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松脂
自從那次白鑫在鄉鄰面前擱下那些話後,白家再沒人來企圖占些便宜,除了偶爾在村裏碰上時,對方眼中赤裸裸的兇惡,簡直像要給大房一家生吞活剝般。白鑫才不信白奶奶他們會被一些閑言碎語吓怕,真正在乎名聲的,也只能是二郎,他甚至都能預想到二郎因此會發多大一頓脾氣。
短短幾日,房子修葺的也有了些眉目,院子裏的爛木頭和野草都鏟了幹淨,牆角的石料上重新砌了草泥,土黃色的牆面帶着潮氣,茅草頂也用蔑片編出了好幾張,密實周正,像是一張張毯子。
白鑫将欠了張伯的錢悉數還上了,就推說是賣了程少爺送來的雞鴨魚肉,反正他和程少爺交好的事,全村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大郎的病漸有了好轉,也能下地溜達了,面色紅潤了些,甚至臉頰都好似鼓了起來,雙眼炯炯有神,又恢複了往日光彩。果然如白鑫一開始猜測那樣,大哥流了這麽多的血,之後整日只吃些清湯稀粥,哪裏補得回來?光是餓都要餓出毛病了。
大郎見白鑫還欲給他抓藥,不免心疼,忙攔住他,說:“三哥,我已經好了,別再抓藥了,這一兩日就能出去找些活計來幹了……哎,這陣子多虧了你,是大哥沒用……”說着說着,想起之前躺在床上那股子無能為力,他以為自己撐不過去了,大哥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又覺得不好意思,借故背過了身子。
白鑫又打了幾樣必不可少的家具,這下子,錢就變得捉襟見肘起來,白鑫并不着急,因為他早想好了賺錢法子,對他來說,村後的這座山,裏面裝滿了錢。
這一日,白鑫背着竹簍,裏面放着新買的斧子,大郎看見後,吓了一跳,一把攔住了,“三哥,你是幹什麽去?”
“上山轉轉。”
大郎猜到他要上山砍柴,又見他身形瘦弱,心中酸楚,就要去搶他的背簍,“砍柴還是讓大哥來,這幾日你忙個不停,今個就好好歇歇,或是和虞小寶他們出去玩一玩,他們這兩天可總是來找你。”
且不說虞小寶被他娘逼着天天來這邊露個臉,白鑫也和他玩不到一塊去,“大哥,我上山也一樣是玩啊,和其他孩子,反而沒意思。”
“你這孩子,打小就不合群。”大郎懷念起三郎小時候的事,瘦瘦小小的,偏又十分倔強,那時家裏還沒這麽艱難,每每出去,都要帶一身傷回來,眼中卻閃閃發亮,訴說着又跟誰誰誰打了一架,往事歷歷在目,好似一眨眼,三郎就長大了。
大郎搖了搖頭,甩開了多愁善感,“你拿着斧子我不放心,再傷了自己?”
大郎是說什麽都不想再在家歇着了,也不放心三郎一個人上山,以前跟白奶奶過,他說不上話,這會單過了,不知不覺間,找回了為人兄長的責任,“我去砍柴,你若想上山玩,咱倆一起吧。”
白鑫想也不可能真靠自己一人賺錢,唇邊浮起一個小小微笑,跟着點了點頭。
倆人往山上走,按大郎的意思,是就近砍些柴禾就好了,又節省時間,又省力氣,可見三郎還低頭悶走,絲毫沒有停的意思,他奇怪問道:“三哥,別往裏走了。”
“沒事,再往前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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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這才看出三郎好似有目的似的,于是也就不催了。
走到茂林深處,樹木越密,蒼勁挺拔,陽光無力地穿過繁枝茂葉,在地上投下斑駁影子,白鑫放緩了速度,擡起頭來慢慢從樹旁邊走過,一雙手不停地摩挲着鱗片狀的樹幹,他看向向陽處的一節枯老松枝,想伸手拿斧子,才想起斧子一直是大哥背着的。
“大哥,斧子遞我一下。”
大郎心中奇怪,沒有動彈,反而擡起脖子打量跟前的松樹,他看三郎不像是要砍樹,忍不住問:“三哥,你這是要做什麽?來時不少敗棘殘柴,怎麽偏偏選了棵粗壯的樹來砍?沒得浪費力氣。”
白鑫搖了搖頭,“我不是砍柴,是要取松脂。”
“松脂?”大郎聲音裏充滿困惑,“那是什麽?”
