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章
從球場離開後,喻以年被一些事情耽擱了一下,沒有如計劃好的那般早點去圖書館。等他忙完拿上資料時,看着已經錯過了好久的時間,喻以年不禁嘆了口氣。
都這個點了,估計圖書館裏人也多起來了。
但是沒有辦法,那裏的确是複習的好去處。喻以年目光在宿舍內掃了一圈,心裏默默對比了一下,還是拎起鑰匙,關掉宿舍的燈,出了門。
盡管T大的圖書館修建得大而宏偉,設施齊全。然而到了考試周,也是人滿為患。很多人直接就泡在了圖書館裏,複習、寫論文、背知識點,半夜都不離開,燈光直接亮到天明。
喻以年進來時僅僅只是粗略地一掃,就明白了大致情況。他便也沒往自己常去的那個位置看去,只是心裏稍微有些遺憾。
大概率是已經被別人給占了。
他目光仔細看了一圈,觀察周圍是否還有空位。但入目所及幾乎都是滿座,個個低頭兀自學得認真,甚至還有三四人坐一桌。喻以年當下不免有些着急。
難道要去樓上熬夜區嗎?
但他沒打算奮戰到天明啊。
思及此,喻以年抿了抿唇,猶豫着又看了幾眼,心裏都快要妥協了,然而腳步一轉的空當,他眼尖地瞥到最裏面那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對面還留有好大的位置。
他眸光倏地一亮,快速走至裏面。
輕輕在桌子上放下資料和筆,喻以年緩緩坐在了那人對面。但是剛剛接觸到座椅,喻以年便看清了對面熟悉的俊容,他頓時微微愣住,流暢閑适的動作也停了一瞬,變得有點僵硬。幾秒後,喻以年手按在桌面上,遲疑着小聲問出一句:
“......可以嗎?”
對面的牧行方眸光平靜,看不出情緒。目光僅僅落在喻以年身上一瞬,便又很快移開,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東西,像是根本沒将他放在眼裏一般,自然也談不上被打擾。
“嗯。”
不甚在意的應許聲在兩人之間響起,像是平靜潭面上落下的一粒小石子,“咚”地一聲沉下去,再無後續。
聽見牧行方偏低的聲音,喻以年放下心來,按在桌面上準備随時起身的手也慢慢收回。
他一邊輕輕翻開自己帶來的資料,一邊無聲地打量對面人。
對面的牧行方好像把他當作了透明人,自他來也不過就是看了自己一眼,發出來一聲可有可無的氣音,然後便自顧自地幹自己的事情。鋒銳的眉眼低垂,安靜做着題,能夠輕巧抓起籃球的手此時拿着一只細長的筆,骨節分明。倒是與在球場張揚恣肆的氣質不同,但同樣得引人注目。
喻以年揚了揚眉。
看起來,牧行方雖然讨厭自己,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嘛,知道現在人多,難以尋找空位,沒有意氣用事讓自己離開。
不管怎麽說,這點他還挺喜歡。
喻以年想了想,将這件事記在備忘錄中,算是牧行方的一個小小的優點吧。
做完這些,他便将手機關上放在一旁,清除了雜念,心無旁骛地投入到了學習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安靜又有序。
牧行方握着筆的手忽地動了動,一直垂着的眼睫也難耐地顫了顫。薄薄眼皮底下的眼睛略顯煩躁地轉了幾下,最後小心翼翼地擡眸,視線上移,悄悄朝對面看去。
在這裏能遇到喻以年,他是真沒想過。
若是說在球場碰見,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畢竟他有事沒事就去打個球放松一下,而最初遇見喻以年,也是與籃球相關。
但是圖書館這種場合,自己卻是很少來。要不是到了複習周,他恐怕也不會踏足這裏。
就很奇妙。
這麽想着的同時,對面喻以年的身影也映在了他眸子裏。
好看的面容因為略微低着頭的緣故,令人有些看不清。不過淡色的唇倒是因為專注而輕輕抿着,一粒小痣點綴在他唇邊。
牧行方的眸光在他的輪廓上慢慢描摹,從發頂到下巴,從蔥白細長的手指到紙面上落下的工整隽秀的字體,心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冒着些想法。
......這好像是他和喻以年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相對吧?
