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

“剛才狀态不佳啊。”籃球社社長董瑞笑着走過來,拍了拍牧行方的肩膀。

“嗯。”

牧行方将被汗水浸潤了的發絲捋至腦後,露出了鋒利的眉眼。他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連應答聲都是簡短的一個單音節。

“沒事兒,也不是你一個人,”董瑞擺擺手,頗為大度,目光望向場外的觀衆席。“話說回來,喻以年還真是有趣,我剛剛都驚呆了,那一嗓子真是驚天動地。看這效果,把他調去後勤還真是碰巧了!”

說完,董瑞禁不住笑出聲來。

牧行方沒說話,像是壓根沒聽見那所謂的“喻以年的一嗓子”一樣,但眸光卻不由自主地随着董瑞一同投向場外。

那裏圍着好些人,大部分都是穿着球衣、體型高壯,剛剛還和他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社團成員,此刻圍聚在那邊要水,吵嚷聲連成一片。

而在這一圈的最中心,坐着一個面容俊秀精致的青年。

他腳邊是一大提礦泉水,面對着一群如狼似虎讨水喝的壯小夥,動作自然,有條不紊地挨個遞水,甚至看見個別幾個流汗流得多的,還能貼心地遞過去一條毛巾。

皮膚冷白,黑發柔順,連唇邊的笑意都是淡淡的,一舉一動像是月光下不經然間邂逅的月神,籠罩在某種安靜的光暈裏,輕易地便讓人靜下來心來。

他旁邊一圈人也似乎被感染到,吵着熱的聲音漸漸轉低,動作也不再是喘着粗氣暴躁地走來走去,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相互說着話。

“......那成,你也去喝口水靜一靜,我去讓他們等會兒洗個澡收拾收拾,大巴已經在校門口了,咱們待會就走。”

董瑞拎着瓶礦泉水晃晃悠悠走遠,看方向,是去的更衣室。

牧行方眼見着他離開,腳底下卻一動不動。

他其實聽見了的。

喻以年喊出來的那一句話。

聽得還很清楚。

随着微風一起傳過來,在耳朵邊炸開,猝不及防地令他一驚。

可能是太過突然,牧行方也忘了他當時是個什麽心情,只記得自己動作失了利落,原本穩進的一個球擦着籃筐飛了出去。

......小可愛麽?

牧行方抿抿唇,眼神意味不明。

總歸是讨厭的吧。

他再次偏頭看向那邊。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喻以年微仰着臉去給騰不出手來的胡成擦額間的汗,表情認真,極為耐心的樣子。

牧行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任由發間的汗水劃過臉頰。最終也沒過去那邊,而是轉身,徑直去了浴室。

大巴停在校門口,被烈陽炙烤了許久,車裏比車外溫度還高。因而剛上車就有人抱怨司機師傅怎麽不先打開空調預冷一下,引得好幾個人連聲附和,怨聲載道。

縱使耐熱如喻以年,上來的時候面對撲面而來的令人窒息的熱氣,也被沖得懵逼了一下,沒忍住皺了皺眉。

只是他沒抱怨出聲,而是挑了個背陽的座坐下,閉目養神。

心靜自然涼。

雖然他心性如此優越,仿佛下一秒就要遠離這火熱的世間,飛升成仙。但奈何周圍實在太過嘈雜,喻以年眼睫顫了顫,最終還是無奈地睜開了眼。而後一眼便看見坐在他身旁的胡成正掀起衣服,垂着頭呼哧呼哧地扇着風。

即使沒有流汗,但也能從他胳膊搖動的頻率,感受到他的難捱。

瞧見喻以年的目光後,胡成動作一停,偏頭挑挑眉,自覺往喻以年跟前湊了點:“你也熱嗎?來吧,我們一起享受!”說着,胡成對着喻以年的臉,又賣力地呼哧呼哧扇了起來。

“剛剛你喊出來的那什麽小可愛,不會是在為課題收集材料吧?真有你的哦,我看那一瞬間牧行方眼睛都瞪大了,球都不知道往哪投。”胡成爽朗一笑,小小聲地詢問喻以年,動作不停。

一股股熱風撲到了喻以年臉上,對面擺動着衣角的胡成像個上了年月,卻仍舊盡職盡責送風的老舊電風扇。

還是嘎吱嘎吱轉悠的那種。

喻以年被自己的腦洞驚奇到,唇角不由自主洩露了一絲絲笑意。

對于胡成的詢問,他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心照不宣地給他一個眼神,在心裏暗暗把他說的牧行方的反應記下來。

随後擡手把胡成的胳膊按下。

“好了,扇得都是熱風,去找點事情轉移下注意力,就不會感到特別熱了。”

胡成聽聞此言,也不再糾結喻以年的動機,他摸着下巴想了想。

“找點事情......來打王者嗎?”

