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乖巧 [V]

“什麽?郡主帶雪寅回了公主府?”楚黛驚詫不已。

或許,雪寅鬧着不肯進食,陛下沒耐心哄着,便丢開了?

宮婢急急禀道:“郡主讓奴婢請姑娘過去,馬車就在外頭,還請楚姑娘移步,奴婢替郡主謝過姑娘!”

她面色焦急,語速很快。

楚黛讓人去正院說一聲,便帶着霜月,随宮婢坐上長公主府的馬車。

日光晴好,雪早已融化,天空湛藍幹淨,路邊光禿禿的枝條精神許多,似在抽芽。

捧着手爐坐在馬車中,楚黛想着雪寅在她面前乖順的模樣,實在想不出它會如何頑劣,讓栀栀這般着急派人請她去。

那晚之後,皇帝便沒再帶雪寅出現過,是不是他應了她要的賞賜,就不再需要她喂雪寅了?

楚黛下意識擡手,纖白指尖輕輕觸了觸唇瓣。

下一瞬,又似被燙到,趕忙收回手。

指腹沾染一星口脂,嬌豔灼目。

楚黛放下手爐,捏着綢帕狠狠擦拭。直到細嫩的指腹擦得微疼,才停手。

那一星口脂已擦淨,可她看到手中綢帕又愣住。

溫柔的煙紫色,角落裏繡一支雪白梨花,是雪寅無意中抓走,又被皇帝特意送回來的那條。

楚黛有些茫然,他分明強調過她是外人,那如今又算什麽呢?

不,她不要再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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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答應選秀如她所願,意思便是選秀名單上會有寧表姐,不會有她。

馬車停在公主府外,楚黛身子微微前傾,便見霜月撩起錦帷來扶她。

下馬車,換上轎子,很快便到栀栀的院子。

沒進院門,楚黛便聽到裏面叫嚷聲。

“那畫是楚姐姐送我的,不許動!”宋玉栀沖過去要抓雪寅。

雪寅跳起來避開,到底在那幅雪梅圖上撓了一爪子。

楚黛進來時,正好看到那幅圖落到地磚上,啪地一聲脆響。

驚得楚黛眼皮一跳。

栀栀的寝屋,楚黛來過無數次,從未見亂成這般。

“雪寅。”楚黛柔聲喚。

先前宮婢來通禀,宋玉栀忙着護這裏護那裏,根本沒聽清。

此刻見到人,眼神驟然一亮:“楚姐姐,你試試……”

看它聽不聽你的話。

未說完的話,戛然梗在喉間,她親眼看到雪寅撲入楚黛懷中。

虎頭虎腦地,撞得楚黛纖柔的身形一晃,踉跄一步才站穩。

“這小東西,在本郡主面前就是混世魔王,見到美人就投懷送抱!”宋玉栀哭笑不得,指着在楚黛懷中磨蹭撒嬌的雪寅,罵罵咧咧道,“許久不見,你倒會騙楚姐姐!”

“怎麽髒成這樣?”楚黛抱着雪寅,微微斂目,忽略她後面半句。

宋玉栀無奈,走到近前,摘掉雪寅灰突突軟毛上,不知哪裏粘到的枯樹葉。

“它不讓碰啊,上房揭瓦,下蓮池摸魚,無惡不作!”宋玉栀忍不住又兇了它幾句。

繼而,可憐巴巴望着楚黛:“楚姐姐來就好了,這幾日就在公主府陪我管管這小魔王吧。皇舅舅要我上元節回宮時送回去,還有好幾日呢,我一個人可熬不住。”

楚黛的衣裙被蹭髒了,也皺了,想去更衣,雪寅卻不肯下來。

說話間,宮婢已備好湯池,楚黛和宋玉栀一道,把雪寅放在湯池邊的水盆中沐洗。

足足換了五遍水,才把雪寅洗幹淨,變回原本軟乎乎的雪團子。

兩人衣裙卻濕了不少,都是被雪寅甩的水漬。

宋玉栀還好些,雪寅喜歡在楚黛身上蹭,還專挑軟的地方,身前一大片都濕透。

替雪寅擦拭好,楚黛步入湯池,手臂、腰間的酸乏才減輕些。

“怎麽突然想到把雪寅帶回來?”楚黛忍不住問。

宋玉栀倚着暖玉池壁,一下一下撥水玩,撇撇嘴應:“不是我要帶回來的,哎,也怪我說錯話,連累了這小東西。”

“那日我一時忘形,說是你當年那只貓投生到雪寅身上,它才這般親近你的。惹了皇舅舅不悅,就叫我把雪寅帶回來照看幾日,雪寅不會就此失寵了吧?”

楚黛沒想到,此事同她還有些關系。

略思量,她也覺得皇帝大抵有些膈應。

原本還想把雪寅帶回去,幫栀栀照看幾日,聽了這些話,楚黛不得不打消念頭。

她怕雪寅越同她親近,皇帝心裏越不舒服。

“我便在公主府叨擾幾日,還是莫讓陛下知曉,否則怕是更不喜歡雪寅了。”楚黛輕嘆。

鬼神之說她是不信的,否則阿娘這些年虔誠祝禱,她的身子早該好了。

雪寅難得與她投緣,她不知自己能如何補救。

轉眼便是初九,天氣似乎暖了幾分,長公主府的草徑開始冒出新綠。

京中許多子弟出城游玩,宋玉栀也想去,可楚黛身子不好,乍暖還寒時更易生病,她們還得照顧雪寅。

“今日皇舅舅去鐘靈山獵苑,父親也去了。”宋玉栀的語氣滿是羨慕,她挽住楚黛手臂,側眸望來,“楚姐姐快些養好身子,等開春我教你騎馬,皇舅舅率群臣春狩之時,我也帶你去看看!”

