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提出分家
轉日一早,曹氏拿着手裏的空瓶子,找到了白奶奶,可憐巴巴地說:“娘,米酒用完了,再打些去吧。”
白奶奶昨晚聽了丁氏的話,本就五內俱焚,如針刺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愁得嘴邊起了一圈小燎泡,這一睜開眼,就看見曹氏那張哭喪的臉,又聽她跟催債似的念叨,當下大怒,兜臉啐了一口,罵道:“催催催,都是催命鬼來讨債的,家裏哪還有錢買酒?我告訴你,你給我看好了三郎那個白眼狼,任他找來什麽人,我也一把掃帚給打出去,若是跟我整出什麽幺蛾子,我敲折他的腿。”
曹氏立時懵了,也沒聽懂白奶奶後邊說的什麽意思,只知道不給買酒,沒有酒就無法配藥,沒有藥大朗就更好不了了,她吓得面色如土,當即哭了起來,苦苦哀求,“娘,咱先打點米酒吧,要不然大郎下頓藥都沒有了。”
白奶奶最不耐煩聽她哭,這會心中火氣更是被勾得成了熊熊大火,咬牙切齒,“一大早你哭喪誰了?要哭回你屋哭,少在我跟前觸黴頭,我實話告訴你吧,韓伯說大郎這次不行了,好了也沒準成了傻子,我看現在就這麽着吧,他若好了,就是祖宗保佑,他若挺不過去,這也是命。”
曹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都麻了,臉上血色瞬間褪了幹淨,半響,吐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娘,你不能不管大郎啊!”
白奶奶多少有些心虛,一瞬間竟有點被吓到了,但忽然意識到這是向來任她搓圓捏扁的大兒媳婦,于是反彈了更大怒火,擡手就是一巴掌,“我也想管,我管的過來嗎?家裏這麽多張口等着吃飯,還能為了大郎一人餓死其他人?”
曹氏捂着臉淚流滿面,哭到後來,渾身打晃,抽搐起來,白奶奶見狀又推搡她一把,給她往屋外推,“要哭回屋去哭去!”
曹氏失魂落魄地走回屋,腳下虛飄,如同鬼魂游蕩,一下子她像是老了許多歲,她來到大郎房間,看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兒子,一下子就崩潰了,像是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娘,你怎麽了?”大嫂滿娘吓了一跳,連忙過來攙扶,但曹氏這會是完全失去了力氣,滿娘扶她不動,險些也被絆得跌倒,她注意到婆婆手裏的瓶子,她自然認得那是裝米酒的,也知道昨晚就沒了,如今見婆婆死死攥在手裏,心中已隐隐有了不好預感,遍體生寒,“娘,米酒……”
米酒二字像針一樣刺破了曹氏的心,她嗷地嚎哭起來,喉嚨裏發出嗬嗬聲,吐出的話含含糊糊,但滿娘卻聽懂了,一下子她也覺得天要塌了,雙腿一軟,跟婆婆坐在地上一起哭。
大娘、白鑫、五娘聞聲趕來時,就看見哭作一團的倆人,大娘、五娘也跟着垂淚,前者倒還知道上前攙扶倆人,五娘年紀小,吓得不能動彈。白鑫看着這幾人,又是心酸又是頭疼,這大房一家各個懦弱,怪不得被欺負得死死的。
勸了老半天,還是狗子的哭鬧,讓這婆媳二人勉強掙紮起來,但抱着狗子又是一頓哭,白鑫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像是無數的蜜蜂拍打着翅膀。
就在這時,聽見外面傳來白奶奶一貫強硬的聲音,“翠娘,快中午了,出來做飯。”
白鑫聽了那聲音,氣得渾身發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曹氏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他這一刻恨不得一把火燒了白家,一了白了,白鑫強壓住火氣,攔住曹氏,語氣森冷,“娘,奶奶都不管大哥死活了,咱還要為他們做牛做馬嗎?”
曹氏此時六神無主,哪裏會注意到白鑫忽然間變得成熟起來,看着眼前的小兒子,不自覺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了他身上,這次沒有反駁,而是站在原地不動了,茫然失措得像是個孩子。
這種反應,在白鑫看來就已經實屬不易了,表情有些回暖,他投過去個安撫的眼神,蠱惑地放低聲音,“娘,你別管這事了,聽我的好不好?我保證大哥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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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平時低沉的聲音讓人心中略略安心,曹氏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哽咽地點了點頭。
白鑫捏了捏拳頭,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他這就出了屋,氣勢洶洶站在門邊,光明磊落地對上白奶奶視線,不等對方開口,先發制人,“奶奶,你要是不給大哥請郎中,就別指着我們家的人幹活。”
白奶奶瞠目結舌,顯然沒料到三郎會說出這種話,待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話,臉色鐵青,上來就要打白鑫,嘴裏罵罵咧咧,“你個小兔崽子,反了你不成?”
