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
寬敞的走廊裏,上完一節大課出來透氣的學生有很多,因而欄杆那邊聚着不少人,看着外面的景色說說笑笑。
辨不出內容的談笑聲混着五月底略顯悶熱的晚風散得很遠,好像随着無形的氣流在一陣陣波動一般,将整間走廊渲染的潮熱不堪。甚至頭頂投下來的白熾燈光,都微微的帶了點暖色調。
然而離欄杆那處稍遠一點的地方,氣氛卻截然不同。
這邊的人流量小得可憐,冷冷清清的,連燈光都有點微弱,以至于一大片地方只站着一個人。
青年微微垂着頭,細軟的黑發泛着光澤。由于角度的關系,在地上投射出來的影子将他本就清瘦的身形拉得更長。細碎的額發在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遮擋住了神色,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還是能從那張臉上輕輕抿着的淡色的唇,窺見他的些許心緒。
喻以年皺着眉,目光複雜地在周圍迅速掠過一圈,在那處熱鬧停留了短短一瞬。随後不動聲色地收回來,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手裏并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拿着一個精致的小盒子,上頭還用漂亮的絲帶打了個小巧的蝴蝶結。
感受到自己指尖的酸意,喻以年垂着眼睫默默将盒子換到另一只手拿着。他盯着自己的指腹邊緣由白轉紅,心裏快速分析着。
原主一定很在意這個東西。
是的,原主。
喻以年舒展了一下手指,讓手心裏的黏膩慢慢蒸發掉。
他原本在大街上好好走着,被路邊鏡子反射的太陽光閃了下眼睛,再反應過來時就已經站在這裏了。
排除掉種種不符合的選項,那最不可能的就是事實。
他應該是穿了。
思及此,喻以年打量了一會兒手中的精致盒子,又輕輕掂了掂,盒子裏面傳來些許輕微的聲響。光從表面也看不出來什麽,只能判斷裏面裝了東西。以他目前這一無所知的狀态,他也不能就這樣貿然打開,萬一惹出來什麽事端那可就難辦了。
于是喻以年只得收回目光,轉而看向玻璃。
玻璃外面夜色正濃,彎月斜斜地倚在雲端。下方的綠化帶黑黢黢一片,只能辨出連在一片的婆娑樹影,不時有幾個人影從樹下走過,墨色粘連在一起。對面的樓裏亮着光,透過窗口依稀可以看見那邊有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實驗臺旁邊。
喻以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幾個白大褂,通過他們動作,有些模糊的年輕面容,還有自己旁邊聊得火熱的氣氛和不時傳過來的幾句話,他大概可以判斷出,自己此時身處校園。
還是大學校園。
這個結論得出來的時候,喻以年心底忽地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這場景,這畫面,他在哪裏見過一樣。
想到這裏,喻以年又把自己目前的經歷在腦子裏梳理了一遍,試圖找出點什麽,他的指尖伴随着心緒波動無意識地在盒子一側輕輕敲着。
“哎,喻以年——?”
身後傳來一聲咋咋呼呼的呼喚,沉浸在思考裏的喻以年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麽後,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身體也緊繃了起來,喻以年甚至都在心裏想好了數個應對舉措。
不過來人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仍舊大大咧咧的,毛刺一樣的頭發支棱着。一邊甩着手上的水,一邊朝他慢悠悠晃過來,好像剛從衛生間裏走出來一樣。
“教室裏多涼快,怎麽擱這站着呢?”胡成話語裏頗有些疑惑,然而當他視線下移,定格在喻以年的手中之物時,不禁挑了挑眉,臉上也多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我說呢,難怪你大熱天都非得在外面守着,又在這等情郎呢?”
喻以年見他反應正常,對自己的回應沒有露出詫異之色,因緊張而不由自主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身體也放松了下來。謹慎起見,他并沒有接話,只是沉默着打量了一下來人,心中暗暗思忱。
看來原主和自己是一個名字。
不過......這熟悉感怎麽越來越強烈了?
喻以年又抿了抿唇,連嘴角左下方的小痣都在無言表露着主人此刻的糾結。
胡成見喻以年沒有答話,也不甚在意,盯着他手裏的精致盒子促狹道:“你這獻愛心活動還真是舉辦上瘾了,前兩天不是才獻過一次嗎?他牧行方什麽反應?”
喻以年完完整整地聽完這句話,敏感地捕捉到了關鍵詞,一雙眸子緊緊注視着胡成。
牧......行方?
喻以年,牧行方......
這不是他先前無意中瞥了兩眼的小說裏的人物嗎??
一時間,喻以年面上複雜之色愈加濃重。
原因無它,只因自己穿進來的這具身體,在文中是個不折不扣的舔狗。
舔狗什麽的也就算了,原主還是個炮灰,對主角攻牧行方死纏爛打,種種行徑令人窒息。而最後文中喻以年的結局也順應了那句經典的“舔到最後一無所有”,不僅人家主角攻受幸福he,自己還成績稀爛遭學校無情退學。
全篇戲份不超過十章。
以至于喻以年看了個開頭往後跳幾章,一搭眼便是原主的凄慘結局。
不過心裏還沒來得及吐槽,他就穿成了這個人物。
......舔狗竟是我自己。
喻以年無聲嘆了口氣,視線又放到了自己手裏的盒子上。
這不會就是原主将要送給主角攻的東西吧?
想起文中的原主成天仿佛喝了迷魂湯一般對主角攻圍追堵截黏黏糊糊的示愛舉動,喻以年面上難得出現了嫌棄之色。
胡成見他始終沒說話,竟是直接走了過來,一手勾着喻以年的肩膀,一手作勢要去拿他手裏的東西。
“這裏面是什麽?”
