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和他認識這麽多年, 賀宸不敢說對他完全了解，但這種暗示還是看得懂。
他拿出手機，只見顧然發了一條消息過來：“不知道她是作者。”
沒頭沒腦一句話, 賀宸看懂了。這是警告他不能揭穿許迦藍的馬甲。
因為上次的誤會, 他聽到服務員提楚行的時候本打算來解釋一下, 沒想到上次碰面的所有人都在。讓他背了潛規則乙方公司男下屬這口大鍋的罪魁禍首也在。
“誤會誤會，真的都是誤會。”賀宸硬着頭皮解釋道：“我上次是真的只想請顧然吃一頓飯。”
除了顧然和周言安, 其餘幾人明顯不信。
許迦藍原本因為帶着顧然炫耀了一通的好情緒都消散了。腦海裏全是他企圖欺負潛規則顧然的想法。
她從桌上撿起一張牌，朝他示意地揚了一下：“既然來了, 就一起玩一會兒再走吧。”
賀宸被她臉上突如其來的笑看得毛骨悚然。總有一種自己可能會被她送走的感覺。
他委婉的拒絕道：“你們慢慢玩，我就不打攪啦。”
孟南枝立馬會意了許迦藍想做的事情。她杏眼微挑, 修長的手指輕輕在桌子上叩了一下：“賀大少爺這是看不上我們，不想和我們玩？”
賀宸咽了咽口水：“怎麽會。我就是害怕打攪你們。其實我可想和你們一起玩了！”
“那就好。就怕賀大少爺沒興趣。”許迦藍拍拍顧然：“小然, 你坐旁邊看一會兒，我陪賀大少爺玩會兒。”
“好。姐姐來玩。”顧然讓開座位後, 靠在許迦藍的椅子上模樣乖巧。
賀宸走近牌桌, 周言安本來打算給他讓位子的。就聽顧然不自然地朝他喊了句：“賀總您好。”
生平第一次被顧然用敬語，還稱呼為總, 賀宸并沒有一丁點開心，他咬牙切齒：“你好啊，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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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聲音落入許迦藍耳裏完全是賀宸威脅顧然的表現。她用眼神止住周言安的動作，朝楚行使了個眼色。
楚行立馬騰出了位置, 将賀宸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來來來，一起玩一會兒。我們的牌技都不太好，你可別嫌棄。”
包間裏的氣氛怪怪的。
賀宸坐下來, 對上自家兄弟一閃而過類似于好自為之的眼神, 心情複雜。
好在他麻将上的造詣少還不錯, 和這群人即便輸也輸不了多少。
然而，不到一個小時，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在這不到一個小時內，他一次牌都沒有胡過。反而許迦藍胡的所有牌都是他出的。
楚行幾人在旁邊看得啧啧稱奇。以往每一次和許迦藍打牌他們都極少贏。因此總是說她無情，朋友一場都不知道下手輕一點。
全程圍觀了賀宸的遭遇，他們忽然就意識到了許迦藍還是有情的。
牌場幾乎成了許迦藍和賀宸的雙人秀。另外兩個存在的意義就是湊人數。十分默契。
賀宸點了一次許迦藍的清一色後，再一輪裏，他又是丢骰子第一個走牌的人。
被許迦藍捉出了陰影，明明剛開始，準備出第一張牌。可他總覺得每一張都不安全。
他思考了幾十秒，岳禾歆打了個哈欠：“大男人磨叽什麽呢？比女人還能琢磨。”
“我就考慮了一下，哪裏磨叽了。”賀宸輸牌不輸面，精挑細選地丢了這局裏的第一張牌出去：“二條。”
顧然看着許迦藍的牌，不受控地挑了挑眉。
清冷的聲音緊随其後：“胡。”
周言安：“……”
岳禾歆：“……”
楚行：“……”
許迦藍推倒牌：“不好意思，本來這次不想胡你的牌。但是牌太好了，不胡有點可惜。”
她嘴裏說着歉意的話，臉上絲毫不見愧疚。
和這句話差不多類型的話賀宸已經聽了不下10遍了。然而許家藍沒有哪次展現過哪怕一絲不好意思。
“地胡清一色帶雨……”楚行同情的看了眼賀宸，感嘆道：“……天秀啊。”
岳禾歆震驚：“你考慮半天，就是為了把這種天秀牌點出來？”
賀宸麻了，他當莊家，挑了半天覺得最安全的第一張牌直接把人家胡了不說，還是這種千年難得的好牌。