白鑫靈活,這會又沒有人從中阻攔,輕而易舉躲過了,白奶奶追不上,氣得咬牙切齒,站在原地指着他大罵,“白眼狼,一家不是東西,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不做飯你們也別想吃我一米一面!”
“憑什麽不給我們吃?又沒有分家,這糧食也有我大哥出力換來的。”
白奶奶很快中了他的激将法,反而兀自得意地冷哼一聲,以為捏到了大房的軟肋,陰恻恻地怪笑,“我當家,我說了算,你們一群不孝子,不做飯幹活,都給我滾蛋。”
白鑫此時胸口咚咚跳得飛快,他側耳聽了聽,見大哥房裏沒有動靜,心中雖納罕,卻覺得少了自家人拖後腿,會更容易些。
白奶奶将白鑫的沉默當成害怕,冷笑道:“怕了就給我乖乖去做飯,要不然滾蛋,我們家不養閑人。”
白鑫瞪着眼睛怒目而視,大叫道:“分家就分家,我就不信離了你們,我們活不下去。”
白奶奶分家的念頭只有一丁點苗頭,但這會被三郎順嘴說出來,便激得她恨不得立刻将大房趕出去,又以為三郎年輕氣盛,沖動下發了狠話,這會更沒道理她一個老婆子服軟,梗了梗脖子,咬牙道:“分家!你們現在就給我滾!”
二房三房此時都躲在屋裏聽着,若是大郎還好的時候,他們一準會出來勸說,但大郎畢竟快不行了,藥錢不說,若以後死了,便是最簡單的辦場喪事,就要花不少錢,所以現在巴不得趕緊将大房分出去,以後是死是活都跟他們沒關系了,若說白奶奶起先那丁點分家火苗,也是徐氏和丁氏拾掇的。
白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覺得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他可不想日後再有什麽撕扯不清的事,“口說無憑,奶奶若要分家,就讓裏正見證,公公平平分了家,免得我們日後發達了,你們再纏上來。”
他這句話,反而提醒了在屋中偷聽的徐氏,擔心日後自己兒子當了官,大房再來纏上來,鬧得二郎沒臉,于是心中巴不得讓裏正給分家。
白奶奶還當三郎在說狠話,畢竟她愛面子,口頭上分家就算了,要是鬧到裏正那裏,她心中則猶豫起來。
徐氏從房裏見婆婆沒聲音了,急得不行,就怕分家的事不了了之,團團轉踱了幾圈步子,最後一咬牙,沖了出去,破口大罵,“小兔崽子,你們一家窮鬼,還說什麽日後發達,真是做白日夢,我還怕你們日後纏上我們二郎呢!”
她裝作撒潑無賴,話中暗示白奶奶,白奶奶也反應過來,再看二郎臉上剛剛得意表情,便更以為對方是在逞強,心中便想着要讓對方吃到自己種的惡果,狠狠地說:“好!”
院中立時安靜了,徐氏也不鬧了,看過去,所有人都提着一顆心,等待白奶奶決定。
白奶奶冷酷地看着白鑫,眼中充滿惡意,諷刺地說:“以後你們發達了,我們保證不糾纏,就讓裏正見證,分的徹底!”
白鑫抿着嘴沒說話,面上看着冷靜,其實四肢百骸充斥着激動,讓他身上仿佛被一陣陣海浪拍打着,他沖大哥房間看了眼,狐疑這次怎麽娘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殊不知,曹氏早在最開始提到‘分家’兩字的時候就要出來服軟,結果被大娘死死抱住,跪下來苦苦哀求,說寧願去給人家教習女紅,也不願意在留在這了。
做針線娘的,多是和主人家的有些不清不楚,時間久了,名聲都不大好,而且做針線娘的也多是已婚婦人,曹氏哪裏舍得讓自己的黃花閨女去做針線娘,被逼得無法,只能坐在房裏聽着外面動靜,屁股上卻像長了針,根本坐不住,幾次想要起來。
大娘抱着娘不敢松手,眼中露出一絲光彩,期待地看着外面,比平時死沉沉沉添了些精氣神。
白鑫的反應在白奶奶和徐氏眼中成了心虛,倆人不約而同冷笑,這婆媳倆明明沒有血緣關系,但相處久了,連不懷好意的笑容都如出一轍。白奶奶語氣森冷,這一刻,祖孫情分恩斷義絕,“我看也別等日子了,就今天吧,趁早給我騰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正式分家,原本還想多寫寫徐氏丁氏挑撥什麽的,但那樣就更拖了,于是快刀斬亂麻,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