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許迦藍最喜歡下雨天睡覺。八點過開始下暴雨的時候她漫畫也不畫了, 窩在被窩裏不想起來。
平時晚上只要下雨,她都能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今天卻睡得十分不安。
打一次雷,她就醒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照料顧然生出了點所謂為娘的憂慮, 她今晚莫名就很擔心他。
等得迷迷糊糊地。十點鐘不見顧然回來, 她給他發了條消息。
顧然沒回, 許迦藍有點坐不住,可想到顧然說的在加班, 便默認他現在很忙,也不好打電話去打攪。
等到十一點鐘。顧然沒有回消息, 她的瞌睡蟲跑得一幹二淨,完全坐不住了。
在房間裏來回踱了幾趟, 正想找人打聽一下顧然在哪裏上班的時候,收到了他的回複。
窗外的雨停了, 許迦藍沒了睡覺的興致,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下。
風很大, 吹得小區裏的綠植瘋狂晃動。即便隔着玻璃, 靜下心來也能聽到一點外面的風聲。
她坐到電腦前,這一周要更新的內容四天就創作好了, 時間比較空閑。
打量着牆上那一排手繪的顧夕……或許應該說是顧然。
全是她閑暇時候畫的。
最初怕被人認出來,她都只畫了幾分相似。
後來管不住手,幾乎每一幅都還原了顧然的神态。撒嬌的,害羞的, 睡覺的,委屈的,可愛的……
偶爾畫完她會先把原圖保存并打印出來, 再掩耳盜鈴地改動一些細節發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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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月, 許迦藍工作臺這一面牆都貼滿了顧然的漫畫圖。
最開始的時候, 許迦藍只是興趣愛好所致。她單純的喜歡顧然這樣的長相而已。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許迦藍覺得自己這份興趣變得有些不單純了。
以往,即便她再怎麽喜歡一個動漫人物,也不會不厭其煩地手繪那麽多衍生圖。
面對顧然,如果不是更新的任務太重了,許迦藍巴不得每天都給他畫個幾幅。
那天看見他被顧思洛欺負的時候,她當場就想錘爆顧思洛的狗頭。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第一次因為別人的事情這麽生氣。
她好像……真的喜歡上顧然了。
喜歡上那個溫柔體貼的人。
許迦藍拿出許久沒有用過的素描畫板和鉛筆。沒一會兒,畫板上就出現了腦海中顧然的模樣。
既不是漫畫,也不是Q版畫。
是一張顧然拖着行李箱站在門口微笑的素描圖。正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這是許迦藍第一次畫真人版的顧然。
許久沒有畫真人圖,她有些手生。修修改改了幾次後,即便圖上的人和顧然幾乎一樣,卻還是缺少了本人的靈氣。
許迦藍嘆了一口氣,在圖上的右下角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時間,打量了一會兒後将圖放進畫夾裏。
一陣敲門聲響起。
許迦藍一改沒什麽精神的模樣。她把畫夾放回抽屜裏,起身去開門。
走到門後面,反應過來自己過于着急。她深吸了一口氣,放松心情,讓自己顯得從容一點。
拉開門,許迦藍還沒看清門外的人,就被人給抱進了懷裏。
心跳加速的瞬間,伴随而來的是如泰山壓頂的重量。
許迦藍連旖旎的心思都還沒升起,就被破繃起神經撐住身上的人。
淡淡的薄荷味無孔不入,抱着她的男人渾身發燙。許迦藍意識到些什麽,她環住他,伸手朝着肩膀上的腦袋探去,十分燙人。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小然,怎麽回事?”