也是第一次這麽相安無事地坐在同一張桌子旁。
想着想着,牧行方漸漸變換了姿勢,一只手托在臉頰旁,另一只手夾着筆,一副遇到難題凝神思考的模樣,眸光卻半斂着,偷偷瞧着對面人。
偶爾喻以年稍微一動,牧行方便像是聽到了風吹草動的小動物,飛快地收回目光,筆在手中略顯慌亂又十分迅速地調正,尖頭對着書本,裝作一直做着題,從未分神的樣子。
這麽時間一長,也或許是受到了喻以年的感染,牧行方漸漸冷靜了下來,急躁的心情被撫平,鬼畫符一般的數學符號也能進入到腦子裏,真真正正投入到了做題中。
九點四十分。
喻以年放下筆,微微舒了一口氣。
他今天本就沒打算熬夜,因此完成了事先定下的計劃,他也就準備離開了。收拾東西的時候,喻以年順便瞅了一眼周圍,發現陸陸續續有人起身拿着東西離開,而自己對面的牧行方也不見了蹤影。
也是,時間不早了,真想熬夜學習的話,大可以去樓上,留在這裏的基本都是要回去的。
喻以年抱着自己的資料,身形沒入那些起身離開的學生中,順着走出門。
今天的電梯好像格外的慢,人還格外的多。等了半天,好不容易上來一列,出來了幾個人,又進去了一堆,讓落在後面的喻以年壓根沒機會。
他看了看電梯裏面人擠着人,胳膊怼着胳膊的狀況,默了默,腳步一轉,索性直接走向旁邊的綠色通道。
寧願等電梯也不想去走兩步樓梯,這可能就是當代大學生的現狀,以至于喻以年走進去,竟發現樓梯裏一個人也沒有。
白色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徒然亮着,慘白的光落下來,顯得樓梯口裏十分的空寂。
喻以年慢慢走着,“嗒嗒”的腳步聲在一層一層的樓梯間回蕩。
快要下到二樓的時候,喻以年覺得前面樓梯間的光莫名有些虛,似乎比自己身後要暗上一些,他不禁眯着眸子擡頭看過去。
順着光源,喻以年注意到前方天花板上的圓形頂燈,燈罩裏面的光不知為何一跳一跳的,像是燈絲短路了一樣,時不時還能聽到輕微的電流聲。
他忽地有些慌,握緊了手機,逐漸加快了步伐。
但好像喻以年想什麽便來什麽,正正好好走到那燈底下的時候,頭頂上方傳來毫無預兆的“嗤”的一聲輕響,随後,周圍無聲陷入黑暗。
喻以年的身體頓時猛地一顫,僵硬地停在原地,像是一個被突然按下了暫停行動開關的人偶。
慌亂間,他的手重重地撐在樓梯間的扶手上,低着頭緊緊咬着牙,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又是這樣,又是這種感覺。
像上回在密室逃脫一樣,喻以年現在明明可以去打開手機裏自帶的手電筒,得到一束雖然細弱但足夠明亮,足以支撐他走出黑暗的光源。或是重新返回樓上,直接走出樓梯,去往一旁亮堂的樓道。抑或是發出一點聲音,喚醒樓下的聲控燈,讓他可以如同飛蛾撲火般燃起希望,跌跌撞撞地離開這裏。
但是此時此刻,深陷在黑暗裏的喻以年,一點也做不到。
他沒有辦法動一動,沒有辦法去邁開腿,嗓子口也像是堵着什麽似的,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所有的一切他引以為豪的理智與冷靜,都在黑暗裏被一層一層一點一點的擊潰,讓他猶如一條溺水的魚,徒勞地掙紮,卻得不到絲毫希望。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陷入困境,怕是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了吧。
但是這回,卻不像在密室逃脫裏,僥幸有工作人員的幫助了。
喻以年大口喘着氣,額間有冷汗冒出。
恍然間,許多年前的場景順着黏稠又無孔不入的黑暗再次浮現在眼前。
這處寬大的樓梯口也好像是自動縮小了一般,漸漸縮成一個立着的長方體,周圍是冰冷的鐵皮,那是因為發生故障而停止運行的電梯。
彼時年幼的他也如同今天這般,驟然陷入黑暗,被恐懼侵襲,被絕望捕捉,無助地哭喊着拍打電梯門卻無人回應。漸漸地,因為高燒,他的大腦昏昏沉沉,漂亮的瞳孔失去光彩,小小的身體也失去力氣,蜷縮在電梯一角,像是在等待最終審判。
一天一夜才重新見到光明。
自那以後,他有了應激反應,如影随形。
而此時,喻以年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腦袋變得昏沉,眼皮發澀,手腳也變得無力。本來沒什麽分量的資料此刻像是有千斤重,從他逐漸張開的手裏滑出,散落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腦袋好像停止了思考,就快要真切地陷入到夢魇中時,一束光從自己身體一側照射到前方的地面上,同時自己的肩膀也被一只溫熱的大手試探着覆了上來。
溫暖,踏實,令喻以年指尖不自覺地動了動。
“你......沒事吧?”
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這處凝滞着的空間也像是活過來一般,窒息的感覺被倏然擊散。喻以年眸子終于轉了一轉,自喉嚨深處發出一道細弱的聲音,他的身體也像是有了一點力氣,撐着樓梯扶手想要直起身子。
然而卻因為站了太久腿麻,還有些軟,轉過身時直接踉跄着跌進身後男人寬闊的懷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