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們最後還是沒能去醫院。

季随安說只是一點兒頭暈咳嗽, 也沒有發燒,去醫院太小題大做,直接開車回家了。

方向盤不在自己手裏, 雪願也沒辦法,不過季随安說的沒發燒她不信, 所以到了季随安家裏,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體溫計給他口腔測溫。

藥也擺在茶幾上了,她想了想, 說:“我還是去給你煮一碗姜湯吧。”

風寒來的感冒,總要先去去寒。

季随安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點頭,一幅我很難受但是我就是不說的模樣。

雪願轉身進廚房。

等她端着煮好的姜湯出來,發現季随安已經把體溫計拿在手裏觀察了。

“給我看看。”

她用姜湯跟季随安換了體溫計, 對着仔細辨認,36.8, 确實沒有發燒。

季随安捧着姜湯沖她邀功:“我沒騙你吧,真的沒有發燒。”

雪願把體溫計收起來, 皺眉:“可是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 發燒是遲早的事情。”

“不會,吃了藥睡一會兒就好。”

季随安把姜湯喝完:“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燒了。”

雪願看他把碗收拾好,以為他要回房間睡覺,結果人只是回房間拿了一條薄被, 出來就在沙發上躺下了。

雪願特別不贊同:“客廳這麽空曠,你再睡在這裏,感冒容易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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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季随安無辜道:“我白天不習慣睡在房間, 會睡不着。”

雪願:“......”

這是個什麽奇怪的習慣?

不過算了。

她認命地找到空調遙控器,打開空調把溫度調高些,又将陽臺窗戶打開的縫隙都關上。

“等你睡醒了記得開窗通風, 睡覺的時候就不開了。”

季随安嗯了一聲,在她走過自己前面的時候出聲問:“你要走了嗎?”

雪願腳步一頓。

她本來是打算要走的,不過被季随安這麽啞着嗓子可憐巴巴地問了一句,她忽然就不确定了。

其實沒有發燒的感冒真的不算什麽,也不需要特別的照顧,已經吃了藥喝了姜湯,一覺睡醒就能活蹦亂跳了。

但她回頭對上季随安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那要不,我再陪你坐會兒?”

季随安笑起來,點了點頭。

雪願默默移開目光,紅着耳朵繞到沙發前的地毯上坐下,從茶幾第二層抱出上次沒拼完的拼圖繼續拼。

怎麽這個人生病了......好像一只黏人的大狗狗啊。

窗戶把雨都關在外面,雨聲也關在外面,客廳開着電視,但因為有個病號在休息,所以音量調得很低,更顯得整個空間格外安靜。

雪願專心把拼圖顏色分類好,剛想擡頭看看病號怎麽樣了,病號就開口了。

“雪老師五一節回家嗎?”

季随安面對她的方向側躺,眼睛還是閉着,聲音很低,聽得出困意。

雪願:“你好好睡覺。”

季随安笑起來:“在醞釀了,多給一點時間,所以五一回家嗎?”

雪願收回目光,繼續集中注意力于拼圖上:“不回,前幾天不都回去過了麽。”

季随安:“節日也不回去?”

雪願嗯了一聲:“我媽和陳叔叔估計要帶陳煜去哪兒玩,我就不摻合了。”

她口裏的稱呼不是爸媽,季随安聽出來了,睜開眼睛看着她。

雪願地垂着眼睛,拼得很專注,語氣和表情都沒有表現出低落的情緒,仿佛是将稀松平常的事情随口一說,都不值得挂心。

季随安看了一會兒,再閉上眼睛後,話題不着痕跡繞開:“聽說畫畫的人趕稿到很晚是常事,你也經常熬夜嗎?”

雪願:“嗯......夜深人靜比較有靈感。”

好吧,其實是她精益求精畫得太慢,交稿日又迫在眉睫,只能晚上争分奪秒了。

季随安:“那會不會覺得無聊?”

雪願覺得他說得客氣了。

與其說是無聊,不如說是孤獨。

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忙到深夜,所有人都入睡了,她還要對着稿子塗塗畫畫。

而這種時刻并不是偶爾,是經常。

“會吧。”她把一塊印着船槳的拼圖拼上去:“沒辦法,稿子總得趕完。”

季随安嗯了一聲,很快又問:“畫畫好玩麽?”

他的問題一個比一個跳脫,雪願現在确信他是真的在醞釀睡意了。

“好玩啊。”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哄不肯乖乖睡覺的小孩兒,語氣也有了幾分玩笑:“當然好玩,不好玩我能畫這麽久麽?”

