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章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沒一會牧行方便又會陷入光怪陸離的夢境,幻影交錯,心間不自覺湧上難受,??像是要懲罰他先前過分的行為一般。牧行方無法,便在黑暗中一直睜着眼。直到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才合上眼淺淺眯了一會兒。然而不過半小時,他便又陡然驚醒,??再無一點睡意。

大半夜沒睡好,??牧行方竟然還覺得自己精神尚足。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

昨晚堅定了心意後,??牧行方便着手思考去哪裏才能見到喻以年。

但可笑的是,除了一個微信,??還有上回碰巧遇見喻以年發燒,他将人送回宿舍外,牧行方竟然一點也不清楚喻以年的其他信息,被動的可憐。

牧行方垂下眼眸,滿心都是懊悔。

他掌心中的手機,屏幕也逐漸黯淡下去。

所幸,他通過別人知道喻以年的英語四級考還沒過,??很大概率會去再考。而今天,??便正正好好是考試的日期。

雖然不知道那麽多人他有沒有那個運氣能夠再次遇到喻以年,??但牧行方還是想去看看。

畢竟萬一呢?

思及此,??牧行方又焦急難耐地看了看時間,??目光觸及到指針的那一刻,他眸光一亮,??倏地站起身來,徑直朝外面走去。

“牧行方你去哪,大熱天的?”

坐在床邊的梁允義注意到牧行方的反常,??從游戲裏回神,擡頭詫異地詢問。不過下一秒,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神情變得驚恐,語氣也有些發飄:

“......你別告訴我,咱其實上午還有課?”

“缺課啦?”

身後傳來梁允義的顫巍巍的聲音,牧行方聞言頭也不回,言簡意赅:

“上午沒課。”

“我去散心。”

梁允義聽見這句話,舒了口氣,低頭繼續玩起了游戲。不過在心裏将牧行方的回答過了一遍後,他又詫異地挑高了眉毛,一臉驚奇,嘴裏還不禁小聲嘟哝:

“還散心,大熱天的出去散心?怕不是再散一會兒,人都被烤化了吧......”

不過這小聲的吐槽,都被門板阻隔在室內,牧行方一絲一毫都沒聽見,他心裏被即将見到喻以年的情緒所充斥着,緊張又開心。

T大的英語四六級考試安排在了明正樓,距離牧行方他們的宿舍樓有些遠,但牧行方懷着期待的情緒,腳下步伐飛快,竟沒覺得有多累。

他提前到了一會兒,防止自己來得晚了,喻以年出來的早,兩人正好錯過。

此時明正樓裏因為考試,一片沉靜,就連樓前,也只不過是偶爾路過幾個人。太陽毒辣,路人都循着陰影走。

牧行方找了個視角極佳,可以一眼看到門口的地方站在那裏,緊張地等待着。但還沒剛站穩,身後就傳來了一句尾音上揚的男聲,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這不牧行方嗎?”

牧行方身形頓了頓,聞聲回頭。

來人是他們班裏的同學,平時來往不多,但閑暇時經常球場相約,還算是相熟。此時提着東西路過,朝自己揮了揮手。出于禮貌,牧行方也朝對方點了點頭。

打完招呼他便也轉回了身子,不再多加理會。随後下意識地又看了眼時間,盤算着喻以年考試結束何時出來。可沒想到,那個路過本該打完招呼就走的同班男生,卻是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好奇地問着:

“你怎麽站這不動啊......話說回來,咱專業期末考試時間确定沒啊?”

他們專業課多,本來考試時間比其他人就晚,偏偏期末考的時間還不确定,搞得班裏同學怨聲載道。牧行方作為班長,這事他和老師溝通的多,班裏人不免時時來問他。

牧行方聽見後語,想了想,趕時間般簡略回道:

“初步定在了下周日,時間地點已經發在群裏了。”

說完他視線又定在了明正樓門口。

那人愣了一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樣啊,群裏消息我還沒來得及看......”

牧行方本以為他問完就要走了,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這人還站在原地,不依不饒,話題又回到了最初:

“那你來這幹嘛?”

牧行方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耐煩,下意識地想回答“路過”。但是這言不由衷的兩個字還沒出口便被他又咽了回去,想起自己來的目的,牧行方唇邊微彎了彎,聲音堅定:

“等人。”

那人聽了後,眼神浮起一抹戲谑:“嚯,誰讓我們校草大太陽底下幹等啊?牌面這麽大。”語氣不免好奇。

說完他便順着牧行方的視線朝明正樓門口看去,但是那裏卻空無一人。而牧行方也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一瞬不瞬始終看着前面,極為專注。

那男生注意到牧行方的行為和對自己的話心不在焉的樣子,便也自覺起來,不再自找沒趣,随口找了個理由離開。

“不跟你瞎扯了,太熱了我走了,拜拜!”

