上的手肘。
“你喜歡飙車嗎?”
唐元計算着賓利的距離,回頭朝着夾克男挑起了笑。
等夾克男回過神來的時候,唐元已經坐在了駕駛座上。
“把安全帶系好。”
夾克男支支吾吾,滿臉通紅,而肖恩卻看到唐元玩味地盯着他。
她在對肖恩說話。
唐元駕駛着車,雖然已經确定來者可能是約書亞,但是……她不做不确定的事。
車內,管家盡職盡責地開着車,約書亞詫異地縱眉,他倒是沒想到素來嬌慣的娜塔莎居然會開車,但是,誰教得呢?不過,她連直升機也會開,會駕駛汽車的話,倒顯得稀松平常了。
兩輛車的距離近了,這個國家地廣人稀,再加上唐元選擇的路比較偏,所以并沒有太多的車輛阻礙。
獵獵的風吹過,唐元鬓角的發散亂飛舞,賓利漸漸和他們并駕齊驅,唐元面無表情地微側,約書亞矜持地笑了笑,他的手裏舉着杯鮮紅的血液,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甚至還舉起高腳杯朝她示意。
唐元冷笑了聲。
很惬意是吧?
肖恩聽到唐元的冷笑,努力壓了壓上揚的唇角,唐元的聲線細嫩,在沒有刻意改變聲線的情況下,這聲冷笑聽起來沒有半點威懾力,反而像雛鳥的撒嬌。
兩輛車越來越近。
最後一個拐彎結束,唐元猛踩了下油門。
夾克男是個實打實的二世祖,他的跑車引擎是專門定制的,唐元猛地踩了油門,引擎發出了劇烈、巨大的轟鳴聲,徐徐後退的景色開始飛速地往後延展,唐元的挽起的發迅速的潰散,燦金的發張牙舞爪的在空中飛舞。
太快了。
太快了。
夾克男感到眩暈簇擁着他,他的腎上腺素飙升。
而坐在駕駛座上的唐元的身體緊繃,她很久沒有飙過車了,她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收緊,水分通過皮膚蒸發,她覺得自己在燃燒,風又不停地将溫度帶走。
肖恩在後座,他蒼白着臉,但是卻像是被唐元蠱住了一樣,他挪着位置,像是貪婪的饕餮盯着上好的美食。
他被迷住了。
唐元明明還是那副和剛剛睡醒無異的惺忪憊懶的模樣,但是卻蓄積着昭然若揭的肆意瘋狂,很矛盾又很有吸引力。
約書亞在唐元加速地那一刻,就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那酒本是醇香誘人,符合他心意的美酒,但是滑過他食道時,卻顯地苦澀。
“追上去。”
管家雖然看着年邁,但是實際的體力和精力卻仍然是人類難以趕上的。
他緊緊綴在唐元的背後,唐元開得雖然很快,但是卻并沒有一騎絕塵而去,畢竟她的目标并不是單純地甩開兩人。
約書亞就如同無數的蠕蟲,密匝匝地爬滿她的心頭,她實在是厭煩那張令人讨厭的面孔。
在古堡裏和他虛與委蛇的憋屈日子,她已經過夠了。
巨大的摩擦力在輪胎和公路間孕育,唐元确實該感謝跑車的高配置,要不然以她這種不要命的開法,遲早翻車。
夾克男的臉唰地變白了,他哆嗦着嘴,冷汗都滲透了出來。
“停下!我說停下!”
差不多了,唐元眼裏蓄着笑意,她借着摩擦力在一個拐彎後,降低了速度,而那輛黑色的賓利也漸漸趕了上來。
約書亞揚起唇,然後他就看見唐元的手從在他的面前露出,那只細白漂亮的手,他曾經讓獠牙沒入的手,舉着一只貝雷塔,毫不猶豫地将其對着賓利的輪胎。
賓利漸漸落後,唐元好歹是個吸血鬼,雖然嬌生慣養,但身體素質還算過得去,她的手被震得有些麻,漫不經心地将貝雷塔抛向車前,然後碾了過去。
“好刺激。哈哈。”
夾克男腳步虛浮地從副駕駛座下來,他此時看着那張如精靈般迷人的臉,心悸不已,不過這次不是心動,他對着唐元,心是不敢随意亂動了。
肖恩抿了抿唇,他的臉色慘白,只是一雙眼亮得吓人,鮮少有男人能夠拒絕賽車和美人,更別說二者合二為一了。
“你剛剛是不是,殺……”
唐元聽着夾克男的話,有些許的無語,夾克男看起來是個酷哥,實際上是個溫室裏養大的花骨朵,偶爾的叛逆在唐元的眼裏就和玩笑一樣。
她笑意盎然,道:“你終于反應過來了?”
夾克男眼神驚恐,他望着身後燃起來的賓利,從口袋裏摸出電話來,正打算撥通電話,結果就看到兩個人影從燃燒的賓利中爬了出來。
火蠶食着他們身上的衣物,但很快那些火苗就被一種黑色物質吞沒。
約書亞露出了半邊被灼傷的臉,代表衰老的皺紋再也掩蓋不住。
肖恩和唐元則對視一眼,拉過懵傻的夾克男。
“麻煩你開車了,不然哼哼哼。”
唐元和肖恩坐在後座上,夾克男看着兩人唇角上如出一轍的弧度,有點犯迷糊。
他怎麽現在突然覺得兩人有點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