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景仰遲到了。
他九點多才來的，施韻致看見他的時候趕緊走上去問他：“你怎麽啦？我今天早上給你打電話還是關機……”
景仰從來都不會平白無故不接電話的，施韻致看他還穿着昨天的衣服，更加确定了他肯定是有什麽事兒瞞着自己，“你說話啊。”
“沒。”景仰沉默了半天，最終只說出一個字。
他和言瑾發生的事情，最不想讓施韻致知道，他想在自己愛的人心中保持一個至少算得上是幹淨的形象，他沒有辦法告訴施韻致自己的心意，也不想在知道她喜歡邵延承的情況下還自讨沒趣，所以他一直沉默。
施韻致見他根本沒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直接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本來她剛才和邵延承吵了一架心裏就不舒服，再和景仰說話得不到回應，簡直是挑戰她的耐性。
景仰看着施韻致離開的背影看了幾秒鐘，之後就坐回自己位置上，該幹什麽幹什麽。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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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班的時候，景仰走到施韻致身邊，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站着，施韻致知道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收拾好東西跟他走了出去。
工作了一天，施韻致早就将早上的事情忘記了，她一直不是個記事的人，很多人都說這是有好處的，因為這樣的人有什麽不開心也不會記很久，可她今天心情是真的不美麗，景仰也看出來了，所以在她上了車之後就問她：“不高興？”
施韻致點了點頭，“我心情不是很好。”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中，繼續對他說：“這裏，堵得慌。”
“繼續。”
“景仰，你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嗎？”施韻致擡起頭來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中，“可不可以和我說一下？”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讓她過的好。”景仰淡淡地開口，“身邊陪着的是不是自己，不重要。”
“可是如果你喜歡一個人的話，看到她和別人在一起……或者是和別人親熱，你心裏不會難受嗎？”施韻致繼續問他。
“會。”
“那你為什麽還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讓他過得好呢？”
“我想她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一定是開心的。我難受，沒關系。她好就夠。”景仰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心中卻是早已亂成一團。
“好吧……”施韻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還是自己難受，不要去打擾他了吧。”
“邵延承？”景仰毫不留情地說出這個名字，看着施韻致措手不及的樣子之後，又補了一句：“是他？”
“景仰，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天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好難過好難過的。而且他前些日子才和我說要和我在一起的。”說到這裏，施韻致的眼眶漸漸泛紅，“可是現在就這樣了……我真的不懂。”
聽施韻致親口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景仰心裏一陣疼痛，他要聽着自己最愛的女孩子對自己說她有多喜歡別人，然後要開導她不要因為別人傷心，卻不能告訴她，自己愛的那個人就是她。
這是何等殘酷的事情。
“去找他吧。”景仰抽了一張紙巾給施韻致擦了擦淚，“他現在應該還在。”
“我、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他說……今天早上我好像又惹他生氣了，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因為我的哪句話生氣……景仰，我不敢去找他……”施韻致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去告訴他你愛他。”景仰低沉着聲音說，“把你剛才和我說的告訴他。去吧。”他說完之後便下車，繞過車身拉開副駕駛這邊的門，示意施韻致下車。
施韻致做了很久的心裏掙紮，才決定下去找邵延承，她和景仰說了聲“再見”，然後就抓着背包的帶子小跑着回了公司。
邵延承今天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正坐在辦公室裏加班，聽到外面有敲門聲，以為是有人來送文件了，便頭也不擡地說了句：“進來。”
施韻致走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邵延承低頭在工作，她覺得自己沒有把好時間，又怕打擾了他的工作，所以醞釀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他說話。
邵延承聽進來的人半天沒有動靜，一邊擡頭一邊說：“文件給我放……”話說到一半，他就看見了站在自己辦公桌前的施韻致，她正在局促不安地揪着自己挎包的帶子，邵延承的語氣冷了下來，問道：“找我有事？”
“……承承哥，我想和你說說話，你現在有時間嗎？”施韻致顫顫巍巍地開口，“如果你工作的話，我就再等一會兒吧。”
“坐在沙發上等。”邵延承丢下這句話之後，又開始埋頭工作。
施韻致看着他認真工作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她從來不知道邵延承工作時這麽認真。
邵延承一直堅持看完最後一份報表才從椅子上站起來，其實從看見施韻致之後他就不能專心了，可他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就這樣過去，硬是堅持到看完。
施韻致見他坐到自己身邊之後，覺得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等一下說話也不好說，于是往邊上挪了挪，邵延承感覺到她這個動作之後臉色更難看，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只是問她：“你想說什麽？”
“我……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施韻致說完之後便低下頭，她不敢看他的表情，現在她最害怕的就是他的眼中挂上像小時候一樣的嫌棄和不屑，原諒她的膽小，她是真的不敢看。