這種天秀牌，他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如果那個點牌的倒黴蛋不是他，他甚至想拍張照發個朋友圈。讓大家一起來見證不可思議。
賀宸不明白許迦藍的運氣怎麽這麽好。也不明白自己和她怎麽這麽“契合”。
一個胡牌，一個點牌，仿佛“天作之合”。
雖說每個砝碼代表的錢都不是很多。一堆加起來買一輛豪車都可以了。
賀宸平日裏倒也不缺這些錢，可前不久被許迦藍一狀告到爺爺那裏。爺爺以為他亂搞職場關系，直接将他的卡停了。
沒了家裏的資金支持，作為一個啃老族，賀宸目前身上的錢加起來估摸着也剛好夠付這場牌錢。
他求助的看了眼顧然。
後者并沒有接收到他的視線，反而崇拜地看着許迦藍，眼睛明亮好看，裏面仿佛有星星。聲音還忒溫柔的說着：“姐姐好厲害。”
好看是好看。
配上那一套矯揉造作，以及他從未在顧然身上見過的少年氣息濃郁地陽光色毛衣和暖化人心的小奶音……
賀宸覺得眼睛辣得厲害。
他已經想不起平日裏像個無情痞子一樣叼着煙，翹着二郎腿打牌的顧然長什麽樣了。更想不起高中的時候性格陰郁，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小顧然長什麽樣了。
賀宸短短時間輸掉一堆砝碼本就郁悶得緊，再看着他這幅樣子，整個人受的沖擊不小。
本着禍不單行。他給顧然發消息：“許迦藍肯定是故意贏我錢的。我沒錢，你的人，你給我惹的禍，你得幫我付！反正許迦藍贏回去的，還是你們兩口子的。你要是不付，就別怪我破罐子破摔了！”
顧然掃了眼消息，看到“你的人”以及“兩口子”幾個字，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一下。
他直接轉了一筆賬過去。
賀宸收到轉賬，立馬覺得自己又可以了。他就不信揣着這麽多錢，他一把都贏不回來。
帶着這樣的心态，僅僅三個小時過去，賀宸就已經找人加了兩次砝碼。反正輸的不是自己的錢，他也不心疼。
有顧然的金錢支持，他越戰越勇，許迦藍越殺越兇。
牌場一片“和諧”。
顧然十分感興趣地研究許迦藍的牌運，還時不時伸手捏捏她，時間過得很快也很舒适。
許迦藍又胡了一把賀宸的牌，顧然乖巧的幫她收砝碼的時候，他放在桌下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母親”。
顧然頓了一下。将許迦藍贏回來的砝碼收撿好後，拿起電話：“姐姐，我出去接個電話。”
“外面那麽冷。”許迦藍本來想讓他就在包間裏打電話，無意間掃到來電顯示，想到他家複雜的情況，她叮囑道：“把外套穿上，別站在風口。”
“好。”
許迦藍目送顧然穿好外套離開。
她沒了打牌的興致：“賀宸。”
“嗳，怎麽了？”賀宸像被點名的小學生，立馬端正坐好。
“顧然在哪個公司上班？”
許迦藍淡淡的斜了他一眼。她本來不太在意顧然在哪裏工作，可是因為昨天他感冒這件事情，她有些在意。
賀宸表情複雜：“啊……這……”
岳禾歆無語：“他們公司不是和你們公司合作嗎？怎麽，是什麽機密，說不得？”
賀宸看了眼門，期待顧然接完電話趕緊回來。
擔心自己的回答讓某人翻車，從而報複他。
他想了想，表情正經道：“迦藍姐，實不相瞞，我們這個是秘密合作，還沒公布。您真想知道的話，直接問顧然吧。”
“嗯？”
許迦藍挑眉，有些不滿。
賀宸腦袋轉的飛快：“我倒是無所謂，只是公布之後對顧然他們公司影響比較大。不過，憑你們的關系，你問他，他肯定會和你說的。”
許迦藍聽他這樣說也沒再問了。
包間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打開。顧然握着手機走進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走到許迦藍旁邊坐下：“姐姐，公司裏有點事情。我不能陪你玩了，要回去處理一下。”
“什麽事情？”許迦藍丢下牌：“我送你過去。”