顧然沒有出聲,人似乎暈過去了。回答她的是他因為發燒而滾燙急促的呼吸。
平日裏顧然看着還蠻瘦的,許迦藍怎麽也沒想到抱起來一點也不輕。她從小就學了很多防身術,身體素質比一般人都好。可即便是這樣,撐着顧然也很勉強。
顧然的房間離她的房間雖然不遠,中間倒也還隔着三個卧室。許迦藍覺得自己連這十米左右的距離好像都扛不動。
離得最近的是她的卧室,她的卧室對面雖然也有一間。只不過裏面裝着她的收藏品,根本不能住人。
許迦藍又看了眼肩膀上的人,确定他短時間醒不了。她咬了咬牙,将房門踢開了一點,直接扛着顧然進了自己的卧室。
費了吃奶的勁把顧然放到床上後,許迦藍怕他突然醒來看到自己工作臺滿牆的圖片。她氣都沒喘兩口,三兩下把牆上的圖片取下來,鎖進櫃子裏。
确認不會被人當作變态,她找了一張退燒貼給顧然貼上,給老宅的醫生打了電話。
許迦藍從小身體就好,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了家裏的醫生随便開點藥給她吃,她第二天就能生龍活虎。也因此,照顧病人的經驗,她基本上為零。
顧然躺在床上,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呼吸急促,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看起來就知道他很難受。
許迦藍用體溫計給他測了一下,40度。這種溫度多燒一會兒,指不定燒成個傻子。
她蹲在床邊看着他,心裏焦急不已。
雖然醫藥箱裏有很多藥,但是她不敢亂給顧然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迦藍覺得顧然越來越燙。呼吸也越來越亂。她索性将退燒貼全部找出來。打算先往他的脖子上貼了一圈。
将他脖子上的頭發撥開,許迦藍忽然發現顧然左邊耳朵上打了一個耳洞。她撥開他右邊的頭發,也有一個。
耳洞很小,她有些近視平時也沒發現。
很意外顧然這種乖乖小奶狗居然打耳洞。
許迦藍捏了一下他的耳洞,莫名覺得熟悉,又想不起來到底哪裏熟悉。
她沒多想,撕開一張退燒貼。剛接觸到顧然脖子,顧然就轉過了頭。大概是太涼了,那張漂亮的唇微不可察地嘟了一下。
可愛又可憐。
許迦藍心軟了。她用手墊在他的脖子上,一點一點地将退燒貼貼上他的脖子,低聲哄道:“小然,你別動,乖一點。”
顧然的睫毛晃了晃,人漸漸安靜下來。
許迦藍沒忍住在他的臉上捏了一下,又被他的高溫給驅散了旖旎。
她又扯了一張退燒貼,準備在顧然的肚子上也貼一張。
剛拉住他的衛衣下擺,原本安靜閉着眼睛的顧然忽然睜開眼睛。
頗有一種詐屍的感覺。
許迦藍吓了一跳,手裏的退燒貼掉到地板上。
顧然一把握住她拉他衣服的那只手,有些乏力的看着她。
因為燒得很厲害,他的眼睛很紅,看起來就像哭過一樣。
許迦藍的腦子裏不适宜地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這個場面,就……好像他吃了藥,她在準備亵渎他一樣。
許迦藍撿起退燒貼湊到他的面前,解釋道:“小然,我只是想幫你貼一張退燒貼在胸口上。”
“姐姐。”
顧然的聲音有些啞,眼神迷茫。
看着他虛弱的樣子,許迦藍很心疼。明明出門的時候都還很健康,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蓉城的冬天很冷。
顧然經常都只穿一件單薄的裏衣加外套,外套常年不拉拉鏈。每天晚上回來,臉都被凍得很白。
此刻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黑色薄衛衣。不出意外的話,去上班的時候只在外面加了一件羽絨服。
今天下那麽大的雨,外面很冷,似乎凍感冒了也不意外。
許迦藍想到這裏有些生氣:“昨天都和你說了今天要降溫,你是不是又沒加衣服?”
顧然癟了癟唇,直接閉上了眼睛,睫毛撲閃撲閃地代表着他醒着。
就差在腦門上刻上“拒絕交流”幾個字了。
這還是頭一次,顧然在她面前顯示出叛逆的一面。
許迦藍被他這個操作給氣懵了。
顧不上他在生病,她捏住他的臉頰往兩邊拉扯了一下:“你以後要是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顧然的身體僵了一下,睜開眼委屈的盯着她,手指扯了扯她的衣服,小聲道:“姐姐……”
像極了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小狗。
許迦藍被他看得完全生不起來氣。她嘆了口氣:“你不好好穿衣服,生病不難受嗎?以後每天出門穿厚點好不好?別想着還小就不把身體當回事。”
顧然緩緩點了點頭。
“我知道現在年輕的小孩都喜歡風度,不喜歡穿很厚,也不喜歡拉衣服拉鏈,總覺得那樣不好看。”許迦藍操起了老母親的心,發洩似的将手上的退熱貼按在他的臉上:“可我覺得小然你不應該有這種想法。你要知道,你就算穿成企鵝,有這張臉在還是好看的。”
顧然緩緩張了下唇,似乎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是不是渴了?”許迦藍從旁邊拿了個枕頭墊在他的背上,端起杯子湊到他的唇邊。
顧然輕輕舔了一下唇後,湊近杯子喝了一口水。
喝完後,他盯着許迦藍,眸子亮晶晶的。
許迦藍又把杯子湊到他的唇邊:“再喝點。發熱就是要多喝水。”
顧然聽話的又喝了。喝完後依舊盯着她。
許迦藍被他這種明顯愉悅地眼神看得心裏毛毛地。
就這樣反複喂了幾口水後,她用體溫計測了一下。
還是40度。一點都沒少。
醫生從老宅過來最快也要二十分鐘。打電話到現在也才過去十分鐘。
許迦藍覺得度分如年,她索性再扯開了一個發熱貼,想要給顧然貼。
“小然,我掀一下你的衣服,在你背上和胸口上貼一張退燒貼好不好?”