楚黛聽她介紹着獵苑的景致,聽她說的興致盎然,不由也生出些許向往。

為了讓阿娘安心,她任何有風險的事都盡量不做,可她心裏也想體會栀栀說的,馳騁在十裏春風的暢快。

皇帝照例打到許多獵物,賞了一些給長公主府,驸馬帶回來,楚黛也分得一只野兔,一只花鹿。

栀栀着人在園中生起一堆篝火,楚黛穿着厚厚氅衣,坐在火堆邊,看宮婢們烤野味。

肉腥味讓人不适,灑了細鹽、香粉,刷得油亮亮的,烤熟之後,濃郁的肉香讓人食指大動。

楚黛怕不易克化,沒敢多吃。

怕雪寅調皮去撲火,楚黛便一直把它抱在懷中,無意中垂眸看看它,卻見它不知何時睡着了。

宋玉栀玩得正起勁,品着梅花釀,親手轉動烤肉的架子。

楚黛容身側宮婢知會一聲,便悄然告退。

晚上前替雪寅沐洗時,她也洗過。

回到寝屋,總覺得身上有股若有若無的烤肉味,便吩咐霜月備水。

天色不早,楚黛沒讓她服侍,把熟睡的雪寅放到榻上,便起身去了盥室。

她沐洗時刻意放低聲音,怕吵醒雪寅。

好在它睡得踏實,一直沒聽見動靜,許是白日裏鬧得累了。

實則,她入盥室不久,雪寅便迷迷糊糊往身側蹭蹭,沒蹭到熟悉的人,揚起小腦袋四處望。

沒等它叫出聲,便被一道颀長的身影抱在懷中。

宋雲琅坐在榻邊,長指輕輕點點雪寅鼻尖,眼神透着警告。

雪寅縮回身形,委屈地趴在他有力的臂彎,閉上眼繼續睡。

盥室水聲泠泠,落在宋雲琅耳中,心湖興起圈圈漣漪。

吃到他獵的兔肉,他來找她讨一聲謝,不為過吧?

不知漪漪看到他,會是怎樣的神情,驚喜還是慌亂?

宋雲琅明知會是後者,卻仍期待。

半晌,盥室中水聲停歇,楚黛拿棉巾擦幹身子,穿上寝裙。

發絲滴着水,她怕寝裙滴濕不舒服,又得喚霜月過來。

頸下珠扣也顧不上扣,便趕忙拿棉巾拭發。

換了兩塊棉巾,差不多擦幹了,她将齊腰的青絲攏至頸後,趿拉着軟鞋往外走。

一面垂眸扣珠扣,一面含笑輕贊:“今日這般乖巧?”

“往日很頑劣?”宋雲琅倚靠榻邊,笑望她。

她正扣着胸側珠扣,頸間略敞開着,露出一抹雪青色細绫,是心衣上緣。

剛沐洗過,她雪膚透着薄薄的粉,看着比平日氣色好些。

黑鴉鴉的青絲垂散腦後,如瀑似墨,襯得她容顏皎皎如玉。

楚黛驚得指尖一顫,剛要扣好的這一粒,忽而脫了手。

“陛下怎麽來了?”楚黛強自鎮定,側過身,幾乎是背對着他。

待轉回來時,連頸下那粒也扣得規規矩矩。

“來請楚姑娘看一幅畫像。”宋雲琅很滿意自己看到的。

她已緊張至極,細瘦的身子像繃緊的琴弦,宋雲琅忍着沒逗她。

專程過來,為了請她看一幅畫像?

難不成皇帝仍記得上次的仇,特意替她畫了一幅,也在她臉上畫了只烏龜,作為回贈?

楚黛胡思亂想着,面色發白,又不敢太到他跟前去,隔着兩步遠站定。

皇帝将她長命鎖放回枕邊,像是怕驚醒雪寅,抱着它的那只手臂未動。

看起來,不像不在意雪寅的模樣啊?

楚黛正思量,卻見皇帝朝她展臂:“畫在袖中,有勞楚姑娘替朕取出來。”

他另一只手抱着雪寅,确實騰不出手來拿。

“是。”楚黛輕應。

她踏着錦毯,上前一步,纖手自然探入他袖口。

明明有刻意避開,可不知怎的,他手臂忽而一低,她指腹猝不及防觸上他腕間肌膚。

驚得她指尖發顫,顧不上失儀,遵從腦中唯一的念頭,舉步便要後退。

宋雲琅長指一壓,輕易握住她細腕,往回一帶。

趁她身形不穩,眨眼間便撈入懷中。

楚黛一旋身便被拉坐到他腿上,根本沒反應過來。

雪寅不知何時被他放下。

他一手輕拍雪寅脊背,哄它睡得踏實些。

一手攬住楚黛腰肢,薄唇附在她耳畔,氣息灼得她耳尖泛紅:“躲得那般遠,怕朕欺負你?”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先緩緩,周末去春風裏給腦子充充電,下周努力多更點兒,抱抱寶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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