“那是松樹分泌的脂膏,可以合香入藥……”白鑫頓了頓,又道:“拿到鎮上可以賣錢。”
大郎一聽能賣錢,立即兩眼放光,又有些不敢置信,這滿山這麽多松樹了,若是裏面有脂膏能賺錢,怎麽不見別人來砍?
“三哥,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白鑫眼睛閃了閃,心想也不能一直拿程少爺當借口,于是道:“是鎮上郎中跟我說的,還教我怎麽取脂。”
大郎一聽是救了自己命的郎中教的三郎,心中對那人更是尊敬,恨不得親自上門磕幾個頭,大郎信以為真,當即拿出斧子,呸呸沖手心吐了吐唾沫,邁步上前,“三哥,讓我來,你在一邊看着就行。”
說完,咣咣咣砍了起來,頂上的葉子撲簌撲簌往下掉,驚得上面的小鳥撲棱着翅膀飛走了,沒一會,那根樹枝就砍了下來。
“你看這樣行嗎?”大郎忙撿起來讓三郎看了看。
白鑫點點頭,倆人繼續在這片林子裏砍樹,沒一會,就堆了不少,白鑫負責将它們束在一起,短短兩個時辰,就束了三大捆。
白鑫想着再多就搬不回去了,于是大郎背兩捆,他背一捆,慢慢下山。
曹氏一見倆人砍了這麽多柴禾,連忙迎過去,先從白鑫瘦弱的背上接過,然後道:“家裏還不少柴禾了,要不,大郎你待會劈了它們,拿到鎮上去賣?”
大郎放下柴禾,擦了擦汗,他下意識看向白鑫,“這個,三郎說要取……取那叫什麽來着?”
“取什麽?”曹氏也看了過來。
白鑫索性解釋道:“鎮上郎中教我用松樹取脂膏,可以賣錢。”
曹氏的反應和剛剛大郎初聽聞時一樣,迫不及待問:“能賣錢?”然後又看了看幹枯樹枝,“如何取脂膏?”
白鑫指了指,“要用鍋蒸煮,不過在此之前,先将它們劈成一尺來長的小段。”
大郎聽了,拍了拍胸脯,“交給我吧。”
大郎說幹就幹,喝了碗滿娘遞來的水,歇也不歇,就在院子裏劈起了柴。
這砍柴可是力氣活,尤其要砍成能放進鍋裏的一尺長小段,大郎到底大病初愈,沒一會就有點氣喘籲籲,大顆大顆的汗珠自他頭上滴落,速度也慢了下來。
白鑫見他已劈了不少,長短幾乎相差無幾,這就勸他歇一歇,自己則抱着這些柴禾走到竈臺邊,大郎跟自家兄弟也不矯情,扔了斧子,他好奇如何從樹枝中取出脂膏,于是跟着來到了廚房。
白鑫将其碼放在大鍋中,蓋上蓋子,底下生大火,不一會,木板氣味順着白氣飄出,就聽裏面噼啪悶響,又似乎有細微流淌之音。
掀開蓋子,就見鍋底聚了不少白色脂膏,等蒸完這一鍋,白鑫将那脂膏投入冷水中,立刻冷卻下來,這就形成了淡黃色晶狀松脂。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方法不是現代取松脂的方法,現代當然更簡便我查了查一些資料,記錄的多是些砍下樹流樹脂,或是用火燒,然後就是這個蒸煮法了鑒于前兩個的破壞性,就采取了第三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