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兄(二合一) [V]
宋雲琅目送她離開,神色重新恢複冷肅:“孔肇。”
孔肇得令,悄然跟在楚黛和霜月後面,沿途護送。
直到看不見楚黛身影,宋雲琅才帶着孟劍書,從另一側離開。
竹林外,湖水澄澈,被湖邊楊柳倒映得如一潭碧玉。
晴空白雲閑卧湖面,被水上蜉蝣激起淺淺漣漪。
“姑娘,您是不是喜歡上陛下了?”霜月凝着她唇畔笑意,小心翼翼問。
總覺得自家姑娘同以前有些不一樣。
從前見着皇帝,她總是驚惶、敬畏,這些日子,卻時常含笑離開。
聞言,楚黛心神微微一晃,心口旖旎的思緒一圈圈漾開,唇畔笑意卻凝滞。
她表現得很明顯嗎?連霜月也開始察覺?
應當是喜歡的,他的懷抱有力又溫暖,讓人安心。
私底下,他似乎總是英姿勃發、潇灑不羁,似上元夜比星月更耀眼的焰火。
那是楚黛一直向往,卻沒有過的旺盛恣意的生命力。
可喜歡又如何?
他已說過,只會立一位皇後。
且認真同她探讨,今日的貴女之中,哪一位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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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羸弱之軀,選秀尚且不能,更遑論肖想皇後的位置。
她也并沒有想過那個位置。
宋雲琅答應,只要她高中進士,考入翰林院,她便能做女史官。
好不容易掙得的恩典,她斷不會浪費。
“去找栀栀和寧姐姐吧。”楚黛扶住霜月小臂,避而不答。
澄澈的眼瞳依舊烏亮,卻少了些許神采。
“楚妹妹。”有人低頭從她身側假山石洞裏出來,是昌遠伯府謝逍。
楚黛眉心微微颦起,連連後退兩步,略福身寒暄:“謝表哥有禮。”
“楚妹妹似乎很防備我。”謝逍手指勾着玉佩下的穗子把玩,盯着楚黛笑得痞氣十足,“怕我把你同陛下私會之事抖出去?”
他話音剛落,楚黛和霜月登時白了臉色。
謝逍看到了什麽?
“楚妹妹瞧着溫柔純善,沒想到竟有如此心機。你攔着謝蘭姝那傻子,不讓她去選秀。自己沒在選秀名冊上,卻偷着去。”
謝逍輕啧一聲,眼神極為露骨地上下打量她:“楚妹妹同陛下這是第幾回?怕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吧?蘭姝說我配不上你,陳筠和袁松倒是配得上,卻被你耍得團團轉。”
他言辭污穢,楚黛聽着遍體生寒,幾乎被抽去渾身力氣。
扶住霜月,勉力站直,她冷冷對上謝逍唯恐天下不亂的目光:“謝公子究竟想說什麽?”
謝逍是馮豔所出,楚黛比着謝蘭姝的輩分,叫他一聲表哥,算是給他一分顏面。
可他給臉不要,楚黛也不再客套。
昌遠伯府只他一位公子,且地位算嫡出,皇帝卻遲遲未批昌遠伯請封世子的折子。
此刻想想,楚黛暗贊宋雲琅一聲英明,謝逍不配。
“也沒什麽。”謝逍笑得陰險又嚣張,伸手便朝她臉頰摸過來。
楚黛別開臉,聽到他的聲音幾乎要作嘔。
謝逍摸了個空,不以為意,甚至肆無忌憚問:“楚妹妹若陪我一次,我便将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裏如何?”
“呸!”霜月氣得氣血上湧,上前一步,擋在楚黛身前,恨恨盯着謝逍,“也不去湖裏照照,你配得上我們家姑娘嗎?”
謝逍自以為抓住楚黛軟肋,也不計較霜月出言不遜。
他越過霜月,望着被擋住半邊臉的楚黛,眼神不善威脅:“我勸楚妹妹還是想清楚,且不說謝蘭姝知道會如何,國公府的陳嬈可對陛下執念頗深,你猜,她會如何毀掉你呀?”
見楚黛氣得發抖也不為所動,他一把拉開霜月:“分明跟你娘一樣水性楊花,別跟本公子裝什麽貞潔烈女!”
