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更】

奚英說完那句話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安霏已經完全不清楚了。

他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個啞巴，一個聾子，一個渾身僵硬的癱瘓。

腳被釘在地上，他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能看着奚英說完那句話之後轉身出去，再沒回頭一眼。

安霏像被困在一個量身定制的四方盒子裏，他的手腳被捆綁，嘴被封住，空氣在被一點點抽走，安霏覺得窒息，可他難以動彈。

“安霏？安霏？”還是一邊的裴遲宇看出不對，扶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你沒事吧？”安霏臉色蒼白得可怕，他嘴唇顫動，眼淚湧到眼眶，又被憋回去。

下唇被咬出血印，安霏第一次用力推開裴遲宇。

看着眼前的裴遲宇，他眼中第一次閃出幾分恨意，像是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着一字一句道：“別、碰、我。”

裴遲宇怔忪一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看見安霏拔腿沖出去，狠狠甩上門。

裴遲宇第一個念頭是追出去，轉念一想，又苦笑着坐下。

自己出去，應該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吧？……像是憋的狠了，這兩天一直都是暴雨，城市的排水系統兢兢業業地運轉着，依舊抵擋不了這連日的暴雨。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陰雲層層疊疊地堆積成濃黑的顏色，今天倒是沒打雷，只是雨勢比昨天更大，豆大的雨滴砸到人臉上，砸的皮膚生疼。

上課時間，安霏站在學校廣場上，長睫被雨水打濕，往日那雙清亮的雙眸此刻只剩茫然。

他渾身濕透，劉海軟塌塌地貼在額上，雨水流進眼睛裏，又順着臉頰流下來。

安霏像是失去知覺，只茫然地看着四周空蕩蕩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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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穿的是最喜歡的鞋子，很貴，很好看，奚英送的，一年也舍不得穿幾次。

可此刻這雙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鞋面上沾着污泥濁水，頂端被蹭出一塊黑色，像是被人從垃圾場撿回來的髒鞋。

鞋壞了，他要找的人也丢了。

從小到大，那個始終站在他身邊會溫柔牽住他的手的人，丢了。

安霏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運氣不好的人。

畸形的身體，不讨喜的性格，從小到大平凡而乏味的生活，像是常年走在不見五指不知盡頭的黑暗甬道裏，他辨不清方向，只被身後那只無形的手推着往前走，過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奚英是他手心的一顆星星。

只有他，會不厭其煩地告訴安霏多一個身體器官不是怪物而是被上天寵愛的小孩；只有他，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安霏的情緒；只有他，會包容他所有的缺點，在他做出出軌這樣壞的事，依舊笑笑選擇原諒他。

奚英是他手心裏的星星，也是漂浮在他心裏會發光的一朵雲。

奚英愛他，毋庸置疑，可他配得上他的喜歡嗎？他不配，所以手心裏的星星自己跑了，不要他了。

安霏想哭，可他哭不出來，雨水一遍遍洗過他的臉，他已經沒有淚水了。

“安安……雨大，別站在這了。”

雨聲的嘈雜背景下，男人的聲音陌生而沙啞，帶着幾分心疼。

不知何時，安霏身邊有人站定，正斜斜地撐着傘遮蔽在安霏身上。

“哥哥！”像是被這聲音驚醒，安霏雙眼一亮，想也不想便叫了一聲，轉身捉住身旁男人的手臂，卻又在看清男人面容的那刻松開。

不是……安霏甚至懶得罵他，閉了閉眼，轉身向校門口的方向走。

學校沒有，他就去校外找，他能找到的，可以找到的。

安霏雙手緊握成拳，掌心的指甲幾乎要把肌膚劃出一道血口。

那一眼驚喜又到失望的變化并未逃過裴遲宇的眼睛，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傘柄，快步跟上。

深色的傘打安霏頭頂上方，将人完全籠罩，裴遲宇或快或慢地跟着安霏，沒看路，也沒看四周，就只看着安霏，将傘嚴實地擋在他頭頂。

像是被這亦步亦趨的跟随弄得煩躁，快到校門時，安霏終于停下來，回過頭目光冰冷地看着裴遲宇，往日那花瓣一般甜美的唇裏此刻只漠然吐出一個字。

“滾。”

往日的心動和暧昧此刻被仇恨占滿，安霏看着眼前的裴遲宇，只覺得憎惡。

哪怕理智提醒安霏一個巴掌拍不響，他們之間并不只怪裴遲宇一個人，可私心還是讓他忍不住将全部的錯誤都推到裴遲宇身上。

都怪他，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奚英怎麽會生氣？如果不是他，奚英怎麽會離開？如果不是他，奚英怎麽會不要自己？要是沒有他就好了……要是沒有裴遲宇，一切會不會就都重回正軌？“裴遲宇。”

安霏嘴唇蒼白，面容冷漠，形容瘦削單薄。

他擡頭，目光空洞而死寂地看着着他：“你怎麽不去死？”

這章虐小裴，那段詩出自《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