“——”邵延承也被她這句話說得愣了神，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施韻致的聲音越來越低：“我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可是承承哥，我昨天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心裏不舒服，還有今天早上你和我說，你們都已經在一起睡過覺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比我漂亮不知道多少倍，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因為你從小就嫌我煩，我都知道。”
邵延承還是沒有反應。
施韻致吸吸鼻子，鼓足勇氣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我說完了，沒有別的意思的，只是這些話憋在心裏不好受……我喜歡你，想讓你幸福，所以你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我沒有關系的……”
“這就是你要說的話？”沉默許久的邵延承終于說話了，“還有呢？沒別的要對我說的了？”
施韻致搖搖頭，“沒有了。”
“行，那你現在聽我說。”邵延承頓了頓，“今天早上和你說的話，你也一樣不用放在心上，施韻致，我記得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了，想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不給我一個正面的回答，我沒耐心等了。”
“……”
“還有——”邵延承坐到她身邊，擡起她的下巴，“我讨厭你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看不見我，讨厭你粗線條，看不出我對你的感情，更讨厭你每天跟景仰膩在一起讓別人覺得你們才是一對。”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我和景仰不是那種關系的，我們只是朋友……”施韻致急着和他解釋，“我真的不喜歡他的……”
“你不喜歡他，不代表他不喜歡你，施韻致，我現在再問你一遍，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要你給我一個幹幹脆脆的回答，如果你願意，我發誓昨晚的事情永遠都不會再發生，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沒關系，我們以後，陌生人。”他一次性說了一句這麽長的話，之後又問她：“你的回答呢？”
“我、我不知道你說的在一起是什麽意思……”她頓了頓，“是不是就像三年前一樣的那種？你是說……我們要一起睡覺？”
“談戀愛懂不懂？”邵延承被她弄得完全失去了耐性，“當然，睡覺是談戀愛中的一項，你也可以這麽認為。”
“呃……”施韻致咳嗽了一聲，“可是我不喜歡你那麽對我，我們可不可以不做那件事情啊？”她問這些話的時候，瞳孔在不斷地顫着，小心翼翼的神态讓邵延承的情緒緩過來一些，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吩咐道：“你坐上來。”
“啊？”施韻致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吓了一跳，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有地方坐啊，為什麽要坐你腿上？”
“我讓你上來你就上來。”邵延承又說了一遍。
“哦……”施韻致慢悠悠地站起來，然後坐到他腿上，邵延承從後面抱住她，将頭靠在肩窩裏嗅了一口。
“身上還是小時候的味道，嗯，沒變。”
“呃……不舒服。”施韻致被他弄得癢癢的，伸起手在脖子上抓了兩下，說道：“不要蹭這裏了，好癢的。”
“就抱一會兒，不親你，放心。”
**
從發生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後，言瑾每天都惴惴不安的，她沒有經驗，也根本不知道有事後藥這一說，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第一次送出去了。
而且是給了景仰。
那天從酒店回來的時候，家裏只有媽媽在，言清洛看見她臉色不太好，連忙迎上去問她：“怎麽了小瑾？是不是生病了？”
“媽媽。”言瑾聽到言清洛的聲音之後眼淚險些就落下來了，“沒事，我昨天晚上去同學家和她一起備課了，有點累。”
“嗯，那就趕緊去休息一會兒，睡一個好覺就好了。”
——
景仰一個人在外面呆到九點多才回的家，拿出鑰匙來開門進去的時候桑清正靠在景深懷裏看電視，瑟瑟在旁邊吃着水果，看起來真的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他覺得自己很多餘。
桑清見景仰回來之後，有些尴尬，趕忙從景深懷裏起來，然後開口問他：“景仰吃過飯了嗎？餐廳裏有給你留吃的的。”
“他都二十多了，餓不餓自己還不知道麽。”景深将桑清拉回來，讓她坐回自己身邊。
景仰說了聲“謝謝阿姨”，然後就跨着大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景深和錢純離婚的那年，景仰才一歲多；桑清嫁給景深那年，景仰才六歲半。他整個成長的過程中，沒有什麽人關心過他。
桑清比景深小了十歲，她從嫁過來之後對景仰很好，沒有像電視裏的後媽一樣刁難他，景瑟也很可愛，總是喜歡膩着他玩。
可是景仰每次一聽到景瑟喊爸爸媽媽的時候，心裏就會難過，從景瑟出生的那一年，到現在，每一次，每一聲，都在時時刻刻提醒着他，他是多餘的。
景仰從來沒有叫過桑清媽媽。景深曾經教育過他很多次，告訴他必須叫桑清媽媽，景仰叫不出來，景深就生氣，再然後就是桑清上來勸景深，後來次數多了，景深也懶得說了，這個口就一直沒有改過來。
景仰躺在床上，看着頭頂的燈，心裏憋悶的感覺更甚，他索性站起來，打開卧室的窗戶，用力地吸了幾口氣，這才覺得緩過來一些。
桑清有些擔心地看着景仰卧室的方向，她壓低了聲音對景深說：“我看景仰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過去問一問？”
“你覺得你問了他就會說？”景深反問她，“我兒子是什麽樣性格我還不清楚，你瞎操什麽心。”
“我不是怕他不喜歡我嗎……”桑清嘟囔了一句。
“行了，別瞎想了。”景深拍拍她，然後轉過頭看向女兒，說道：“瑟瑟，去你哥房間裏看看你哥。”
“哦~好的！”景瑟答應下來之後就穿好拖鞋走去了景仰的房間。
景瑟進去之前并沒有敲門，所以她推開門就看見了景仰在窗戶跟前站着，她走上去，拍了拍景仰的後背，然後叫他：“哥。”
“瑟瑟，怎麽了？”景仰聽到她的聲音之後，關上窗戶，轉過身子來和她說話。
“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好，所以過來看看，怎麽了啊？能不能和我說一下啊？”她眨着大眼睛看着景仰。
“哥沒事。”景仰揉揉她的頭發，“你都快升高一了吧，借來的書看了沒有？”
“看啦。”景瑟點點頭，“可是有很多都看不懂的，我覺得高中有很多知識是和初中連不上的哦，爸說要給我找個老師補課。你說要不要呢？”
“嗯。補吧。”
“哥……那個……你昨天怎麽沒有回來？”
“有事。”
“哦……這樣啊。”景瑟說，“昨天我媽一直等你等到半夜呢，她總是不放心，以為你沒帶鑰匙。”
“是嗎。”
“嗯，哥，你以後不回來就提前打個電話吧。”景瑟好心提醒他，“我先出去啦，早點休息。”
“嗯。”
chapter 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