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喬遷禮物
白鑫忽然意識到外面突然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程少爺,這步子不由得停下來。
外面的丁氏一看程少爺虎着一張臉,結合自己剛剛說的話,悔的腸子都青了,臉上青白交錯,吶吶想解釋幾句,“不是……程少爺,我不是說你……”
原本的伶牙俐齒,這一刻舌頭仿佛麻痹起來,變得磕磕巴巴。
程少爺星眸微嗔,周身貴氣,一般小老百姓自然心生怯意,丁氏還在後悔剛剛說的話,想要補救,可越着急越說不出話。
曹氏膝蓋有點發軟,但一想到程少爺對自家的幫助,鼓起勇氣叉手向前一拜,“程少爺萬福,多謝程少爺幫忙,三郎年紀小,昨天胡買一通,還望程少爺原諒,那錢,我們會盡快還上的。”曹氏聽自己兒子說找程少爺借的錢,剛剛程少爺又承認了,所以不疑有他。
程少爺聞言,心中疑惑叢生,剛剛就聽得有些糊塗,這會就更糊塗了,昨天明明是白三郎自己花錢買的東西,怎麽他家的人竟是不知,一個個都當自己借他的錢?但他面上卻不點破,又重複道:“我和三郎是朋友,這點小事不在話下。”
白鑫在屋中聽着,心裏像是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原本還想用程少爺當借口極為方便,又能提防其他人的窺觑,并沒想過倆人能有過多交際,不成想才一天,就讓當事人撞破,他面露尴尬,不得不趕緊出去,唯恐一會戳破謊言。
白鑫上前一揖,表情有點僵硬,幹笑幾聲。
丁氏被人無視,好生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裏還攥着那對孔雀石耳環。
程少爺一見白鑫這樣,就知他撒了謊,眼睛眨了下,露個促狹笑容,緊接着,他咳了一聲,努了努身後,“聽聞你家搬新居,特送來喬遷之喜的禮物。”
說完,後面就有人捧着了四個剔紅盒子上來,也不知裏面裝了什麽。
白鑫還不及說話,曹氏先猛地搖頭,咋咋呼呼道:“使不得,使不得,昨日已承你大恩,萬不敢再收什麽禮物。”
“你這禮物太重了。”白鑫附和點頭。
福臨精明能幹,昨日就将白家事打聽得清清楚楚,白家大房一家老幼婦孺,唯一成年男子還受了重傷,這個節骨眼分家,所欲為何,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跳蚤,一目了然,程少爺有點擔心白三郎該如何過活,可又怕送些金銀之物,對方不會要,是以置辦的禮物無外乎是些時新果品、肥雞巨鲫之類,在他來看,這些東西真算不得什麽,他在京城時,隔三差五買花的錢,都不止這些。
“并不是什麽貴重之物,只是些果品。”說着,又沖白鑫眨了下眼。
白鑫無法,只得接了禮物,又深深一揖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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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氏眼睛滴溜溜往盒子上瞄,裏面布滿貪婪,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幾乎泛起了酸水,即便真只是些果品,這四大盒子裏裝的,也值不少錢,他們家可有好久沒吃到水果了。
程少爺見白三郎收了禮物,咧嘴笑了笑,又道:“今日是想找你一起玩一玩的。”
白鑫就是不想跟他攙和,這會也少不得要說說話了,于是點了點頭。
等白鑫和程少爺走遠,曹氏才指揮女兒将盒子拿進屋,丁氏的眼睛像黏在了上面,抻着脖子往裏看,曹氏見她不走,也不好開口趕人,只得陪着笑臉,“弟妹,你……”
“我看你這還亂糟糟的,我跟着進去忙和忙和。”說完,不等曹氏同意,就走進了屋,那架勢好像她才是主人。
一進屋,丁氏準确無誤找到了四個盒子,見完完整整還放在一旁,不曾打開,就跟百爪撓心似的,急得不行,“怎麽不打開看看啊。”
大娘戒備地看着,冷冷說:“這是程少爺送三哥的,他不回來,先不打開。”
丁氏自主地走過去,以前一起生活時,不顧大房的意願早成了習慣,這會也不理,伸手就掀開其中一個蓋子,大娘驚呼一聲,來不及阻止。
這盒子裏裝着好大一只褪了毛的肥雞,丁氏目測,得有二三斤重,她迫不及待又掀開旁邊的盒子,這盒子裏卻分為好幾層,最上面碼放着各色酥糖糕點,色澤金黃,油亮亮的,散發着陣陣香甜氣息。
“你要幹什麽!”大娘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她橫插進來,将那四個盒子護在身後,敵視地瞪着丁氏。
丁氏讪讪地理了理鬓,光看了兩個盒子裏的東西,她就眼熱的不行,視線不停掃着沒開蓋子的那兩盒子,她見大娘這種态度,心生不悅,眼皮一翻,沖着曹氏嗔道:“大嫂,我只是想看看程少爺送了什麽東西,你家大娘這是什麽意思?”
曹氏有些尴尬,半心半意沖着大娘數落了幾句,丁氏不動彈,看那意思,見不到另外兩盒裏是什麽東西,她不死心。
大娘同樣不為所動,牢牢護住幾個盒子,“又不是送給你們家的,你這麽着急看什麽?”
丁氏一噎,臉色猛地漲紅,她從沒想過向來不言不語的大娘能說出這種話來,臊的她說不出話來,指着大娘咬牙切齒,“你這個死丫頭。”
說完,也覺得留下來沒什麽意思了,憤然離去。
等她走了,曹氏嘆口氣,走過來,沖大娘道:“你何必要這麽說呢?”