季随安:“那雪老師什麽時候教教我吧,說不定我天賦不錯,改天也能給你拿個獎回來......”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慢慢問答之間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直到完全安靜。

雪願扭頭去看,話痨的病號總算是睡着了。

她抿嘴笑了笑,拿過遙控器關掉電視,低頭認真将剩下的拼完。

本以為那句“教教我”是睡意朦胧下的玩笑話,沒想到隔天晚上雪願趕稿時,還真收到季随安求教的消息。

季随安:【軟件我買好了,畫紙筆刷也買得差不多了,雪老師,我從哪兒開始畫(*^^*)】

雪願傻眼了。

冰皮小仙女:【你真的要學?】

季随安:【我們不是都說好了?】

季随安:【反悔是豬頭jpg.】

雪願:“......”

OK,行的叭。

任何人的藝術靈魂都不應該被抹殺,萬一就大器晚成,養成了一個老年藝術家呢。

冰皮小仙女:【你基礎怎麽樣?】

季随安:【上過一段時間專項課程。】

冰皮小仙女:【集訓班?那你有作品嗎?發給我看看。】

季随安:【圖片】

季随安:【剛剛試筆刷順手完成的臨摹作品,最後的晚餐^_^】

雪願看着這張火柴人群像,一時陷入沉思。

長久的沉思。

冰皮小仙女:【你的專項訓練班叫什麽?】

她得好好避雷一下,順便把消息擴散出去,讓她的學弟學妹們也一起避避雷。

季随安:【少兒興趣班。】

冰皮小仙女:【??】

季随安:【那會兒我小學三年級。】

冰皮小仙女:【......】

很意味深長的六個點,季随安抱着平板電腦坐在沙發上,想象了一下手機那頭姑娘無語凝噎的表情,嘴角弧度壓都壓不下去。

這可怎麽辦。

光是憑想象,他都能被她可愛得一臉。

雪願就知道自己又被逗了。

用自己的母語狠狠無語了一把,回複他:

冰皮小仙女:【那你先随便畫個什麽,我得先看看你水平在哪兒。】

冰皮小仙女:【也不能太随便,認真畫!不要再給我看火柴人了!】

季随安:【遵命/敬禮jpg.】

雪願放下手機繼續趕稿。

夜裏時間過得快,接近淩晨兩點,她總算能放下畫筆伸個懶腰。

看了眼手機,沒有新消息。

這麽晚了,她的新學生估計是睡着了。

她起身去倒水。

小皮球被她吵醒,從床上跳下來跟着她颠颠走到飲水機邊,乖乖等她倒好水,才擡起爪子喵了一聲。

雪願眼神一軟,把水杯換到左手,彎腰把它抱起來,吧唧親一口毛茸茸的小腦門:“還好媽媽有個你。”

回到房間,剛放下水杯坐下,叮地一聲,手機屏幕亮起:

季随安:【圖片】

季随安:【老師,交作業】

雪願有些驚訝。

她打開手機點開大圖,忽地愣住。

季随安畫的是她......

可是,他為什麽能把她畫得這麽醜??

季随安:【怎麽樣?】

冰皮小仙女:【畫得不錯,下次不許再畫了。】

嗯?

季随安蹙眉,又點開圖片仔細看看。

不好看嗎?

他想了想,試着轉發發給季遇琳:

季随安:【圖片】

季随安:【怎麽樣?】

季遇琳:【你畫的?】

季随安:【嗯。】

季遇琳:【大半夜不睡覺畫的啥玩意兒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季随安:【???你好好說話】

季遇琳:【你師承畢加索嗎?】

季随安:【......】

雪願見消息發出去半天得不到回複,以為是自己說話不當打擊到晚年藝術家的自信心了,很愧疚,試着彌補:

冰皮小仙女:【只是乍一看有點奇怪,仔細瞧瞧,也還行?】

冰皮小仙女:【挺有天賦的。】

冰皮小仙女:【就是,嶄露得還不太明顯。】

季随安:【真的?】

冰皮小仙女:【昂,真的!】

冰皮小仙女:【可能是因為時間太晚了,所以畫得倉促,挺正常的。】

季随安:【不倉促。】

冰皮小仙女:【什麽?】

季随安:【很認真,初中那會兒做參賽手抄報都沒這麽認真/躺平jpg.】

雪願咬唇語塞。

半晌,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

哎好煩。

怎麽沒有藝術細胞的男孩子也能這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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