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村長兒子走了以後天很快黑下來,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村長兒子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穿着一件藍色校服在操場上打籃球。他把校褲挽起一個邊,特意露出一截細長腳踝,腳踝處有一塊凸起的骨頭,包裹它的皮膚有些微微發紅。他的校服袖子和褲子邊永遠擰巴着,我知道這是人類男高中生最喜歡的裝逼扮相。

他那時候看起來挺受歡迎,打完一場後還有女生等着給他送水和毛巾,不過他禮貌地拒絕了,一手抱着髒兮兮的籃球,一手拍上和他一起打球的人的肩膀,走向他們學校的器材室。

馬肯定是不能進學校的,但夢裏面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所以我現在是一匹隐形馬,正大光明跟在他們身後。

器材室在操場東邊,牆外側刷得雪白,後面還有排綠油油的新樹,陰森森,遠看跟個監獄似的。我跟着他倆往東邊走,還沒走到器材室門口就聽到一陣叮鈴咣當的巨響,激烈得如同宰馬場來活兒。

村長兒子和他朋友對視了一眼,抱着籃球打算繼續往前走,他朋友卻攔住他,搖搖頭說:“估計是國際部那幫閑出鳥的人在收拾人,等他們走了咱們再進去。”

村長兒子還是那副死樣子,把手從他朋友肩膀上拿下來,沒打算聽他的話,兀自往裏走,對背後的人說:“我們又不惹他們,放個籃球還不準?”

“哎!許程珏!你這個人怎麽從來不聽別人說話…”

他朋友追上他,似乎拿他沒辦法,只好和他一起并肩走進去。而我作為一匹隐形馬,跟在他們後面一米左右的地方,艱難地從窄小的門縫裏擠了進去。

馬的視力不太好,但隐形馬的視力強得出奇,堪比能看到紫外光的紅隼,黑洞洞的器材室在我眼裏竟然亮得如同白晝,我從沒體過鳥類般的視覺,甘之如饴地四處掃視,當我掃到巨響來源的時候,呆住了。

我前方不到三米的地方躺着一個一米八幾的女孩,她雖然很高,身子骨卻瘦弱得不成樣子,此刻正躺在地上被幾個男生圍攻。她倒是挺血性,女中豪傑一樣挨了幾腳也不吭聲,只是咬着牙護住自己下/身。那幾個男生的校服看起來和村長兒子穿的不太一樣,哦不,我現在知道村長兒子叫許程珏了,以後我就叫他全名吧。

總之那幾個男生的校服比許程珏和他朋友的校服講究許多,藏藍色的學院服,袖子裏面藏了名牌手表和不知道哪裏求來的佛珠手鏈,每個人胸口還挂着一個長方形名牌,我仔細看了看,全部都印着“高一”的字樣。

那個高個子女孩穿得和他們一模一樣,胸口名牌上印着:高一,嚴杉。我想仔細看清她的臉,可她一直低着頭,我只能看到她腦袋上一條歪扭的發縫,以及被扯得糟亂的齊肩小波浪短發。

“是不是男的讓我們看一下就知道了呗?”一個男生低下頭,猥瑣地笑着,整個人如同在油缸裏泡了半拉月一樣油膩,他把手伸進那個女孩的褲子裏,正在他打算捏一捏的時候,許程珏忽然把手機手電打開,手一揚,強光就猛地照在那群小混混身上,他沒什麽起伏地說:“器材室要整理,教導主任等會兒要來檢查,你們趕緊走,別讓他發現你們。”

那幾個混不吝油條好事沒做到底,看起來不服氣,每人照着高個女孩的肚子踹了一腳,這才不情願地挨着許程珏身側出去了。

我憤怒地揚起蹄子打算吼一吼——因為這個劇情太俗套,我嚴重懷疑夢到這種惡俗英雄救美的劇情是因為天天在村頭聽阿姨們唠家長裏短和辣眼愛情電視劇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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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吼出聲,因為我在夢裏,是隐形的,除了觀察之外什麽都不能做。就在我為自己的夢撾耳撓腮般羞愧時,許程珏忽然走上前把那個女孩扶起來,看了眼她校服前的名牌,拍拍她身上的髒灰,說:“走吧。”

這堪稱一副奇景,因為那女孩站起來比許程珏還要高半個頭,她縮着肩膀道了聲:“謝謝”,卻沒有馬上離開,反而小心翼翼扯了下許程珏的衣角,說:“我幫你們一起整理吧?”

“假的,這裏不用整理。”

操,我有點生氣,我老婆怎麽在我夢裏的人設如此豐富?我暗罵自己,才跟他交配一次就對他沉迷成這樣,也太沒出息了!

但我什麽也不能做,只能蹬着蹄子看他這個已為馬婦還不守人德的人玩花樣——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下女孩髒兮兮的校服外套,思量幾秒後脫下自己的藍校服,遞給他說:“你穿上回去吧,以後有機會再給我。”

雖然我被這不守德的家夥氣得快要沖冠眦裂,但不得不承認他可真是個好人,我猜他脫外套時心裏想的是:一個女孩子,這樣髒兮兮走在外面也太難看了,更何況還是個一米八幾的顯眼女孩,全學校閑出屁的猥瑣男都得來圍觀嘲笑她。

那女孩有點扭捏地接過校服,看了看名牌,問他:“高三 許程玉?”

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許程珏朋友終于活過來,搶答:“許程珏,不是玉是jue!我就知道這名字一讀一個錯!”

“哦。”那個女孩似乎這才發現旁邊還有個人,沒繼續搭話,有點不自在地在他倆注視下脫了外套。

我在旁邊盯得仔細,發現她居然是個平胸。

果然許程珏身邊那位微胖哥也注意到這一點,尴尬地側過頭去,說:“那個…學妹啊!你換衣服之前先打聲招呼,我倆好出去,這樣多不好啊!”

高個子女孩正在套外套的手停頓了一下,用比微胖哥更尴尬的語氣說:“我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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