“不用姐姐，不是什麽大事，司機已經到會所門口等我了。我處理完馬上回來。”顧然像個小媳婦一樣晃了晃她的衣袖：“姐姐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好好玩。”
十分的貼心。
許迦藍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她不太情願：“那你處理完趕緊回來。”
“好。姐姐在這兒等我，我完事就來接姐姐。”顧然撒嬌似的勾了下她的指尖：“大家慢慢玩。我先走了。”
兩人的互動十分自然，一衆人看得咂舌。
賀宸在一旁心虛不敢說話。公司裏有沒有事情他最清楚。
自打他家然哥有“姐姐”後，工作的事情他都很少管了。成天都惦記着回家陪“姐姐”。
這突然間說謊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偷偷會面哪個姐姐。
包間的門再次被關上後，楚行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藍藍，教弟有方啊。”
岳禾歆一臉羨慕：“孤獨終老是我對你最大的誤解。藍寶，你是怎麽訓練弟弟的？傳授一下經驗呗？”
許迦藍聳聳肩，故作淡定地嘆了一口氣：“小然什麽都好，就是比較黏人。估摸以後大點就好了。”
語氣裏無處不透露着炫耀。
顧然趕到病房時，照顧母親的胡阿姨正守在房外。
□□看見他恭敬的打了個招呼：“少爺，您來了。”
病房的門半掩着，從玻璃窗上能清晰的看到裏面的情景。
于菡小女人味十足的靠在顧玄禮的懷裏，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
顧然從包裏拿出煙，叼了一支進嘴裏點燃。
他神情冷漠地吸了一口煙：“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半個小時了。”
“我媽情況怎麽樣？”
“夫人聽說顧先生要來，心情和精神一直很好，昨晚都沒怎麽睡。”
顧然冷笑一聲。
房間裏的對話清晰的傳到耳裏。
于菡溫柔的聲音裏帶着一些譴責：“玄禮，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又呆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顧玄禮：“你在醫院裏要乖。我一有空就來看你。”
“你每次都這樣哄我，結果每次都過很久才來看我。是因為我生病了，你不愛我了嗎？”
“怎麽會。”顧玄禮揉了揉她的腦袋：“你給小然打電話，他說什麽時候過來？”
“小然說在路上了。”于菡：“你才來一會兒就問他兩次了。你有事找小然嗎？”
“是有一點事需要他幫忙。”
“他還是個高中孩子，能幫你做什麽啊？”
“他啊……”顧玄禮含笑道：“他能做的很多。你生了個好兒子。”
“……”
顧然冷哼一聲，手指間的煙被折成了兩節。
□□看着他這樣，哽咽了一聲，默默走遠了些。
煙星落到指尖，白皙的手指幾乎是瞬間就被燙紅了。
顧然将煙丢進垃圾桶裏，看了眼被燙的地方後，拉開了病房的門。
“小然，你來了呀！”于菡見到他很驚喜，慌忙地朝他招手：“快過來。”
“不疼嗎？”顧然走到她的身邊，将她的手握住：“媽，你在打點滴，亂動的話一會兒會回血。”
“我忘了。”于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爸爸找你有事。”
“嗯。”顧然應了一聲，幫她把點滴的速度調慢了許多：“媽，這只手別動。”
“哎呀，我知道啦。”于菡用沒打點滴的那只手在他的臉上捏了一下：“是太久沒見到爸爸鬧脾氣？怎麽不叫人呀？”
顧玄禮漫不經心地看着他。
顧然沒理會他，伸手點了一下于菡眼下的青黑：“昨晚怎麽不好好休息。”
“有點睡不着。”
“都有黑眼圈了。”
“真的嗎？”于菡緊張道：“小然你快把鏡子拿給我看看。”
顧然安撫地拍着她的背：“睡一會兒吧，媽媽。”
于菡打了個哈欠搖頭：“你爸爸好不容易來看我，我才不睡。”
顧玄禮适時開口：“睡吧。我一會兒有個會要開，得走了。”
于菡驚慌地坐起來：“你又要走了？”
“最近我會常來。”顧玄禮溫柔地幫她把被子蓋好，意有所指掃了一眼顧然：“對吧小然？”