顧然搖了搖頭。這已經是今晚第二次反駁她了。像極了生病就不聽話的糟心小孩。
許迦藍挑眉,準備不理會他給他貼上。手剛觸到他的衣擺,她的手腕上一道力量拉扯。
下一刻許迦藍就滾到了床上。沒等她反應過來,熟悉地泰山壓頂又來了,顧然整個人半壓住她,腦袋埋在她的脖頸邊。
病态地滾燙氣息伴随着男人特有的薄荷香流串在脖頸邊。幾乎是瞬間,許迦藍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頭皮發麻,腦子裏來來回回只有一句話飄蕩:“這特麽也太……近了。”
不可否認的是……她并不讨厭這種感覺,甚至隐隐覺得喜歡。
顧然壓着她一動不動,許迦藍發了許久的呆才從這種處境中回過神來。
她的聲音有些僵:“小然,你壓着我了。”
顧然沒說話,呼吸平緩了許多,就像睡着了一般。
許迦藍輕輕推了他一下,眼睛無措的盯着櫃子上的杯子。又重複了一句:“小然,你壓着我了。”
頸邊的腦袋微微蹭了蹭,帶着點撒嬌的意味:“姐姐……困。”
低沉性感的聲音貼着她的耳朵直面輸出。
耳垂上一陣濕潤滾燙的觸感。
如果……如果……沒感覺錯的話……應該是顧然的唇。
許迦藍盯着杯子的眼神微動。
那個杯子……是她的杯子。顧然回家前她還用那個杯子喝過水。
兩人……間接接吻了?
而且還吻耳朵了?
許迦藍腦袋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到控制不住。她條件反射地推開顧然,第一次慌張地出了自己的卧室。
顧然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舔了舔唇,低笑出聲:“有賊心沒賊膽。”
他乖巧的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許迦藍都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環視了一遍房間裏的環境。
幹淨整潔,整體色調偏灰色冷淡風,沒有想象中女性卧室該有的特征。
就連她喜歡的那些二次元東西都沒有放在卧室裏。
身上的被子松軟,帶着和他同款的沐浴露香味。明明每天洗澡都能聞到,這一刻卻有些不一樣。
顧然将臉埋在枕頭上,很累很困卻又睡不着。
腦海裏放電影一樣,一幕一幕都是和許迦藍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很可愛并不如外界傳言那般我行我素。
膽子大,面對他的某些時候卻又不那麽大。
對他非常細心。
知道他愛吃的東西,知道他的作息,知道他喜歡看什麽電影,知道他只喝涼水,知道他……很多不曾被親近的人用心了解過的小習慣……
許迦藍從卧室出來後直接跑到了客廳裏。躺在沙發上,看着衣冠鏡裏自己充血一樣的臉,她默默地走到窗邊,将窗戶打開了一條縫。
涼風一陣又一陣湧進屋裏,許迦藍臉上的熱度絲毫沒有退下去的意思。
耳朵上那種濕熱的感覺不消反增,越來越紅。
剛才将顧然推開,也沒注意力道。現在顧然一個人躺在卧室裏,也不知道怎麽樣。
許迦藍放心不下,又怕他醒着,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索性像個小偷一樣摸到自己房間門口,往裏面張望了一下。
顧然眼睛閉着,孤零零又安靜地躺着。似乎連呼吸都很輕。
配上臉上的退燒貼,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可憐。
許迦藍看了一眼就不忍心了。她悄悄的挪到床邊,明明自己幫不了什麽忙,可好像在他的身邊就會安心許多一樣。
卧室裏很安靜,只有一盞昏暗的橙黃色夜燈亮着。兩人一個躺着,一個坐在地板上守着,看起來十分的溫馨。
“姐姐。”
床上的顧然突然喃喃了一聲。
許迦藍怔了怔,心跳又快了起來。她看向顧然,發現他并沒有醒的意思這才松了一口氣。
聲音軟軟的,看起來很不安。
她遲疑的伸手在他肩膀處拍了兩下:“我在。你安心睡一會兒。醫生馬上來了。”
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起來。
許迦藍小跑出去開門。方延興臉色嚴肅的站在門外。
看見她的時候臉上流露出擔心:“小藍,哪裏生病了?”