說着,便上手去抓楚黛。
簌,一道寒利的破空聲襲來,擦着謝逍指背,直直釘入不遠處的柳樹上。
楚黛愣愣望過去,釘在樹上的是一根袖箭。
“謝公子若再往前一步,孔某很難保證下一支箭會不會射入你心口。”孔肇飛身過來,停在楚黛身側兩步遠處。
“陛下命孔肇護送姑娘,一時大意,讓姑娘受驚了。”孔肇抱拳賠禮。
“多謝孔大人。”楚黛有些後怕。
身處瓊林苑,她完全沒想到,謝逍竟如此膽大猖狂。
謝逍驚得動也不敢動,指骨上勾着的玉佩落到腳下青石上,摔得粉碎。
斜眼掃過指背上一串殷紅血珠,他吓得兩腿打顫。
“孔大人饒命!”謝逍怎麽也沒想到,宋雲琅會讓堂堂玄冥衛指揮使親自護送。
“放心,謝公子好歹也是伯府公子,孔某會注意輕重的。”孔肇陰沉的語調,讓人聽着膽寒。
未等謝逍反應,孔肇已上前一步,動作迅疾,鬼魅似地鉗住謝逍受傷的那只手。
咔嚓一聲脆響,謝逍腕骨被生生掰斷。
他叫聲極為慘厲,眼淚和着脂粉、冷汗流下來,一張臉猙獰醜陋。
楚黛吓得面色煞白,霜月也不住地打顫。
反觀孔肇,像是見慣了眼前的場面,随意擡手,側掌劈在謝逍頸側。
方才還不可一世的謝逍,軟倒在地磚上,如爛泥。
“楚姑娘不必擔心,孔肇會處理妥當。”孔肇恭敬地對楚黛施禮,随即拎一塊破布似地抓起謝逍。
“有勞孔大人費心。”楚黛稍稍緩過來,沒那麽害怕了。
楚黛剛走幾步,便聽身後一道異樣的風聲,繼而是腳步聲,很急促。
雖好奇,楚黛卻忍住沒有回頭看,只是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些許。
“大人,北疆急報。”來人似乎很急,甚至來不及等楚黛走遠。
北疆?楚黛愣了愣。
宋雲琅說過,會幫她細細查找爹爹下落,是不是有玄冥衛找到爹爹了?
思忖間,楚黛腳步放得更緩,像是要數清地上有多少塊青石。
孔肇察覺到楚黛異常,卻不認為有任何避諱的必要。
“說。”孔肇一手拎着謝逍,冷冷問屬下。
玄冥衛雙手抱拳,頭垂得更低,禀報的聲音有些發虛:“楚馳那小子跑了。”
楚黛聽得清楚,有些失望,不是爹爹的名諱。
可玄冥衛盯着的人也姓楚,是巧合嗎?
她定住腳步,立在細柳下,認真想了想,仍想不出。
楚氏一族中,似乎也沒有叫楚馳的。
不如問問孔大人?楚黛攥着絲帕,轉身回望。
卻發現方才的位置,一個人影也沒有了。
“楚姐姐,你同袁松聊了這般久,是不是更滿意他?”宋玉栀丢掉手中拔光了葉子的柳條,笑盈盈接過楚黛手中瓊花,“走,咱們找皇祖母賜婚去!”
要不要告訴栀栀,她與狀元郎實則根本沒說上幾句話?
楚黛猶豫着,求助地望望孟羽寧。
卻見孟羽寧沖她眨眨眼,含笑不語。
想來寧姐姐是誤會她方才與表哥在一起,才這般歡喜的。
罷了,還是不解釋為好,多說多錯。
栀栀好騙,寧姐姐卻不好糊弄。
攬香閣中重新收拾過,楚黛和宋玉栀到的時候,宋雲琅正與長公主一左一右坐在顧太後身側。
孟沅和顧懷誠也在。
宋雲琅手持茶盞,漫不經心朝這邊掃一眼。
似乎彎了彎唇,又似乎根本沒看她。
“楚丫頭累了吧?快坐下歇歇。”顧太後讓寒翠姑姑接過瓊花枝,把花幾上原本的花束換掉,把楚黛新折的放進去養着。
沒等楚黛喝上一口茶,顧太後便迫不及待問:“可選好了?”