牧行方“嗯”了一聲,也不再管他。

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伴随着考試結束的聲音,牧行方心提到了嗓子眼,愈加緊張,但同時,目光注視着明正樓門口,也愈加專注。

門口陸陸續續出來好多人,牧行方一個一個看過去,終于在後面看到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便朝那邊走過去。

喻以年手裏拎着聽力耳機,順着擁擠的人潮,從教學樓裏走出來。外頭刺眼的日光打下來,令他不自覺眯了眯眸子。

但喻以年心情卻很好。

課題交了上去,四級也考完了,期末也将如約而至,一切的一切都在走上正軌。

仿佛是能猜想到他的心思一般,剛開了機的手機便适時地出現了一通來電。

喻以年看着上方顯眼的字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眨眨眼,動作有些僵硬地按下接聽。

他将手機放在耳邊,唇邊輕輕吐出一個字:

“媽。”

喻以年的聲音有些滞澀,像是因而考試太久,長時間沒說話而帶來的嗓音幹啞。

“哎,年年,”手機那頭很快便傳出女人好聽的聲音,尾音帶着笑,很是高興的樣子,僅僅只是說了幾個字便輕易安撫了喻以年的緊張。“是不是快要放暑假了啊?”

“嗯,再考完兩場就可以回去了。”

喻以年垂着眸,仔細聽着。

那頭女人更加開心了,語氣中顯而易見:“那行,到時記得往家裏說一聲,讓司機過去接你啊,省得你自己回來累到。”她頓了頓,又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補充了一句:

“回來有驚喜哦,媽媽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

頗為俏皮的話落在喻以年耳朵裏,讓他禁不住彎了彎唇角。

但喻以年找不出合适的話去回應,便只好輕輕“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女人又交代了些什麽,喻以年都認真聽着,直到話筒裏傳來電話挂斷聲,他才将手機從耳邊拿開。

看着手機屏幕裏的頁面,喻以年眸中不自覺地劃過一絲笑意,倏然而逝。他将手機收起,心裏卻不禁深思。

原主的家庭十分和諧,也不像是缺愛的樣子,那究竟是什麽促使原主瘋了一般去追求主角攻,絲毫不顧自己的學業?

喻以年搖搖頭。

想不通,他也便不再想,繼續順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然而還沒走兩步,他思緒裏的當事人便好似從天而降般逆着人流出現在喻以年面前,微微喘着氣,一雙淩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着自己。

牧行方比喻以年高出大半個頭,兩人因為周圍人多的緣故,站得極近,這就使得喻以年不得不擡頭去看他。

他和牧行方對視上。

對方不知為何,眸光略微有些飄忽,可是最後還是選擇定在自己身上。淩厲的眸子像是收斂了鋒芒,溫和又蘊着情緒,極為專注的樣子,讓人有一種“他很在意你”的錯覺。恍然間,喻以年都好像從他眼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明亮刺眼的太陽一半隐在他身後,一半露出來,執着地散發着光和熱,襯得牧行方一張臉尤為帥氣俊美,像極了神話中的太陽神,連頭發絲兒都好似帶着光,閃得喻以年又眯了眯眸子。

剛才在心裏想的問題也頃刻間便有了答案。

大概是因為顏值吧。

喻以年不動聲色地欣賞了一下牧行方的臉,等着對方出聲。

對面的牧行方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緊張的樣子,他喉結滾動了兩下,隔了好幾秒才低聲別扭道:

“......你最近怎麽不來了,是不是又生病了?”

說完,視線又緊緊落在自己身上。

喻以年愣了愣,恍然間都以為這句話是自己聽錯了。然而他等了幾秒,也沒聽見牧行方改口,這才反應過來。

不過牧行方怎麽會關注自己?

是因為上回他發燒那件事嗎?