方延興是許家的家庭醫生,在許家工作了二三十年,看着許迦藍長大。
許迦藍從小到大生病都是他看的。小時候就很少生病,長大後更少了。自打一個人搬到淮渡後甚至一次病都沒有生過。
每年做體檢各項指标都很好。
因此方延興接到電話的時候很擔心。
“方叔叔,不是我生病。”許迦藍解釋道:“我媽朋友的孩子借住在我這兒,他發燒40度。”
方延興松了一口氣,擡手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人在哪兒?”
許迦藍引着他去了卧室。
方延興很快開了藥,還給顧然打上了點滴。
“方叔叔,他嚴重嗎?”
“小孩身體好,應該是淋了些雨,穿了濕衣服。等燒退了就好了。”
許迦藍有些不相信身體好這種話。她發自內心覺得顧然弱不經風:“真沒事兒吧?不會燒傻了吧?”
“傻不了。”方延興:“這小孩身體比你還好。”
許迦藍雖然不信,倒也沒說什麽。
方延興第一次來許迦藍這套房子。他打量了一下房間內的布置,雖然比較簡約,沙發上和床上放着幾件女孩子的衣服。彰顯着這是許迦藍的卧室。
方延興突然問:“迦藍,這小孩是你男朋友?”
“……”
明明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問題,許迦藍有一種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心虛。
她第一反應是想點頭,第二反應是怕顧然醒着,聽到了拿她當心思不軌的人。
畢竟上一次僅僅是個誤會,顧然躲了她一天。
許迦藍搖頭:“真的是媽媽朋友的孩子,只是借住在我這兒。他生病了來找我,在我房間門口暈倒了,我就把他扛到我房間來了。”
方延興笑着打趣:“迦藍今年要滿25歲了。我覺得這個孩子還不錯,你應該挺喜歡的。”
“方叔叔你就別開玩笑了。”許迦藍心裏十分贊同他的話,嘴上卻否認:“小然才20歲,還小。”
方延興看她一副心虛樣,笑了笑倒也沒繼續這個話題。他收拾了一下東西:“這瓶點滴輸完應該就退燒了。有什麽事情再給我打電話,我先回去了。”
許迦藍将方延興送出了家門,回到卧室後守在顧然床邊,怕點滴速度太快,他不舒服。她将速度調到了最慢,托腮盯着點滴。就怕一個不注意液輸完了。
就這樣盯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許迦藍輕輕的将針頭拔掉,又給他按了一會兒。确認傷口不會流血後,她拿體溫計又給顧然測了一下,37度。
基本上正常了。
顧然睡得很沉,許迦藍幫他把發熱貼都取了下來。床被占着,她本來打算去沙發上躺一會兒,又怕顧然半夜發熱。
房間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她在地毯上坐了這麽久,身上依舊暖洋洋的。
許迦藍索性拿了塊抱枕和毯子,枕在床邊。玩一會兒手機,就給顧然測一□□溫。
反複堅持了幾次,直到瞌睡來了,她趴在床邊睡着了。
顧然淩晨四點醒了一次。睜開眼睛對上許迦藍的側臉。
他看了一會兒,意識漸漸清醒後,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臉上不自覺揚起了一個溫柔的笑。
他低聲喃喃了一句:“姐姐。”
他起身将許迦藍抱到了床上後,回到原位繼續躺下。
大概是因為太累了,許迦藍睡得很沉。被這樣搬動一下都沒醒。
兩人面對面,一個在夢中,一個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然抿唇又笑了。
他湊到她的腦袋邊上,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臉。蹭完後又盯着她笑了一下,輕輕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許迦藍即便在睡熟的狀态,也很來事。抱着他的手緊了緊,腿還自覺的搭到他的身上。
顧然靠在她的懷裏滿意地繼續睡。
作者有話說:
四舍五入應該算一起困過覺的關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