楚黛捧着茶盞的指,微微泛白,她輕咬着唇,還沒想好該如何說。
孟沅坐在顧懷誠身側,也緊張,她的心懸了一日。
希望女兒選個中意的,又怕女兒同她年少時一樣,識人不清。
顧太後以為她臉皮薄,羞于啓齒,也不逼她。
視線移開,落在宋玉栀身上:“栀栀,你二人情同姐妹,定知道你楚姐姐心儀的是誰吧?楚丫頭不好意思說,你來告訴哀家。”
皇帝答應立後,顧太後心情極好。
若趁着喜氣,把楚黛的婚事也定下來,她這心便徹底踏實了。
雖楚黛沒明說,可宋玉栀猜測,十有八九是袁松。
畢竟楚黛對袁松的評價,比陳筠不知好了多少。
“皇祖母,栀栀以為楚姐姐喜歡的是……”宋玉栀胸有成竹,笑盈盈應。
豈料,即将說出口時,忽而被宋雲琅出聲打斷:“母後,朕以為,終身大事,還是楚姑娘自己說的好。”
顧懷誠悄然握了握孟沅的手,含笑望着楚黛:“漪漪盡管說,有陛下和太後替你做主。”
長公主附和一句,也是鼓勵楚黛。
顧太後掃一眼宋雲琅,望着氣定神閑品茶的兒子,她心內有些怪異。
上回在慈安宮說起為楚黛擇婿之事時,宋雲琅還很不耐煩。今日他完全可以不說話,怎麽突然開口這麽逼小姑娘?
既然開了口,就別置身事外。
顧太後略思量,笑道:“對,楚丫頭說出來,讓你皇兄親自降旨為你賜婚。”
“皇兄?”宋玉栀一口茶噴出來。
被長公主瞪一眼,趕忙拿帕子堵住唇,擦拭幹淨。
她看看驚得面色發白的楚黛,再看看面無表情的皇舅舅,驚問:“皇祖母都說了,栀栀與楚姐姐情同姐妹,楚姐姐怎麽能叫皇舅舅一聲皇兄呢?”
顧太後被她繞得有些暈,還是長公主出聲斥了一句:“胡說八道什麽?你喊楚姐姐是比着你孟姨這邊。你皇祖母讓喊皇兄,那是比着帝師喊,各論各的。”
“我就這麽平白矮了一輩?”宋玉栀不服氣,“楚姐姐,你同我一樣,也叫皇舅舅吧!”
話音剛落,宋雲琅一記眼鋒掃過來,凍得宋玉栀齒關打顫。
她縮了縮身形,閉上嘴,再不敢多說。
皇舅舅一定是嫌她聒噪。
“臣女謝太後娘娘和陛下恩典。”楚黛起身,朝着上首施禮。
她眼睫微垂,因心虛而不敢看顧太後,更不敢去看宋雲琅。
宋雲琅就是要逼她親口說,她誰也不嫁。
在太後娘娘心裏,宋雲琅是她的兄長啊,可他們……
楚黛面頰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灼過。
顧太後看在顧叔面上,當她是親侄女,她卻辜負了太後厚愛。
“太後娘娘,臣女身子弱,今日陳公子甚至直言,臣女不能生養,他便将庶子寄在臣女名下。”楚黛自揭傷疤,痛得嗓音發顫。
阿娘聽到一定更不好受吧,可她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京中門當戶對的人家,想必都是這般想的。也不是他們的錯,是臣女自己福薄。”楚黛哽咽擡首,隔着眸中水霧望向太後,“臣女雖無才無德,卻也想求一心人共赴白首。若來日臣女身子治好了,或是遇到不重子嗣之人,臣女再向太後娘娘求這賜婚的恩典。”
“只是當下,臣女并無想嫁之人。”楚黛說着,跪到地磚上,虔誠道,“臣女有負太後厚愛。”
最後這一句,她是為自己與宋雲琅的糾纏,說得真心實意,險些落下淚來。
孟沅聽着,痛不欲生。
她不知道女兒今日帶着所有人的祝福相看,實則受了這麽多委屈。
掙脫顧懷誠的手,她起身擁住楚黛。
等不及顧太後發話,便心疼哄道:“好,娘的漪漪不嫁了,娘陪你一輩子。”
她的漪漪看似柔弱,實則很堅強。
不管身子多虛弱,喝多苦的藥,好多年沒落一滴淚。
任那些郎君再好,孟沅也覺得,他們一個都配不上漪漪。
宋雲琅微微斂眸,藏起眼底紛湧。
手中茶盞忽而發出一聲細微脆響,裂紋迅速蔓延開來。
微燙的茶水灑在他長衫上,水漬在洇濕他衣料。
凝着衣上濕痕,他腦中滿是她眼眶中倔強的水霧。
他極少如此刻一樣後悔。
漪漪純善,他不該這般逼她表明立場。
“朕倒沒想到,陳卿家會如此輕慢帝師之女。”宋雲琅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丢開破裂的茶盞。
他随手拂拂衣上水痕,漫不經心道:“昌遠伯府家眷今日敢公然在瓊林苑生事,京中納妾之風,也該整頓整頓了。”
“魏長福。”宋雲琅起身,朗聲喚。
魏長福捧着浮塵,小跑着進來。
尚未站定,便聽宋雲琅擲地有聲道:“傳朕旨意。即日起,大晉所有六品以上官員侯爵,正妻之外,再敢納任一姬妾,立時削官奪爵。如有隐瞞相護者,交由玄冥司重罰!”