不知為何,那天夜裏他靠在牧行方懷裏的場景在這時劃過腦海,令他身側的手不自覺地蜷了蜷。

他本能的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壓下來,不再去想。

反正這件事背後的原因牧行方早晚也會知道,為了不扭曲事實,多生事端,喻以年直接便将最真實的情況說了出來:

“因為我課題研究做完了。”

言簡意赅,語氣也平平淡淡,像是在說一件最為普通的事情。

喻以年說完便閉上了嘴,沒有去看牧行方對此的反應。甚至移開了視線,去打量周圍人是否少了些,一絲一毫的注意都沒放在牧行方身上。

随着喻以年的話音落地,原本微微有些期待的牧行方,身體肉眼可見地僵了僵,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那句話像是一聲驚雷,炸在他腦子裏,令牧行方陡然間覺得自己眼前一片白。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似乎都随之冷了下來,即使此時身處炎熱的環境。

而話語背後的意思,更是讓人如墜冰窟。

牧行方眼睛緊緊定在喻以年臉上,想找出一絲一毫他在說謊的痕跡。可是窮盡全力,他也只不過是看到了淡然。

那張精致好看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墨瞳裏也全然不見先前濃烈的感情。似乎連唇邊的那粒小痣,都泛着一絲冷漠的感覺。

比喻以年對他失望更令人難受的是,喻以年原來壓根就不喜歡他。

此前所作的一切,竟都是為了一個研究課題。

自己只不過是他的研究對象。

牧行方心底浮上荒謬感,随之而來的是溢滿整個胸腔的悲傷。

他抿着唇,原先明亮的眸光漸漸轉為黯淡,卻仍舊站在喻以年面前,絲毫不想離開。

打量完四周的喻以年回神看了牧行方一眼,見牧行方沒有要繼續說話的意思,便輕聲說了一句“再見”,随即繞開他,徑直往前走。

此時人散了點,周圍很寬敞,喻以年走得很順利。

只是将近中午,空氣裏到處浮動着一股被炙烤的氣息,又熱又悶,令人有些微的不舒服。

喻以年想了想,從兜裏掏出一小盒薄荷糖,倒出兩粒含入口中。薄荷糖開始融化的那一刻,頓時,喻以年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

只是,目光游離間,喻以年發現原本直愣愣站在原地不動的牧行方竟跟着自己走了過來,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邊,自始至終不超過半米距離。

他腳步一停,跟在後面的牧行方也随之一停,動作出奇的相似,像是被按下了什麽開關。

喻以年見此索性直接轉過身,和牧行方面對面。

他朝牧行方投去一個疑惑的目光。

牧行方對上喻以年的視線,默默垂下了眸子,心間一團亂麻。他跟在喻以年身後也不過是出于一種本能,根本無法向喻以年做出一個回答。

兩人之間沉默彌散開來。

喻以年目光凝在牧行方臉上,忽然覺得此刻的牧行方整個人似乎都黯淡了下來,一張俊臉上籠罩上一層失落。從正午時分最烈的太陽,轉變為了傍晚時分抓住雲端,倔強着不肯離開的落日。

喻以年眯了眯眸子。

視線順着牧行方低垂的目光往下走,來到了自己手裏的......

一盒薄荷糖?

他不禁歪了歪頭。

喻以年試探着搖了搖自己手裏的那一盒薄荷糖,問道:

“......要來兩粒嗎?”

話有些突兀,喻以年本以為牧行方不會搭理,可誰知自己話音剛落,對面的男人便像是重新啓動開關,時間倒移,傍晚的夕陽沿着軌跡又回到了正上方,一雙眼睛重新聚起光彩。

“要。”

喻以年默了默。

“那......把手給我?”

對方的手很快便伸了過來。

喻以年見此,也只好打開了薄荷糖,拉過牧行方的手,在他掌心裏倒出來兩顆。

手腕被喻以年拉着,對方的手心一部分覆在自己手背上。肌膚相貼,讓牧行方又難過又開心,整個人陷入了矛盾的狂潮。

看着這樣的喻以年,牧行方将那兩粒自己根本就不喜歡吃的薄荷糖含入口中。在薄荷糖漸漸融化的空當裏,他眼見着喻以年逐漸走遠,卻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挽留。

難過蓋過了開心,讓牧行方整個人都有些低迷。

他目光注視着喻以年身影消失,好一會兒才邁開步子,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仿佛是能覺察到他的心情,那兩顆薄荷糖化開,牧行方的嘴裏彌漫開一股甜味。

随之而來的是透徹心扉的涼意。

牧行方腳步一頓。

他忽然覺得,喻以年就像是這薄荷糖一樣,初嘗時很甜,甜得動人,甜得讓人想将這所有的一切全都一股腦的給他。然而時間一長,他便露出了內裏的真實,甜味中混雜着涼意,令人透心涼。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他就是喜歡這樣的喻以年。

小薄荷糖一般的喻以年。

牧行方齒尖抵着那顆糖,發狠般想将其碾碎,可是最終,他還是舍不得,只是舌尖一點一點慢慢磨着,極為缱绻。

路過超市時,牧行方都快要走遠了,卻鬼使神差般地轉回身子,腳步一邁走了進去。

再出來時,站在門口的牧行方手裏拿着一盒,他從來不吃的薄荷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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