顧然依舊沒理會他，起身把窗簾拉上。屋內瞬間暗下來。
于菡抱住顧玄禮的胳膊不舍道：“玄禮，每一次你都這樣說，可是每一次都騙我。”
“媽，手別動。”顧然将她的手輕輕拉回來放在身側，将她扶來躺着：“您睡一會兒吧。他說您配合治療會每周都抽空來一次。”
“真的嗎？”于菡眸子發光：“每周都會來一次？”
“嗯。”顧玄禮嘴角帶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顧然意有所指道：“你配合，我每周都來一次。”
顧然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于菡乖巧地躺好，眼巴巴地又問了一句：“玄禮，你真的沒有騙我吧？”
“嗯。”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菡閉上了眼睛。
顧然守在她的床邊，輕輕拍着她的背。
顧玄禮眸色淡淡地看着兩人。
沒一會兒于菡的呼吸就平穩下來了。顧然又整理了一下被子，起身離開病房。
病房外他朝□□交代道：“胡姨，媽媽就麻煩您了。有什麽事情給我打電話。”
□□看了眼門口的顧玄禮，應下來後繞過他回了病房。
走廊上只剩下兩人。顧玄禮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看起來有些疲憊：“和許家大小姐相處的怎麽樣了？”
顧然：“我說過，她不喜歡我。”
“是嗎？”顧玄禮眸光陰冷：“許家和孟家截了我們顧家幾筆生意，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
“事情因你而起，自己解決好。”顧玄禮戴上眼鏡，又恢複了那副斯文穩重的樣子：“一個月內，顧氏要收到融資款。”
“需要多少。”
“暫時一億。”
顧然冷笑：“你覺得許家會因為我給你一個億的融資？”
“許家給不給我不知道。”顧玄禮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勾唇笑了笑：“許家大小姐就不一定了。聽說她金屋藏嬌了一個男人，一擲千金讓各大奢侈品店送了很多男裝回家。”
話落他擡手準備在顧然的肩膀上拍一拍。
顧然側過身子避開他。
顧玄禮也不惱，整理了一下衣服，離開前笑意收斂，聲音裏帶着點警告：“記得，一個月。”
他離開後，顧然透過窗戶看了眼睡顏安穩的于菡。他走到陽臺上拿出一支煙點燃。
吸了兩支煙後，手機響了。是許迦藍打來的。
顧然的表情柔和了一瞬。他接起電話：“姐姐。”
“小然，事情處理好了嗎？”
許迦藍關心的聲音夾雜着一陣麻将聲，以及賀宸輸牌後的郁悶聲。
吵吵鬧鬧地卻異常溫馨。顧然突然就很想她：“處理好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
許迦藍說了一句安靜，電話那頭立馬靜了下來。
“嘟嘟嘟嘟……”
電話被挂斷，顧然意外的看着手機界面。沒等他多想，手機彈了一個視頻電話出來。
依舊是許迦藍打來的。
顧然将煙丢掉，陽臺裏面有一個很大的醫院标識。他索性背靠着欄杆接起視頻。
許迦藍那張明豔的臉出現在手機屏幕上，顧然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錄屏。
“小然，你在哪裏？”
“我在外面。”
許迦藍皺了皺眉：“你拿着手機轉過身，我看看。”
顧然頓了一下，還是心虛的轉過身。
看到視頻裏的醫院标識，許迦藍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小心看到是他母親打來的電話。接完電話後顧然卻告訴她公司裏有事情。
許迦藍當時沒多想，顧然走後，她接到林瑜的電話才回味過來不對勁。
知道顧然在騙她，更覺得不對勁了。
“醫院也算外面？”許迦藍有點惱：“把地址發給我，我過來接你。”
“姐姐……”
“顧然，我心情現在很不好。不想說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