日落前,皇榜已貼滿京城大街小巷,所有家中有妾室的官員,一片嘩然。
有那膽子小的,甚至即刻收拾細軟,給足盤纏,把家中原有的妾室、通房送走。
生怕皇帝改了主意,連之前納過妾室的一并清算。
也有大臣不服,禦駕剛回宮,便迫不及待入宮觐見。
“陛下,萬萬不可,長此以往,大晉百姓數量必然銳減,如何對抗虎視眈眈的北狄、西戎?”
宋雲琅抱着雪寅,一下一下捋着毛:“所以朕說的是六品以上官員,沒說百姓不能納妾。若何大人想多納妾,朕現在就準你辭官或是貶谪如何?”
上奏的何大人抖着胡子,閉上嘴。
頭頂的烏紗帽,他還舍不得。
宋雲琅擡眸,掃他一眼:“再者說,朕當年大敗北狄之時,是靠人數取勝的嗎?”
在場所有朝臣心知肚明,真不是。宋雲琅每每以少勝多,卻能把北狄鐵騎打得落荒而逃。
“萬一娶的發妻不能生養呢?”年逾四十,妻妾成群,尚無子嗣的錢大人問。
宋雲琅捋毛的動作頓住,唇角扯出一抹嘲諷:“錢大人不如先找個郎中給你自己看看,朕出診金。”
錢大人平日裏,逢人便說他運氣不好,納的淨是些不能生養的女子。
被宋雲琅這麽直白一嗆,錢大人登時憋得老臉漲紅。
“陛下,臣等為朝廷效力,殚精竭慮,只是想求個多子多福。”李大人咬着牙上奏,“懇求陛下收回成命。”
“多子便多福嗎?那前朝哀帝膝下九位皇子,卻為奪嫡手足相殘,最後竟後繼無人,江山敗落,還真是大福氣。”宋雲琅笑意頓時一斂,眼神寒肅如冰霜,“朕尚且想只立後不納妃,爾等倒是比朕還貪心。”
“怎麽,家裏有比皇位更重要的東西要繼承?”
宋雲琅眼眸微微眯起,越發銳利。
像是在審視,在場諸臣,誰有造反之心。
“微臣惶恐!”所有上奏的和等着上奏的朝臣,紛紛跪地,絕口不提納妾之事。
走出宮門,天色已全然黑下來。
何大人問李大人:“你家大女兒今日也參選秀女了吧?你說陛下只立後不納妃之事,咱到底還反不反對?”
李大人捋捋胡須:“咱們都不能再納妾,憑什麽讓陛下在宮裏錦衣玉食左擁右抱?依我看,不如随他。萬一選中的是你家女兒,或是我家女兒,咱們外孫就是下一任皇帝,那可是天降大喜!”
陳國公家,陳筠全然不知今日風波與他有關。
陳嬈拉着國公爺衣袖,搖啊搖:“爹爹,陛下只立後不納妃,您可萬萬不能答應,怎麽看,陛下也不會把後位給女兒。”
原本她覺得,那後位八成是留給楚黛的。
可聽到侄兒陳筠說起今日相看之事,她又覺着不可能。
哪位皇帝這般大度,讓自己中意的皇後去與旁的男子相看?