說着,他興致勃勃地掏出了手機。

喻以年還沒來得及回話,後邊就緊跟着傳出一陣興奮的聲音:“王者?誰要王者?縱橫峽谷,怎麽能少得了我這個優秀的中單呢?”

話音剛落,梁允義的頭就從後邊冒了上來,一雙眼睛晶晶亮同他們倆人對視上。

“我正和喻以年說着呢,”胡成朝他擡擡下巴,挑眉一笑。“要一起來嗎,咱們三排啊!”

梁允義眼神有些飄。

他剛想着來盤游戲打發打發時間,冷不丁便聽見哪裏有人也要玩。當下他便虎軀一震,四處尋找同好,結果就和喻以年他們對上了。

梁允義其實蠻心動,然而胡成話裏話外都帶着喻以年,他一聽見這個名字神情就不自覺地有點嫌棄,眼裏的光也不那麽亮了。但同在一個社團,隔三差五在一起打籃球感情漸深,梁允義和胡成關系也還算不錯,因而不免就有些糾結。

不去的話說不過去,去了又感到有一點良心不安。

畢竟自家好友那麽煩人家來着。

梁允義不禁回頭看了看自己旁邊戴着藍牙耳機閉着眼睛的牧行方。

胡成那邊已經傳出了進房間的聲音,見梁允義躊躊躇躇神情猶豫不由得催促道:“還來嗎,不來我和喻以年開了?”

梁允義又瞅了一眼牧行方,見他還是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一樣。心裏很快做出了決定。

“來了!”

喻以年垂眸看着手機,指尖不停地在屏幕上劃劃點點。

他明白梁允義為什麽猶豫,畢竟自己在他們眼裏形象不好。但他想主動拒絕的時候,胡成已經答應了。瞅着胡成那張憨憨臉,喻以年無奈地嘆口氣。

那就來吧,游戲而已。

于是懷揣着盡快結束想法的喻以年,挑了個節奏強的英雄,不一會兒就結束了游戲。

梁允義震驚地看着手機屏幕上大大的“勝利”,陷入了沉思。

喻以年朝胡成打了個招呼,剛想退出房間關掉游戲,就被梁允義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等等!再來!”

他不信,這一定是運氣好!

然而,連開了三把,每一局都是不到十分鐘游戲結束,喻以年拿的英雄戰績最出色,反倒是他們幾個平平無奇。

梁允義緊緊握着手機,腦中快速複盤。但是他發現,除了喻以年有一回浪死了以外,他用的英雄不是在控龍的路上,就是在三路帶線,節奏捋得清清楚楚,對面來人也攔不住他,硬生生打得對面生無可戀。

嘗到甜頭的梁允義喉頭不自覺吞咽了一下,眸中有別樣的情緒産生。

良久,他猛地擡頭,對着喻以年張口就是:

“野爹!”

“再來一把吧!”

“嗚嗚嗚孩子想上王者!”

可能是他聲音有點大,隔了兩個座的孫昊都聽見了。

“哪來的野爹?我沒見過世面,讓我也看看?”

聲音嚣張還有點欠揍。

秉承着“不能自己一個人喊爹”的原則,梁允義火速把孫昊邀了進來,然後随便在大廳裏拉了個路人,湊了個五排。

七分鐘後,孫昊看着手機上的字樣,嚣張的笑凝固了。

又一個十分鐘後,孫昊“啪”的一聲放下手機,面容莊重:“等一下,這聲野爹我先叫為敬!”随後他重又拿起手機,笑容殷切:“所以我們再來一把吧?”

喻以年倒沒有多大成就感,态度客氣又疏離。

這游戲沒穿書之前他就玩過,剛開始很有挑戰感,然而到了後頭,他就失了興趣,漸漸沒怎麽玩了。大概書中世間基于現實所架構,游戲也一模一樣,他再次玩起來手感也還不錯。

“改時間吧,歇一歇,剛才社長不也說快要到酒店了嗎?”

梁允義和孫昊聽聞這句話,面上有些遺憾,但還是答應了。

“好吧,那先加個好友,你方便了記得喊我。”

“哎對,還有我!”

一個比一個激動。

至于自家好友,直接被忘到了腦後。

牧行方在車上的這一覺有些不舒服。熱是其一,他耳朵邊還總是有人在吵嚷,戴了藍牙耳機都不頂用,還是能聽見不知道誰在爹來爹去的。導致他迷迷糊糊做的夢裏,都有人在喊爹。

他眉心皺着,慢慢睜開眼。

伴随着耳朵裏舒緩的輕音樂,他清楚地聽見自己身邊的梁允義,對着前面自己讨厭的喻以年,清脆又響亮地喊了一聲爹。

“......”

牧行方覺得是自己沒睡醒,出現了幻聽。

于是他把藍牙耳機摘了下來。

然後另一只耳朵裏,傳來了孫昊對着喻以年的深情的呼喊。

???

牧行方的腦袋上,漸漸有問號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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