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溫柔 [V]

耳尖的熱度,哄然漫至她臉頰。

那上好的顏色,似春日粉玉蘭開至繁盛,亭亭俏立枝頭時的雅潔靜美。

宋雲琅眼中笑意深濃,只是靜靜欣賞,未再唐突。

寝裙本是單衣,楚黛原想着出來便盡快鑽進衾被,不會冷到。

方才立在榻邊,是有些涼意的。

可這般被他攬在懷中,脊背抵在他衣襟前,楚黛只覺背上火辣辣的。

隔着兩步遠,确實是為躲着他,可她能認麽?

“陛下要給臣女看什麽畫?”過分慌亂之餘,她反而有種超凡的鎮定。

她寧可看皇帝在她臉上畫烏龜,也不要繼續這樣旖旎的話題。

“今日這般鎮定?”宋雲琅坐直身子,氣息遠離,指腹輕輕捏了捏她泛紅的耳尖。

那語氣,就像她從盥室出來,贊許雪寅之時。

氣氛卻又全然不同,他似要将她拖入看不見的旖旎沼澤。

楚黛輕顫着,低眉斂目不敢動。

扣在腰間的長臂,倒是松開來。

他從袖中曲中一張折起的畫紙,雙臂仍是将她圈起的姿勢。

太過親近,連阿娘也好些年沒這樣抱着她了。

Advertisement

她心緒劇烈震蕩着,想逃開。

沒等她有所動作,他長指已靈巧地打開畫紙,攤平放在她寝裙裙面上。

他捏着畫紙側邊,側掌支在她裙面上。

雖只是輕輕支着,并未如何着力,楚黛卻覺有千斤重。

裙面下的雙膝緊緊并攏,一絲一毫不敢亂動。

她竭力轉移注意,将目光專注在畫紙上。

畫中并非她想象的情景,紙上畫着一位虬髯大漢。

看頭身比例,身量應當不低,衣料粗糙,背着箭筒,一副獵戶打扮。

她平生從未見過此人,目光卻忍不住在他眼睛處多停留片刻。

大漢的眼睛,讓她無端憶起爹爹,不過爹爹的眼睛更有神。

細看去,又不是那麽像。

“漪漪可識得此人?”宋雲琅側眸打量着她,将她所有情緒轉變盡收眼底。

楚黛搖搖頭:“臣女從未見過,他是誰?陛下認為臣女應當認識嗎?”

說話間,她視線從畫紙上移開,下意識側眸去看宋雲琅。

可她剛專注看畫中人,沒注意到宋雲琅離她這般近。

她稍稍偏過臉,唇瓣便不期然觸上他下颌。

位置離他薄唇那樣近,近到他略俯首,便堵上她倉皇逃離的唇。

雪寅已睡安穩,早已不需要他安撫。

感受到她唇上微涼,宋雲琅一手扯過紬衾,胡亂攏住她。

一手摩挲着她後頸,安撫她慌亂緊繃的心弦,使得她仰面的姿勢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箍在腰間的臂膀那樣用力,唇上缱绻又是溫柔的。

溫柔到,等她反應過來時,唇齒間矜持的領地已寸寸失守。

“陛下金口玉言,答應過臣女,選秀之事,會如臣女所願。”楚黛別開臉,微微喘着氣。

若換做旁人,她該已經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了。

可他是皇帝,也是潇灑疏狂的宋雲琅。

說不上為什麽,她就是下不去手。

宋雲琅擁着她,她身上紬衾也将他遮住半身,是熱的,像是剛去過一趟演武場。

可他忍着熱,不舍得放手。

“朕答應漪漪的事,自不會食言。”宋雲琅凝着她側臉,“雲寧沒告訴你,朕已同意母後選秀?”

說過,可她說指的不是這個!

宋雲琅像是能聽懂她的心事,繼續道:“你那表姐的名字也會留在選秀名單之列,朕已步步退讓,漪漪還要朕如何?”