不是楚黛,就很可能是孟家千金。
皇帝的态度讓人難以捉摸,可太後的喜好很明顯。
顧太後很看重孟羽寧,同孟姑娘說的話最多。
一晃過去數月,她已經記不太清竹林間的情形。
甚至開始懷疑,當初楚黛和皇帝在一起,會不會是皇帝問楚黛一些,關于孟羽寧的事?
畢竟,孟羽寧和楚黛似表姊妹,關系還很好。
後位她決計争不過孟羽寧,苦等三年,好歹讓她撈個妃位?
“爹爹,您明日便與關系親近的同僚一起上奏,哪怕只納一位後妃呢?”陳嬈央求道。
只要有一個名額,她豁出臉面,也要去慈安宮裏求一求。
“陛下素來有主見,為父可沒把握勸得動。”陳國公嘆了口氣,“嬈兒也別急,明日早朝先看看動靜。百官各有各的一把算盤,即便陛下想,一時半會兒也定不下來。”
顧太後操勞一日,早早歇下。
臨睡前,擔心楚黛,特意吩咐惜琴替楚黛燃上安神香,夜裏多看顧些。
若放這丫頭回侯府或是帝師府,少不了赴各府的應酬。
顧太後怕一些不知所謂的人,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傷着楚黛,特意留她在宮裏。
便是不嫁人,陪在她身邊,也能讓那些人知道敬着捧着。
“霜月姐姐下去歇息吧,和香英姐姐一道照看雲杪就好,姑娘這邊有我守着,明日再換你們。”
惜琴含笑将雲杪的金絲籠遞給霜月,怕夜裏雲杪吵着楚黛。
惜琴在,比她在還更讓人放心,惜琴是太後的人,陛下總不至于胡來。
霜月着實累了,道謝過後,便放心地提着金絲籠出去。
沐洗過後,楚黛有些倦,可她記得宋雲琅的話。
他說要她等着,她便等。
發絲絞幹,楚黛自己捏着沉香木梳,輕輕梳理。
寝裙單薄,她另披着件褙子,坐在妝鏡前,纖柔如柳。
發絲遮擋住她側臉,楚黛微微斂目,沖查看香爐的惜琴道:“今夜陛下會來,有勞惜琴姑娘看着些,別叫人撞見了。”
香爐中香燼如霜,惜琴側眸望着鏡中楚黛,見她皙白小臉染着薄紅,立時心領神會。
楚姑娘是願意陛下來的。
“姑娘這般跟着陛下,會不會委屈?”惜琴瞧着,都替她委屈。
若是她們這些出身微賤的宮婢,倒也罷了。
可楚姑娘乃千金貴女,即便做不得皇後,也不該這般沒名沒分由着陛下欺負。
同情歸同情,惜琴心知肚明,她沒法子幫什麽,只能聽從吩咐。
“不委屈的。”楚黛搖搖頭。
她放下梳篦,起身走到榻邊,拿起榻上沒看完的書卷,倚靠軟枕,看得入神。
惜琴放下香匙,悄然退至外間,不打擾她。
不多時,門扇有響動,很輕。
惜琴趕忙起身打開。
門外只皇帝一人,披星戴月而來。
宋雲琅越過惜琴,朝內室去。
惜琴匆匆合上門扇,搬來小杌子,坐在門扇內聽着外頭的動靜。
“陛下來了?”楚黛握着書卷的手,微微收緊,卻未放下。
手裏得拿些什麽,她才不至于太過慌亂。
白日裏,他掀起她裙擺的畫面猶在腦中,或許他當時便起了心思?
只是到底給她留了一絲顏面,特意等到夜裏。
“看的什麽書?”宋雲琅挨着她,坐到她榻邊。
拿過她手中書卷,竟不是史書,而是應試的書目。
宋雲琅側過臉,細細打量她,漪漪竟是認真要參加科舉的,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手中書卷被他抽走,他望着她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光亮。
大抵,他是在暗示她,等她主動些?
略思量,楚黛坐直身子,側過身。
纖手搭在他頸側玉扣處,不自在地低下眉眼。
佳人指骨微涼,輕輕觸在他頸側。
宋雲琅眼神加深些許,丢開書卷,長指壓住她指背:“兩個時辰未見,漪漪倒是學壞了。”
“就這般迫不及待?”宋雲琅笑凝着她眉眼。
如願以償看到她瑩瑩如雪的小臉,迅速漫上霞緋。
作者有話說:
楚黛:我不是,我沒有!
宋雲琅:這個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