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猛地驚醒,面前擺着兩只大桶,自從許程珏走後,我就再也享受不到一條龍喂食服務,小姑不願意像從前村長和許程珏那樣無微不至地伺候我,每天定時定點給我擺上桶就走。
我回想剛剛那噩夢還心有餘悸,胃口全無,張開嘴用舌頭随便卷了幾紮幹草就了事。人都說夢和現實是相反的,許程珏該是遇到喜事了吧?升職加薪還是提前還完欠款?我焦躁地在原地踱來踱去,但後方有個大木樁固定着我,我只能小步在有限範圍內踱步,越踱越躁,越踱越躁。
這場夢讓我滿懷期望的等待變成焦灼近乎乞求的等待,我每晚在入睡前都要閉眼許願,乞求老天讓我再次夢到許程珏,乞求他快點回來。
可我等了很久,一年,兩年,三年,四年,許程珏既沒有再次出現在我夢裏,也沒有回到村子裏。
終于在第五年的某一天清晨,一夜無夢的我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嚴杉。但我幾乎認不出他,他把一頭中長卷發全剪短,唯一長些的只有額前的劉海,軟塌塌的,幾乎遮住眼睛。耳釘和鼻釘也消失得幹幹淨淨,就連穿衣風格也變得詭異,身上再也沒有那股子吊兒郎當的氣質。我沉默地盯了他很久,終于發現詭異在哪裏——他這樣子活像第二個許程珏。
我那股恨意又重新燃起,幾乎咬牙切齒地盯着嚴杉,我相信他一定感受到我的目光,但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撚着幾根手指,突然說:“我打算住在這邊,所有行李都已經搬過來了。”
“過幾天看看商鋪招租,在學校附近開個小賣鋪。”
一股寒意直沖頭頂,我猛然想到夢裏許程珏的願望,頭暈目眩地一頭撞上欄杆。這陣巨大的動靜把我腳邊那堆幹草撞得四散,驚慌之下,我的餘光瞥到五年前許程珏離開時留給我看管的銀刀。我還沒來得及琢磨這把刀,嚴杉波瀾不驚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起:“許程珏死了,五年前,和他爸差不多,只不過他是加班熬夜猝死的。”
我開始發瘋,四只蹄子失控地踹着欄杆,整間馬廄都充斥着咣當巨響,可嚴杉像是完全不害怕,站在原地,從包裏掏出盒煙,熟練地點火吸了兩口,重新開口對我說:“死之前他還清了我二十二萬,還剩一萬是他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我恨他,恨得幾乎把牙齒咬碎。
忽然,我看到腳邊的銀刀,憤怒使我變成一個完整的人,我顫抖着蹲下/身子,撿起許程珏留給我最後的東西,用盡全身力氣掙脫身上的皮繩束縛,舉着這把開過刃的利刀,瘋了一樣沖向嚴杉。
——嘩啦。
一股溫熱的血液噴濺在我臉上,這把鋒利的銀刀從上而下把嚴杉的頭顱活生生劈成兩半,鮮血從裂縫中噴出,像噴泉一樣澆了一地鮮紅。他的身體漸漸幹癟下來,我看着他枯萎的皮囊,雙眼猩紅,嗜血的快感讓我發狂,不解恨地再次舉起握刀的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我忘記自己捅了他多少刀,只知道自己像泡在血水裏,渾身上下都淋滿鮮血,就連嘴唇縫隙都擠滿不慎迸濺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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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嗚咽着跪在馬廄裏的水泥地上,嚴杉已經死了,他躺在我腳邊,像支千瘡百孔的篩子,渾身上下布滿刀洞。我僵硬地扭過頭看他,他已經看不出原貌,被我捅成一攤徹底的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