喻以年回神,下意識躲過了他伸過來的手。
胡成似是料到了他的反應,見此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好好好我不碰,”他收回手,撇了撇嘴。“你還真是執着,牧行方不是都已經表明了态度了?你還巴巴地貼上去,人家是校草啊,追上去的人都能坐滿鴻遠樓的報告廳了吧?少你一個又不少,有這功夫幹啥不好啊,游戲都能打上榮耀王者了吧,哎對,你手機屏保好像還是牧行方來着......”
伴随着耳邊的喋喋不休,喻以年忙不疊掏出兜裏的手機摁亮屏幕。
果不其然,上面是一個人的側顏。
看場景,似乎是在籃球場,因為抓拍的緣故照片裏的人面孔有些模糊。然而就算這樣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帥氣,神采飛揚到似乎連背後明亮刺眼的太陽光都遜色幾分。
不過此時的喻以年注意力一點也沒放在主角攻的顏值上,他內心一度十分震驚,直到手機屏重又暗下去才倏然回神。一種難以言說的尴尬從心底浮現上來,連手裏的盒子似乎都變得燙手起來,讓喻以年想要就近找個垃圾桶扔進去再也不見。
原主真不愧為舔狗!
連手機屏保放照片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眼不見為淨,喻以年又把手機塞了回去。
正當他想找個理由打斷寸頭青年細細絮說他的舔狗行為時,眼前人盯着自己身後的方向忽地咧開一個笑。
“喲,說曹操曹操到,你的情郎來了,不去表現表現?”
“嗯?”
喻以年眸光現出疑惑。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旁邊不遠處的喧鬧聲似乎消停了點,欄杆那邊的人好像都在看自己的身後,喻以年似有所感地轉過身子。
應該是快要上課了,走廊拐角處的樓梯間上來了一大批人,紛杳錯亂的腳步聲自遠而來,擁擠人潮中其中最為出挑的便是中間那個面上帶笑的男人。
發梢微翹,有些冷的白熾燈光落在他眼底,也像是夏日午後的細碎陽光一般溫暖耀眼。
明明是悶熱令人煩躁的天氣,可是在看到他時偏偏心情就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像是有什麽魔力一般。
似乎是注意到了喻以年眼神,牧行方臉上的笑落了大半,眉頭微皺,眼神裏也帶了點厭煩。看那樣子,若不是教室就在這邊,他可能會扭頭就走。
而旁邊同牧行方交談的男生,看見喻以年後嗤笑一聲,滿眼皆是鄙夷。
見此喻以年福至心靈,默默往後退了兩步,然而不知怎麽地,他腳底下一滑,整個人就這麽踉跄着往前跌去,一直拿在手裏的盒子也從手裏滑落出去。看這勢頭,他大抵會直接跌到主角攻的懷裏。
而且,以目前這種狀态,喻以年竟很難分辨,究竟是盒子先砸到主角攻,還是自己先砸到主角攻。
反正都讨不到好就是了。
一時間,喻以年求生欲爆棚,腳下一用力強行轉了方向,甚至還伸手把飛在空中的盒子一巴掌拍向旁邊。
淩厲的線條在空中劃過。
一記暴扣,讓盒子成功抵達垃圾箱,然而喻以年本人并沒有安全抵達旁邊。可能是預判到喻以年跌過來的方向,對面的牧行方漠然地看着盒子落入垃圾桶,腳下一變就往旁邊走去。
雙雙改變方向的結果就是喻以年正正好好整個人撲向牧行方。
身體驟然相撞的巨大力量,讓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牧行方一只手撐着牆,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讓他另一只手不得不扣住喻以年的腰肢來保持平穩。
與讨厭的人距離近一點都讓他打心裏煩躁,更別說這實打實的身體接觸了。因而兩人站穩之後,牧行方果斷撒開手。只是喻以年由于姿勢的緣故,無處借力,最後只得伸手攥住牧行方的衣襟才不至于跌下去,再加上他幾乎是整張臉都磕到了牧行方身上,鼻尖撞得生疼,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這副場景落在牧行方眼裏自然就是一直纏着自己的喻以年不要臉一般借機賴在自己懷裏,讓他的厭煩情緒陡然之間達到頂峰。
“可以松手了嗎?”
低沉好聽的聲音在喻以年耳邊炸開,只不過聲音裏滿含着怒氣,似乎還有點咬牙切齒,恍惚間喻以年以為自己聽見的是“腿沒斷吧”。
喻以年眨眨眼,将生理性的淚水憋回去,趕忙撤開身子,甚至還自覺拉開了兩人距離。
牧行方低頭看見自己胸前衣服的褶皺,忍了又忍才沒當場爆出一句髒話,只是懶得再看喻以年一眼,轉身離開的背影裏含着無限怒火和郁氣,仿佛被髒東西碰到一般晦氣。
與他同行的那個男生眼睛瞪得老大,被這場意外驚得呆在了原地,直到牧行方身影都快消失才猛然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臨走時留給喻以年的眼神極其複雜,仿佛是在佩服他的勇氣一般。
喻以年整個人也挺無奈,走廊瓷磚太滑又不是他的錯。
圍觀了整場意外的胡成從旁邊沖過來拍着喻以年的肩膀,眼神晶晶亮:“牛哇牛哇,剛才那個暴扣,球場上少了你都是他們的損失!”
喻以年拂過他的手,這人在自己旁邊叨叨這麽久,自己大概也能猜出來他的身份了,估計是原主唯一一個關系還算可以的朋友。
“胡成,你來找我幹什麽?”
胡成一愣,拍着喻以年肩膀的手也停頓了一下。他在原地思考了幾秒,才一臉凝重地看向喻以年。
“......你好像要挂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