她沒有要他如何,只是想讓他不要得寸進尺下去就好。

“陛下能不能別再那樣?”楚黛嗓音一點一點低下去,最後幾不可聞。

“哪樣?”宋雲琅睇着她,惡劣地明知故問。

楚黛緊緊咬住下唇,豐軟的唇瓣微微凹下去,幾欲滴血。

叫她如何說出口?

“楚姑娘以為,朕為何要讓雲寧帶雪寅回公主府?”宋雲琅輕嘆一聲,擁着她問。

楚黛松開唇瓣,有些懷疑先前她們一致認同的想法。

“栀栀說,她說錯了話,陛下對雪寅心存芥蒂。”

“嗬,心存芥蒂?若是你當年那只貓投生在雪寅身上,朕寵着它猶不及。”宋雲琅頓了一頓,沉實的嗓音缱着一絲讓人心悸的喟嘆,“朕只是希望你能光明正大陪雪寅,不必憷朕。”

他知道她怕,怕他每日夜入香閨。

也算到栀栀招架不住雪寅,必會請她來。

如此,她便可以在長公主府,毫無壓力地喂雪寅吃東西,陪它玩。

這算不算是,他做出的退讓之一?

楚黛眸光微閃,說不動容,她自己都不信。

可那一點點的動容,還不至于讓她失去理智。

“漪漪喜歡什麽樣的郎君?”宋雲琅下颌抵在她柔順的墨發,低問。

楚黛淺淺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應:“漪漪的婚事有太後娘娘和阿娘做主,不勞陛下費心。”

“倒是敢頂撞朕了。”宋雲琅輕笑,“孟夫人中意孟卿家,可你若敢嫁給禦前之人,日日提醒朕沒得到過,朕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做出搶奪臣妻之事。”

這不顧倫常的話,吓得楚黛心口怦怦直跳。

幸好,幸好她從未想過要嫁給表哥。

宋雲琅凝着她,眼中笑意粼粼。

說說就怕成這樣?他的好皇兄,可是險些做出這等事,還是對她的阿娘。

若她哪日知曉,不知又會如何驚詫。

“陳筠相貌确實好,可惜他沒習過武,打不過朕。”宋雲琅一本正經逗她,“至于袁松,學問是極好的,朕瞧着他有狀元之才。可他生得沒朕好看,且他的狀元還得看朕給不給,你選他,倒不如選朕。”

“母後說過,要朕替你挑挑,朕也許諾,替你擇一位權貴公子做夫婿。”宋雲琅說着,忽而話鋒一轉,“可整個大晉,又有哪位權貴能貴得過朕?”

楚黛終于聽明白,他說這一席話,只為了告訴她,她只有一個選擇。

她坐在他懷中,兩人剪影投在軟帳,如一雙相依厮守的璧人。

可她心中再無半絲旖旎。

她身形瑟瑟,眉眼和順,輕輕搖頭:“臣女不敢妄想,亦不能辜負太後娘娘,求陛下垂憐。”

宋雲琅盯着她,不明白她究竟哪裏好,好到她屢屢推拒,他卻屢屢放下矜傲哄着。

可又覺得她哪裏都好,除了他,誰也不配擁有她。

越是得不到,內心深處征服的欲念越是萌動。

“好,朕憐惜你。”宋雲琅抱起她,将她放到榻上。

輕扯衾被,擁在她肩頭。

他躬身,對上她盈盈如秋水的眼瞳:“選秀之後,若漪漪仍對朕無動于衷,朕便不再招惹你。”

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讓步。

“恭送陛下。”楚黛粉頸微垂,不去看他。

待他走後,楚黛準備睡下,忽而看到榻邊遺落的畫像。

皇帝沒告訴她,畫中人是誰,于她而言,便是無關緊要之人。

她也不管皇帝還需不需要這畫像,拾起來,有些負氣地撕掉,丢入渣鬥,心中莫名的悶郁才漸漸消散。

夜裏,楚黛睡得不踏實,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每一個夢裏都有他。

最後一個夢裏,他将她堵在龍榻中,明黃繡十二章的錦帳,低低垂下來,像是華貴的囚籠。

她驚醒來,天色微微亮。

楚黛擁被,倚靠軟枕坐着,目光落在熟睡的雪寅身上,直到天光大亮。

“楚姐姐沒睡好嗎?可有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雪寅折騰你了?”宋玉栀盯着她眼下淺淺青色,關切地問。