大娘這會仿佛炸了毛的貓,戒備神色絲毫沒褪下去,“大哥病的時候,他們不管不問,連藥都不給抓,這會程少爺剛送了點東西,他們要是惦記上了,找咱要,娘,你也給嗎?莫忘了咱們還欠着程少爺錢呢,三哥也不說是多少,可我看昨天那些東西,少說要一兩銀子,難道娘要一邊欠着債,一邊去接濟別人嗎?”
曹氏啞口,她本就性子軟,被女兒這麽說,也不惱,又嘆了口氣。
大娘側頭,見五娘直直地看着酥糖,眼都不眨一下,心中松快了些,可還是道了句,“這些東西,等三哥回來再說。”
白鑫和程少爺不快不慢走着,倆人一致地向着村外走,直到看不見人影了,程少爺迫不及待開口,“你那錢是怎麽回事?”
白鑫正不知道怎麽解釋,就見程少爺皺起一雙眉毛,略嚴肅道:“你那嬸子說的不錯,外面放利錢的,可是要五分起息,你借一兩,一個月就是五十文錢,兩個月就是一百文,若是加三加四,等到明年就變成二兩銀子……”他頓了頓,臉上擔心更勝,“你年紀這樣小,不會是讓人‘八扣’了吧?你到底借了多錢?”
白鑫聽他因擔心而語速極快,心中不覺有些怪異,相識幾天的人能對他如此實屬不易,他咳了一聲,打斷了程少爺的唠叨,“我沒借錢,我自己賺的。”
“自己賺的?”程少爺聲音猛地揚高,擔心不減反而更盛,他懷疑地看着白鑫,“你怎麽賺的錢?”
“我去山上采香附子,拿到鎮上去賣,自己攢了點錢。”白鑫也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娘都不願意說出的始末,對程少爺,輕而易舉說了出來,并且絲毫不覺得擔心。
程少爺詫異地看着他,半響,吐了口氣,贊道:“你還真挺聰慧。”
程少爺沒問白鑫為何不告訴自己娘攢錢的事,今天見了曹氏一面,他也能大體猜到曹氏的性格,不由得感嘆,三郎小小一個人,卻要撐起一大家子,難得的還不驕不躁,沒有憤世嫉俗,也并未變壞偷雞摸狗,心中越發對他喜歡起來。
倆人說了會話,不覺關系又近了些,眼見快中午了,就分開了。
白鑫愉悅地往家走,以前将事埋在心中,如今有個能說上些話的人,便覺舒服了許多,只是他的好心情在看見堵在自家門口的奶奶時,立刻煙消雲散。
“只是讓你分半只雞給我們,這就不行了?沒良心的東西”白奶奶叉着腰,破口大罵起來,她的叫罵,引來了越來越多的村民看熱鬧。
白鑫冷眼看了會,然後撥開人群,衆人見是白家三郎,自覺讓出一條道。
白奶奶見三郎回來了,心中莫名有些發虛,但同時,邪火燒的更旺,就不明白程家少爺怎麽就和這麽個東西交好?二郎不比他好上百倍?
“怎麽回事?”白鑫站在院子中,只見大娘牢牢堵在門口,見他回來,松了口氣。
白奶奶這會酸溜溜地道:“那程少爺送你們這麽多東西,讓你分出半只,你瞧瞧你那大姐,就跟要割她肉似的!”
白鑫心底閃過厭惡,擋在大娘身邊,“憑什麽給你們半只?你們付出了什麽能換那半只雞?”
“你!”白奶奶想不到他态度如此冷硬,氣得渾身顫抖,然後尖利叫了起來,“不要臉的東西,不就跟程家少爺說上些話,就以為攀上了高枝?你們在那程少爺眼中,就是條趨炎附勢的狗!還真當自己了不得了?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不孝長輩,不悌兄弟,将來會遭報應的!”
她将孝義搬出來,不少人開始沖着白鑫指指點點,說些不好聽的話。
白鑫眼神逾冷,毫不客氣地說:“我沒這樣的兄弟,當初是誰為了能攀上程家,拾掇人将自己弟弟打一頓,就為了給程少爺賠不是?又是誰将我生病的大哥扔在床上,不聞不問?是誰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雞蛋,我家兄弟姐妹卻連多吃幾口鹹菜就要挨罵?”
白鑫一連串的問話,讓白奶奶無言以對,周圍人又将視線投到白奶奶身上,眼神怪異,老白家偏袒二郎是出了名的,可具體是如何,其他人不知,如今聽白三郎說的這些,就是随便一個人也該寒心了。
“當初在裏正見證下,我們大房分了出去,說好以後互不相幹,這才一天不到,奶奶就要反悔?你怎麽不問問這個房子,我們住的怎麽樣?我大哥病好沒好?我們一家有沒有飯吃?”
衆人将視線投向這破舊的房子,見裏面連門板都掉了,窗戶只剩下四四方方的框子,頂上的茅草幾乎爛光了,比破宇爛廟都不如,周圍的人,不乏心軟的婦人,這會跟着紅了眼眶,心中罵白奶奶偏心太過。
這時,有人開始替白鑫說好話,“白婆,你也別将人逼的太緊了。”
“是啊,我聽說三郎還找程少爺借了錢,估計今天這些東西,是想着賣了換錢吧?”
“這房子哪能住人啊?眼看天越來越涼了,他家那小的,受的住嗎?修房子也得要錢吧?”
“我聽說,老張答應給他家修房子,錢先欠着。”
衆人七嘴八舌,說得白奶奶擡不起頭來,尤其白鑫又是将矛頭指向的二郎,白奶奶又怕二郎之後有了什麽不好影響,罵罵咧咧走了。