雪寅只肯跟着楚黛睡,宋玉栀也不确定它夜裏鬧不鬧。

“沒有,只是夢做多了,有些乏。”楚黛含笑撫了撫吃得正香的雪寅。

确實有人折騰了她一宿,不管是睡前,還是夢裏,不是雪寅,而是它主子。

恰逢替她診脈的日子,宋玉栀便沒特意去請太醫。

劉太醫細細替她診過脈,輕嘆一聲,叮囑道:“楚姑娘身子嬌弱,尤其需要多休息,若夜裏睡不踏實,不如白日裏多去園子裏走走。”

回到宮中,劉太醫向宋雲琅交待完楚黛病情,忍不住白他一眼:“陛下若不想她好,臣明日便離開京城,潇灑自在。若想她好,便少去折騰人家小姑娘,她的身子須得心平氣和才好将養。”

宋雲琅無奈扶額,他似乎将世間最美好的瓷器捧在手心裏,精致卻易碎。

輕不得重不得,愛不得責不得。

“朕的錯。”宋雲琅展開烏金扇,不自然地搖了兩下,“朕夜裏不會再鬧她,平日也會注意分寸。”

“陛下還真對小姑娘下手了?”劉太醫甚是好奇,他想象不出宋雲琅真會對一個女子動欲,“到了哪一步?”

他似乎沒診出什麽特別的。

“滾。”宋雲琅氣得笑罵。

“臣遵旨,這就滾。”劉太醫提着醫箱起身。

剛走兩步,又停下來,側身補充:“對了,楚姑娘尚未來月事,有些事,陛下還是不要操之過急的好。”

宋雲琅:……

日日陪着雪寅,楚黛覺着有些對不住雲杪。

正好栀栀喜歡雲杪,雲杪也肯同她吵着玩,便讓霜月回去把雲杪接來。

只是沒敢讓兩個小東西在一個屋檐下。

雲杪挂在栀栀寝屋廊庑下,白日裏,雪寅睡着時,楚黛才得空去陪雲杪玩。

夜裏,皇帝沒再來,雪寅霸占她枕邊的位置。

楚黛側躺着,凝着它酣睡的模樣,忍不住輕觸它因呼吸而顫動的長須:“同你主子一樣霸道。”

說完,她無端憶起宋玉栀常挂在嘴邊的話。

“就愛對美人投懷送抱,都說物類其主,你是半點不像皇舅舅。”

其實,也是像的,楚黛輕咬唇瓣,默默想。

上元節,太後身邊的章嬷嬷親自來接,楚黛和宋玉栀一道搬回慈安宮。

雪寅也順利送回紫宸宮,楚黛與它朝夕相對了幾日,明明累得不輕,竟還有幾分不舍。

不過,都在宮裏,她即便不去紫宸宮,去禦花園應當也能時常碰到雪寅。

紫宸宮中,宋雲琅将雪寅抱在懷中,默默掂了惦它分量,明顯比出宮前墩實些。

“日日宿在溫柔鄉,你倒是比朕過得逍遙自在。”宋雲琅笑言。

身側奉茶的魏長福,慌忙低下頭,陛下這是在嫉妒雪寅?

注意到他的異樣,宋雲琅不以為意:“煙火和花燈都備好了?”

“禀陛下,俱已備妥,奴才讓王喜盯着呢。”魏長福躬身禀。

“唔,等到了時辰,記得派人去慈安宮接雲寧。城樓上風寒,提醒雲寧添衣。”宋雲琅放下雪寅,自己身上倒也沾染些許雅香。

他彎起唇角,提筆繼續批奏折。

“是,奴才一定記得去接楚姑娘,還會提醒她添衣、捧手爐!”

宋雲琅朱筆一頓,奏折上點出一滴不和諧的墨跡。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明天(14日)18:00更哈~群麽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